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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思“伸出的左手”,穿过了李偲的掌心。

实际上,他已经没了左手,失去了人类的形体,无法坐在李偲身旁,也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不到一掌的距离,又退回到“荔思”和李偲相逢之前每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模式。

在以荔思的形式出现和李偲相见之前,他已经和他一起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单方面的,不为人所知的。

流动的索拉斯可以是任何东西。

他在他身旁流动,以其他索拉斯记忆中都未出现过的形式流转变换。

原本透明的索拉斯,在这颗陌生星球上漂流,读过无数个陌生人无数个当下时刻的心,直到再次遇见一颗熟悉的心和名字,在这颗星球上第一次接收到的信息。

追上这颗心,这颗还浮动着熟悉信息的心,追上一个背影。

和背影一起兜兜转转,跌跌撞撞。

曾是习以为常的风和雨,曾是落到研究所图书室书桌上的一片叶,曾是停在宿舍楼下树桠的一只昆虫……

曾以太多形式出现在这颗心身边,从透明到具体,从偶尔停留到贪妄更多。

触到的体温,听到的呼吸,摸到的心跳,每一种存在的反映,都牵绊住不安定的外星访客。

这颗与索拉斯完全不同的星球,这个与索拉斯完全不同的存在,天然的风雨,人造的物体,无法延续的生命,复杂的想法和情绪。

偶然闯入的一个索拉斯,在这颗星球上迎来了新生。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外来者企图以原住民的形式,陪在一个原住民的身边。

风和雨只能路过,树叶被夹在书里,昆虫和鲸鱼对视一眼,是在哪一天才明白,人类之间有着可以陪伴的关系,友人,亲人,爱人。

不明白大封存后碎片化的亲密关系,只知道李偲身边没什么长时间停留的人。

无知的人才敢胆大妄为,只携带一丝对于露馅的担忧和害怕,喜悦远远盖过这些复杂思绪。

当以佩昆的身份出现在李偲身边,脑袋里装着一个不熟人类的所有记忆,扮演得并不高超。

佩昆的记忆里,李偲是萍水相逢,志趣各异,却值得相交的友人,大脑里储存着很多与之相联的画面字句,想探讨的话题,想推荐的书籍,想倾诉的志向。

可盗版的佩昆,哪怕已提前在镜子面前数过很多次自己的手指,熟悉过自己的声音,设想过见面时要说的话。

真的在蹲守很多天的街角相遇时,仍旧无法流畅表达。压抑着,兴奋着,假装镇定自若,度过说了不到一百个通用语词汇的,宝贵的三十分钟。

用眼睛望着背影消失于视野中,脑袋里仍回味着最后的声音和笑容。

“那祝你去阳半球的路程顺利。”

真正的佩昆早已启程离开,而盗版的友人只是在不知道两人友谊方式的情况下,侥幸获得了宝贵的三十分钟。

并得寸进尺,想要更多的三十分钟,更多的能够看见听见甚至触碰到的日日夜夜。

“荔思”和李偲的街角相遇,是计算和偶然综合的结果。

计算是,过去的那些时间让他可以预估李偲的行迹。

偶然是,尝试过以许多其他男男女女的形式存在后,他并没有预估到自己会倒在雨夜的街角,突然变成一个陌生的,没有映射任何其他人类记忆的人类。

就像此刻,他也没有预估到,自己又会突然失去荔思的壳子,被剥下一切掩饰,透明地站在李偲目前。

唯一不同的是,李偲终于知道了,还有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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