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芮老老实实地伸出舌头,不过没有发出声音。
“舌象淡红,舌苔白薄,气血还算旺盛。脾胃没什么问题。”刘姃点点头。然后说道:“就用麻黄、桂枝、羌活了。至于剂量,纸笔。”“哦。好。”丁白缨已经完全服气了。她赶忙跑出去为女大夫找纸笔。
“还好我来了。不然你真能让庸医给害死了。”刘姃对病榻上的张诗芮说道。
张诗芮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请问姑娘为何来张府啊?”
“我是太医院院使刘和清的孙女”这回,刘姃一口气就把该说的话给说全了。
“刘院使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张诗芮细声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宫里来了人。”刘姃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宫里?”张诗芮头皮一麻,精神头也莫名地好了些。
“老爷子倔得很,不轻易给外人看病,也不轻易让我们给外人看病。只有宫里使得动。”刘姃的嘴巴就没个守门儿的。“老爷子前几天去给李尚书看病也是得着了皇上的旨意。”
“给你家小姐吃药之前,最好先喂她吃点的东西。是药三分毒,得先回口气力。”刘姃见丁白缨复返归来,便对她说。
“我知道。瘦肉粥嘛。”丁白缨说道。
“先不吃肉。”刘姃摇摇头。“用米、枸杞、大枣煮甜粥,不可米少清寡,也不可米多稠黏。要趁热吃,甜能生津,热能促汗。热以不烫口舌为度。切记不可晾冷再食。否则其效反矣。”
“放吗?”丁白缨将纸笔放到桌面上,并摆出请的手势。
“不放。枸杞一把,红枣十粒,足矣。”刘姃补充道:“你可以把这个东西当成药膳。”
“明白了。”等刘姃写完药方,丁白缨又问道:“请问诊金几何?”
“我不要你们的钱。宫里派活儿总是有赏的。一个方子,只收一份儿钱。”刘姃放下药方,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那就多谢了。”丁白缨道谢说。
“每天两剂,最好是饭后一个时辰再用。切记保暖。我过几天再来。”刘姃站起身告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送您。”丁白缨道。
“不必。”刘姃摆手拒绝,就像是忙着要回家吃晚饭似的。“我知道该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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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姃为张诗芮看病的时候,用“可以”两个字安排了这场诊疗的皇帝,正在南书房里逐步恢复着宫里的基本秩序。
南书房里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坐北朝南的皇帝,居左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居右的司礼监首席秉笔魏朝。而被这三个人夹在中间跪伏着的,是尚膳监提督光禄太监王体乾。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说话的人是王安。
“奴婢不知道。”司礼监的通告贴出来之后,王体乾如蒙大赦,立刻清点了自己全部的财产,紧赶着交到内承运库去了。他很不舍得,但保命要紧。
“猜一猜。”王安虽然笑得很和煦,但还是让王体乾觉得毛骨悚然。
“奴婢不敢揣摩圣意。”奴婢叩首道。
“叫你猜你就猜。”魏朝的声音冷得像是从悬崖底部飘上来的。
“是。”王体乾眼神上挑,发现皇帝还是低着头看着桌面。“那奴婢就斗胆说一说。”
王体乾没有等来回应,整个大殿安静得让人心悸。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主子万岁爷是要奴婢掌尚膳监的大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朱常洛合上奏疏,将之放到“允准”的那一摞。然后又拿起“未办”那一摞里最上面的一本。
“主子万岁爷鸿德天恩,饶恕奴婢们往日的贪枉与不法。”王体乾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如今,尚膳监无主事之人,诸得饶之内官中,又以奴婢为最长。故奴婢斗胆猜测,主子万岁爷是要奴婢主掌尚膳监的差事。”
“嗯。继续。”看着眼前的奏疏,朱常洛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手里的朱笔悬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王体乾愣住了,他不知道所谓的“继续”是要继续说什么。他转动眼珠子,试图寻找一些动静和暗示,但殿里坐着的三个人就像是当他不存在似的,仍旧自顾自地处理着手里的事情。
王体乾细细地揣摩上意,感觉脑袋快要烧掉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试探的口吻说道:“主子万岁爷容留奴婢,是因为奴婢与杜勋没有关系?”
“不急,清楚了再说话。”朱常洛把奏疏合上扔到“留中”的那一摞。然后抬起头,看向王体乾。
“是没有大的关系!奴婢确实给他送过银子,但也仅此而已。”王体乾的资历很老,非要硬算,可以说是杜勋的长辈。但辈分儿这种东西终究抵不过官职秩序。说到底,资历熬上去了都是长辈,没什么意义。杜勋是衙门的一把手,王体乾就得巴结人家。
“抬头。朕不想看着你的脑门儿说话。”朱常洛说道。
“是。”王体乾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他不在各宫当差,没什么机会亲近先帝爷的各位皇子,但也不是没有见过这天潢贵胄。不过当他真正仰视皇帝的时候,他却本能地觉得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
“年前,你去司礼监上报光禄寺今年的预算。报了两次。”朱常洛呼出一道轻蔑的鼻息。
“奴婢有罪!”王体乾并不干燥的内衫再一次被骤涌的汗水给浸透了。
“抬头。”朱常洛用奏疏轻轻地拍了桌面一下,然后问道:“你第一次报上去的那个预算,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杜勋的主意?”
王体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才说道:“乘着新老交替账目不清,多弄些银子,这是奴婢的主意。”
“你想清楚了?”朱常洛的眼眉间展露出些许莫名的笑意。
“这就是奴婢的主意。”王体乾豁出去了。
“可杜勋对崔文升说,这是他的主意啊。是你要包庇他?”朱常洛顿了一下,再问道:“还是他要包庇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