“陆千户,有必要等吗?不过是个四品官,而且又管不到咱。”一个从天津所借调过来的总旗,因为站得腿麻而轻声抱怨道:“都在这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四品官当然不值得我们来迎,但这是皇上的孙师傅。他老人家在皇上面前是能坐着说话的。咱骆掌卫都得跪着。”陆文昭他可不想因为这帮鼻孔朝天的酒囊饭袋得罪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陆文昭突然觉得有必要打个招呼统一一下思想,于是提高声量,对军官们说道:“都听了!一会儿孙右佥到了,都给我把尾巴夹住。他老人家要是有吩咐,你们就算不照做,也得给我好好儿说话。听见了没?”原则上,地方督抚确实没有调管锦衣卫的权力。
“是。”锦衣卫们纷纷点头。
“真的是今天吗?”总旗讪讪地说道。
“最早是今天。如果不是今天,那明天继续等。”仿佛是为了回应他,陆文昭话音刚落。卢剑星便遥指目视尽头骤起的淡淡烟尘,提醒道:“千户。您看!”
陆文昭定睛凝望,果然在烟尘之中看见一道绯红。他眼神一亮,把住佩剑,快步走向登城马道。“我们现在就下去迎!”
“是。”一众锦衣卫立刻跟上。而神正平愣在原地,他嘴唇发白,牙齿打颤。直到陆文昭给他打了个手势,他才颤巍巍地跟了上去。神正平知道,是死是活就在今天了。
少顷。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巡抚天津等处兼管河道海防孙承宗,与一队负责护送他的骑兵抵达卫城北门。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近五旬的六品文官。
“下官锦衣卫东司房缉事副千户陆文昭,率所领军官拜见孙右佥。”陆文昭带着一干锦衣卫军官迎到孙承宗的马前,撩袍踏步,单膝下跪,执礼甚恭。
孙承宗被这锦衣卫的架势吓了一跳。他没有托大,立刻踩镫下马,躬身回礼。“陆副千户客气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过孙右佥。”陆文昭直起身,又拱了一下手。
孙承宗环视一圈,因为并未找见绯色的袍服,于是问道:“天津卫的军官都被你们抓起来了?”
“孙右佥说笑了,没有旨意我们怎么敢乱抓人。他们都在衙门里公干呢。”陆文昭侧过头,朝神正平招手:“只有神镇抚应邀拨冗过来了,您老要是有什么问的可以问他。”
差不多在孙承宗离京的第二天下午,皇帝乾纲独断,复设天津巡抚的消息就通过急递送到了天津卫城。不过这时候,锦衣卫已经完全控制了驿站及卫城四门,任何消息的收发都要先过锦衣卫这关。
得到消息之后,陆文昭当即决定把消息给压下来,以防止卫所诸官见势不对,偷偷逃跑。就连依旧处于半软禁状态的神正平,都是直到来时才被告知此事的。
“罪官神正平拜见孙右佥。”神正平来到孙承宗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摆出认罪伏法的姿态。
“神镇抚深明大义,勇纠不法。虽有小过,却不掩大功。只要你痛改前非,积极配合,我想,皇上是不会怪罪你的。”只一句话,孙承宗就把神正平的性给定了。
神正平闻言,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一下子就松快了。这种感觉就像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遭却终究没有堕入地狱,而是重返人间一样。“多谢孙右佥抬爱。”神正平想要磕头,但孙承宗却把他给扶了起来。
“孙右佥。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吧。”陆文昭走上前去,想为孙承宗牵马。但孙承宗身后的六品文官却先他一步,放开自己的马缰,转而抓住孙承宗的马缰。
“陆副千户,这位是户部主事鹿善继。”孙承宗对鹿善继的主动很是满意,让锦衣卫的副千户给自己牵马做马弁,那未免也太越界了。若不是看陆文昭满脸堆笑,孙承宗还以为这人在搞他呢。
“见过鹿主事。”陆文昭尴尬一笑。
“陆副千户客气了。”鹿善继回礼。
鹿善继是孙承宗去户部报领路费的时候,由户部尚书李汝华当堂推荐给他的。
鹿善继是定居直隶定兴的蒙古人后裔。万历四十一年,鹿善继登癸丑科进士,登科之初观政兵部,后授户部山东司主事,并职盐法,作《粤闽盐法议》。任上,鹿善继不幸丁母忧去官。服阙之后,起为原任。万历四十七年,辽左饷绝,廷臣数次请求神宗拨发内帑,神宗皆置之不理。这时候,广东所进之金银解运进京,鹿善继遂向李汝华建议,希望户部能扣留这笔款银,以补充不足之辽饷。鹿善继议称,与其请不发之帑,何如留未进之金?
李汝华同意扣留,接着便毫不意外地激怒了神宗。神宗命令户部扣罚鹿善继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并催促户部尽快将金银补进承运库。鹿善继以死力争,神宗便罚扣李汝华的俸禄,并将鹿善继贬调地方。李汝华扛不住来自神宗的压力,也为了保全鹿善继,便仍将这笔金银送入承运库以补充内帑。最后,李汝华第二次请加天下田赋以充辽饷。神宗欣然允之。
四十八年七月,神宗驾崩。李汝华奏请新君,将鹿继善召回并官复原职,得报。鹿继善复官之后继续请帑,又得报。再后来,他就被李汝华推荐给了来户部走程序的孙承宗。
孙承宗办完一切手续回宫领旨陛辞的时候,顺便跟皇帝提了一嘴巴,接着就把人给带走了。
“咱们进城吧。”孙承宗对陆文昭说道。
“去指挥使司还是镇抚司?我给您领路。”陆文昭并未被短暂的尴尬影响。
“去指挥使司吧。”孙承宗已经想好了。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留。至于天津卫的公事,陆文昭搞不定,他搞得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