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他没这么做,林知之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下意识保持距离,含蓄地表示自己要继续研读丹方了,请琊轩出门左转,进入青火给他留的另一间屋子。
两者的差距只在于,林知之在送琊轩出门的时候,还是略带关心地叫住他提醒道:“你近日小心,如果还有那种事情发生,就来找我。”
想了想,黑发少年还是补上一句:“伤口还痛的话也可以来。”
他说这话的样子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瞧上去好似什么都不曾在意。并不存在什么笑颜如花的安抚,以及似水柔情(?)的关切。
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奇迹般地抚慰了琊轩心底的黑暗潮流,它们缓慢地停止涌动,被注入了一道暖流,让他不至于被沉重的命运压垮,成为一个拼命练武的机器。
琊轩很轻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郑重其事得就像答应一个恒古的誓约。
琊轩在某种程度上和林知之很像,都不太爱说话。但林知之的冷淡是一种气度,在喜欢的时候他可以话多起来,而琊轩则是对所有人都保持质疑和防备的沉默。他像是一匹孤傲地站在暗处的黑狼,尽管深陷泥潭但仍旧昂着头颅,因为一旦他低头便是全部的忠诚与友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像琊轩答应的那样,他一直待在林知之隔壁。除了去他那儿拿药,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苍仑也没有再出现过。
青火真人又来见过琊轩几次,告知他那碧云门的便宜师尊大发雷霆,扬言让他立刻回去——黑衣少年当时就像没听到那样,用指腹摩挲着那个玉瓶,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般,目露柔和。却在听到老者的话时,眸色瞬间黯暗了下去,低低地“恩”了一声。
在青火真人把这事跟林知之说的时候,林家小少爷想了想,侧过头问琊轩:“你想回去吗?”
由于在屋子里,今天林知之没有束发,这个动作更加凸显出他颈脖处的优美线条。柔顺的黑发有几根凌乱地遮住那片颈后的肌肤。
听见林知之的话,琊轩没有抬头,只是默默摇头。他暗沉沉地将目光钉在少年白皙的颈边——那处黑白分明的界限,让他止不住地想再多添加一些色彩。
林知之其实也不想让他走。
原因无他,假若他的猜测真中了几分,那就算走了,苍仑也还会回来的。到时候,琊轩就更加解释不清,若是清凤宗掌门一怒之下,很可能不顾碧云门的面子斩杀琊轩。
林知之回头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同青火真人商量道:“不知真人可否通融一下,琊轩是我的朋友,想陪我一同参加丹宴。”
老者双手捧起面前的热茶,吹开其上的茶沫,饮了一口。听到林知之的话,他放下茶杯,有些为难地眯起眼睛,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这可不太好办。”
作为结丹期的长老,当青火真人沉下脸色其实是极为可怕的——每当他露出这个神情时,严磊都会收敛性子瑟瑟发抖。
但林知之丝毫不怵,态度从容,他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和对方同等的地位上。
在罗仙剑宗,不说“结丹遍地走,筑基不如狗”,也差不离太多——剑宗的长老都是元婴辈的。况且他与青火真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对方将宝压在他的身上,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替清凤宗保住十二宗的地位。
是以哪怕青火真人居高临下地站着,而林知之坐在椅子上,处于一种弱势地位地仰头回望,他依旧气定神闲,在气势上一点也没落于下风。
——凭借青火真人和碧云门掌门的那点交情“深厚”到能让这老头出手保住琊轩,他就能做到让琊轩留在这里看一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丹宴。
老者突然苦笑一声,主动挪开视线摆手道:“也不知道你师尊是何方高人,竟收了你这等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