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莱特轻轻唤道。于是那位躺在床上的瘦削妇人便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许久之后才问了一句什么。但是因为她没有使用概念共享,所以白桦没办法听懂。
“妈,这是在医院。”莱特用轻柔的声音回答道。
白桦在一旁看着,那些插在妇人身上的管管道道让她颇为动容——即使是完全不懂医学的人,只要看一眼这个妇人那枯槁的面容和那双深陷在阴影中的眼球,也可以断定此人在医院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妇人的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手臂上连接着墙角的某个医疗机械的管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她又用法语非常快速地问了一句什么,便咳嗽了起来。
这种咳嗽是几乎要把自己的内脏吐出来的级别,白桦看着莱特上前轻抚着妇人像是虾米一般蜷缩起来的脊背,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上前帮忙。但她的目光很快便被医院墙角的机械吸引住了——那东西的形象相当眼熟,似乎在艾尔奇亚推荐自己看过的医疗书籍中出现过……
“这是……”
她皱着眉思索了起来,在脑海中寻求到答案的同时,她的瞳孔缩紧了——虽然这东西与书上的造型有一些细微的差异,但那的的确确是一架血液透析仪!
“尿毒症吗?”她轻声地问道。
莱特苦笑着点头肯定,同时拿起床边的一张纸细细地看了起来。白桦可以清楚地看见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她自然也明白是为什么——尿毒症所需的血液透析费用并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烧钱的病了。
“白桦。”莱特的声音有点颤抖:“能借我两百五十欧元吗?我下次任务还你。”
白桦理解的点点头,在心中默算了一下——一欧元大约等于八元人民币,也就是说莱特要向她借两千多元。那么在这个月不接其他任务的情况下,自己只有几百元的生活费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一沓钱币,然后才猛地想起自己身上的都是人民币。
“附近有可以兑换欧元的地方吗?”她恋恋不舍地目送那两千块钱从她的手中转到莱特手上。
“我记得有。”莱特叹息着道:“谢谢你,白桦。”
“不,没事……”
“我的母亲以前生活放荡。”莱特垂着眼睛,用白桦勉强可以听清的声音道:“以至于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白桦没有接话,这也没有办法接话。于是便默默地听他继续讲——
“但这不代表着她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或者说再我看来是这样,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像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母亲一样温柔的供我吃饭上学,一直到我考上大学。”
莱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要把什么即将爆发的东西压回体内。
“但是上天还是决定让她为自己年轻时的行为付出代价,于是她肾衰竭了。我也放弃了就读大学,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那个人所搭救——她教给了我剑术,并告诉了我狩猎者公会这个地方的存在,然后我便靠着狩猎者公会的赏金让她在医院硬撑了三年。”
莱特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白桦:
“其实我之前骗了你,我杀哥布林并不是因为某些崇高的目的。只是因为它的难度较低——我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因为我知道自己身上还维系着我母亲的生命。我之所以成为圣骑士,不是因为什么灵魂高洁,更不是因为我喜欢魔法……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希望通过自己对圣光的信仰,来求得神明对我母亲的原谅。哪怕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个神是不是存在,但我是真心渴求着奇迹的。”
“即使这个奇迹不出现,那么我也会一直信仰下去。”莱特的头完全地垂了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为我母亲赎一些罪孽。”
白桦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莱特会对她讲这些话。
“谢谢你,白桦。”莱特沉默了一会后说道:“真的谢谢你,和你讲完这些,我的内心好受多了。”
“可是……”白桦挠挠头问道:“为什么和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