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关于夫人的病情,老朽不敢有所隐瞒。其实夫人根本没有患病。先前落水,苏醒后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如今频频晕倒,老朽斗胆猜测……”
他颤了颤,战战兢兢地说,“或许夫人只是想以此求得大人的陪伴关照罢了。”
这么单刀直入地说出谢衡之之妻的把戏,黄大夫其实是后怕的。
他抬起眼,悄悄打量谢衡之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是,谢衡之闻言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之感。
反之,他侧头,凉凉扫了黄大夫一眼。
“我夫人乃江州名门之后,钟灵毓秀,高世之才,断不屑于使用这种鄙俗伎俩。”
他负手,转过身来,直面黄大夫。
“反倒是黄老先生,素有杏林圣手之称,结果遇到棘手的病情,就是这般为自己开脱的?”
这两段一出来,黄大夫直接欲哭无泪。
谢衡之不仅不相信亦泠是在借病邀宠,反而怀疑是他无能为力才污蔑病人。
“大人,老朽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若是不信,可以另请高明,且看老朽是否信口雌黄。”
“你先下去吧。”
谢衡之不置可否,也不打算再听黄大夫多说。
黄大夫有苦说不出,只好朝谢衡之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候,床榻之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黄大夫脚步一顿,和谢衡之同时回头望了过去。
床上的亦泠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坐在床边,揭着帘帐,目不转睛地看着谢衡之。
她脸上神色复杂,双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特别是眼睛里,好像含着千万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
亦泠一开口,屋子里反而更安静了。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许久,终是黄大夫打破了沉默。
他再次朝谢衡之躬身,如释重负地说:“大人,您能相信老朽两分了吗?”
随后他也没等谢衡之的答案,只是直起腰杆,堂堂正正地走了。
原本还懵懂的亦泠看见黄大夫要走,急得一下就站了起来:“黄大夫,您别走啊!黄大夫!黄大夫!”
原本走得光明磊落的黄大夫听到亦泠的挽留,背影一僵,反而咻得一下蹿了出去,好似落荒而逃。
待黄大夫的身影彻底消失,亦泠木然地收回目光,不得不面对眼前的谢衡之。
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今天晕倒前的那一瞬间,她还在设想,如果这次是别人唤醒了她,就说她会错了慧明大师的意。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如她的理解。
谢衡之是“因”也是“果”,只有他,才能将亦泠从昏睡中唤醒。
怪不得这两日,她每回晕倒,都是在谢衡之离开之后。而每每苏醒,也都是他回府之时。
此时此刻,亦泠耳边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慧明大师的话。渐渐地,眼前昏花,竟在谢衡之脸上看到了“贵人”两个字。
做梦也想不到,这一世,能保她一命的“贵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丧尽天良的——
“贵人”凉凉看着她,笑得讥诮:“别叫了。他似乎没我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佛法不佛法,是翘摇本人在做法。
第8章
刚刚亦泠初醒时,谢衡之和黄大夫站在窗边说话,离床榻较远,亦泠听不真切,但大抵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如今谢衡之这么一句话,亦泠更是确定了——所有人,包括谢衡之,都认为她在装病邀宠。
亦泠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她死死盯着谢衡之,问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是想要见你在装病?”
谢衡之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亦泠。
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情绪,却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本就胸闷气短的亦泠气笑了,咬着牙说:“谢大人您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自己,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断不会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亦泠放了这么一句狠话,自己都觉得气氛剑拔弩张。
谢衡之却跟没听见似的,慢悠悠地踱到窗边,抬臂将轩窗支开。
旋即便有一阵凉风吹进来,拂起亦泠眼前的幔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