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朱常洛点点头。拿起温湿的帕子替米梦裳“净面”。“吃完了就赶紧走吧。你要再不走,朕就要让他们走了。”朱常洛看了一眼挂在帕子唇红。“那那妾就走了。”米梦裳闹红了脸,逃跑似的离开了南书房。不过临出门前,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杵在殿内的魏忠贤。
米梦裳走后,魏朝多嘴问了一句:“主子,今晚在哪一宫歇?”
“专宠则恃,恃宠而骄。后宫和外廷一样,都需要平衡。朕还是怜香惜玉的,总不能老是拿剑放在女人的脖子上。”朱常洛先肃后宽,指了指摆在殿内的自鸣钟。“而且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早了些吗?”
“皇上不急奴婢急嘛。”魏朝连忙赔笑自嘲。
“说吧,你来这儿要报什么?”朱常洛话对魏忠贤,却看向王安。“有什么事情是非得等她走了才说的?”
“禀告主子万岁。”因为被皇上盯着,所以王安不等魏忠贤回话,直接开口道:“米靖文死了。”
“谁?”朱常洛先是表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猛然回过味儿来,朝殿门的方向看去。“姓米?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米靖文是米才人的父亲。”回话的人是魏忠贤。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常洛用一个眼神把魏忠贤的话给压了回去。“王安,你说。”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王安一边回话一边观察皇上的脸色,一旦龙颜不悦,他就立刻跪下。“.昨天主子爷御临西厂,带走米才人,令奴婢代理稽查局事。奴婢在一份通报死亡的名单上,看见了‘米靖文’三个字。因为米姓不常见,所以奴婢立刻便联想到了米才人。等西厂的事儿处理完,奴婢回司礼监一查,果然在有关恩赦的备案里找到‘米靖文’。”
“递到西厂去的死亡名单。”朱常洛抓出一个关键词。“锦衣卫还是东厂?”
“东厂。应该是崔文升干的。”王安回答说。
“崔文升杀了米梦裳的父亲.”朱常洛猛然转向魏忠贤,问道:“事发地在南京?”
朱常洛想到,自己曾让王安在江南地方给米家父子找个地方住。
“主子圣明烛照。崔元去南京就是为了杀人,米靖文是其中一个。”魏忠贤小心翼翼地点头肯定道。
“崔文升总不至于是疯了吧”朱常洛只觉得荒诞和莫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遵旨。”皇上的脸上无有愠怒,但魏忠贤还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米靖文大概率是福王党的余孽。”
“什么?”朱常洛看向王安,满脸疑惑。
“米靖文确系福王党余孽。”王安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但皇上既然提问,他也就再把事情说一遍。“郑宫于圣上龙诞之日送来八个的美女,全是福王党罪官的女儿。”
说罢,王安还给了皇上递来了一个台阶。“奴婢当日即陈奏了此事。但主子爷万机日理,应是忘了。”
王安不是没查过,更不是有意隐瞒,而是“皇上早就知道并且毫不在意”。
“咳,确实忘了。”朱常洛尴尬地咳了两声,转而把视线移回到魏忠贤的身上。“你继续说。”
魏忠贤理了理思绪,回答道:“前些日子,主子爷令奴婢查清崔文升指令杀人的原委,并问奴婢‘死者与朝中大员是否有涉’。当时奴婢即想到,这些人有可能是福王党的余孽。但因为无有实证,所以不敢随意奏闻。”
尽管目前朝中大员立场各异,政见不同,但在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中,他们全是坚定的太子党。“诸死者与朝中大员无涉,不影响朝局”这个共性,立刻就让魏忠贤抓到了查证的方向。
“呵!”朱常洛冷笑一声。“也就是说,这群人因为支持朱常洵上位,所以被崔文升干掉了?”
“回主子的话。就是这样。”魏忠贤回答道。
“为什么?”朱常洛还是觉得荒诞。
“或许是为了向主子爷表忠。”王安猜测道。“崔文升毕竟那边儿过来的人。所谓杀人断路,以求投名。”
听见“投名”二字,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立刻想到了被自己亲手勒死并焚烧的客印月。他微偏头,看向王安,发现王安果然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表忠用暗杀?”直觉告诉朱常洛,崔文升的动机没这么简单。“还是说他也知道西厂在盯着他,所以杀给你看,然后用你的嘴巴你告诉朕?”
“奴婢失职!”魏忠贤也觉得这里边儿还有更深的原因,但皇上说的事情已经过一次发生过一次了,所以这时候他只能叩首认错。
朱常洛知道再问魏忠贤也没什么用了。他两眼微眯,沉声道:“去把崔文升给朕叫过来。”
“奴婢这就去。”魏忠贤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不宜久留之地。
殿门再度开合后,王安开口说话了:“主子。奴婢以为,这个事情还是按住比较好。”
“所以你先截住了魏忠贤的话头,又打发他去给米梦裳上膳。”朱常洛抬起右手撑住脑袋。
“是。”王安说道。“而且奴婢认为魏忠贤有问题。”
“为什么?”朱常洛问道。
王安回答说:“若非天幸西厂,并令奴婢代理稽查局事。米靖文的事情就先让米才人知道了。”
“崔文升杀了她爹,这难道不该让她知道?”
“该。但应该先换一种死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