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忽然一摆手,示意刘克庄别说话,随即手臂一抬,拦住了几个正要出门的人。
那是几个斋仆,宋慈曾去杂房问过话的孙老头和跛脚李都在其中。换作平时,这些斋仆忙完一天的活,早就回杂房歇息去了,可如今圣上视学典礼举行在即,太学平添了许多杂活,他们正要出门去搬抬礼器,那是从城东的礼器店租来的,以供圣上视学时在大成殿举行祭孔仪式所用。
宋慈的目光从几个斋仆的脸上扫过,尤其朝跛脚李多看了两眼,看得几个斋仆面面相觑。“打搅一下。”宋慈道,“请问各位之中,可有人负责厨食?”
孙老头、跛脚李等人都是一愣,纷纷扭头看向最边上一人。
宋慈向最边上那斋仆道:“你负责厨食?”
那斋仆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平时做太学馒头,都是怎么做的?”
那斋仆一愣,道:“怎么做太学馒头?”
“对。”
那斋仆搔了搔脑门,不明白宋慈为何有此一问,道:“这太学馒头,光内馅就有十多种,什么细馅、辣馅、生肉馅、糖肉馅、羊肉馅、笋丝馅、肉酸馅、果子馅,提前两三天就得买好肉和菜,头天就要把肉和菜切碎剁匀,半夜起来和面拌馅,忙活到快天亮时上锅开蒸,一刻也耽搁不得,不然误了你们学子吃饭,工钱被扣,一天的活就白干了。”忽地想到是不是哪个学子吃太学馒头吃出了问题,宋慈这是溯源追责来了,忙摆手道,“小人做太学馒头一向用心,可从没敷衍过啊……”
宋慈朝那斋仆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忽然跨入中门,向右一拐,也不等刘克庄,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走了。
那斋仆和孙老头、跛脚李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去搬抬礼器。
刘克庄同样觉得莫名其妙,心想宋慈可真是个馒头痴,这时候居然打听太学馒头的做法,难不成还要自己买面粉肉菜,在斋舍里做太学馒头不成?他见宋慈走得很急,入中门后往右拐,那是去往岳祠的方向,道:“你等等我……”见宋慈不作停留,便对王丹华道:“你先回斋舍,韩?要堵门,让他堵便是,不必搭理他。”说完忍着醉意,脚步踉跄,追宋慈去了。
刘克庄一步一晃,好不容易才赶到岳祠,却见岳祠门上的封条并未揭下,四下里不见任何人影,他连叫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宋慈答应,似乎宋慈并没有来这里。他实在醉得厉害,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在岳祠门前坐了下来,耷拉着头,缓了缓酒劲。
不知过了多久,一星亮光来到身前,刘克庄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了提着灯笼的宋慈。
原来方才宋慈进入中门后向右一拐,看似要去岳祠,实则到了射圃后,忽然转向北行,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斋舍区,去到了太学东北角的杂房。斋仆们全都外出忙活视学典礼的事了,杂房里空无一人。宋慈提着一盏从路边取来的花灯,凭着上次来杂房问话时的记忆,找到了跛脚李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