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胜侯手上本已经接过了三柱高香,正要往油灯上凑,闻言转头,正对上锦鱼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把香往旁边挪了挪:“他倒赶得及时。老祖宗们也必是想见一见的。三郎媳妇,你快去帮帮他的手,让他赶紧收拾利落过来祭祖。”
锦鱼闻言,既有些意外,也大为感激。
永胜侯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好像是个只会跟姨娘享乐的糊涂废物。
想不到关键时刻,处事还挺明白。
她忙谢过,飞快地跑回了晓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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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到时,香罗和玉钰正伺候着江凌在换衣裳,这是一件簇新的月白色衣裳。
交领右衽,长袍大袖,是锦鱼替江凌裁制的一件深衣。衣料是最好的素色漳缎,只在衣裳边上下功夫,配了石青色绣金银线的火焰纹。虽是简洁,却更凸显了衣料的质感和做工的精致。
江凌穿上更巧显得人才出众,翩翩少年。
锦鱼笑对香罗道:“你倒是机灵,翻出这件来给爷换。”
茯苓如今替她分担了大半中馈琐事。豆绿她身边是离不得的。她想着今日要与江家众人在积善堂守岁,江凌又不在,这才叫香罗与玉钰两个守着院子。
不想江凌竟突然回来了。
就见玉钰急着上前道:“姑娘,是我的主意。”
锦鱼因这玉钰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素来有些防着她。
见她这样急着抢功,眉头不由皱了皱。
香罗一向管着外头的田庄铺子,这内宅的针线倒确实是玉钰在管。
她虽不喜欢玉钰,可也没为难过她,仍是她屋里的一等大丫头。
香罗也好,玉钰也罢,身契都仍是许夫人手上,以前倒没什么,她也没多少秘密可以让她们出卖给许夫人讨好的。如今有了王青云的事,身边若是还安插着许夫人的探子,倒真是个麻烦。
她不由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不过此时她还顾不上,便笑着随口赞了玉钰一句,这才看向江凌。
江凌目光温柔如水,嘴角微翘,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
两人目光一对,她莫名地红了脸。
成亲后,两人还是头一回分开。虽只是分开了六日,可她怎么竟觉得有些陌生羞怯?见了江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呢?她顾左右而言他,先跟丫头们没话找话,也是免了这份说不出来的尴尬。
却听江凌道:“就差系上绦带了。可否劳累一下娘子?”
锦鱼脸上更热。嫁过来这么久,这种事,江凌素来不让她动手的。
人说小别胜新婚,难道江凌改了性子?
可她也没时间磨蹭,只能轻轻咬了咬红唇,忍住羞意,从玉钰手里接过那条玄色闪银蓝的丝绦,走到江凌身前,半弯了腰,双手伸长,试图把绦带从江凌身后绕过来。
江凌虽瘦,个子却不小,她的胳膊未免有些不够长,只得把脸微侧着,几乎贴到江凌的身上。
这件衣裳,她叫熏的是冷松的香气。
江凌又才洗漱过,便有玫瑰花胰子的淡香渗入这冷香之中。
再混合着江凌的气息,竟叫她忍不住心旌摇曳,指尖发颤,一个没捉住,那绦带像条银鱼般,从指尖滑出,坠落在地。
豆绿便上前要捡起,却叫玉钰抢先了一步。
玉钰笑道:“姑娘做不惯这些事的,不如叫我来吧。”说着竟是上前,身子一挤。
锦鱼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差点儿绊了一跤。
江凌见状,及时往前一跨,揽住了锦鱼的腰身,待她站稳之后,眉眼寒星闪闪,冷如冰霜道:“你这个丫头规矩没学好。以后别叫她在跟前伺候了。”
江凌对锦鱼素来尊重,从来不插手屋子里的这些琐事。
这样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
锦鱼也很气恼。
可是大年三十的,也不想为了个丫头置气,再说祠堂里全家子都在等着呢。
玉钰见江凌骂她,一双桃花眼顿时涌上了晶莹的泪光,委屈道:“奴婢也是想好好伺候爷。”
这作派,锦鱼倒是想起来之前她娘院子里的那个玉钩来。
那玉钩也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后来勾引她爹不成,被她爹卖了。
再看这玉钰倒也真是有几分姿色。此时垂着泪,眼儿还斜斜地瞟着江凌,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
她心里不由大怒。刚才她还想着怎么把香罗玉钩的身契都从许夫人手里要过来。如今看来,这个玉钰却是不能再留了。
她忙朝豆绿看了一眼。
豆绿上前一手夺过玉钰手里的绦带,怒道:“爷都发话了,你还敢顶撞?还不快下去。这两日不叫你出来,不许出自己的屋子。”
不想那玉钰竟是“哇”地哭了出来,道:“我知道我比不了你们能讨姑娘的欢心。咱们从景阳侯府来的人,就我一个不招待见。我……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锦鱼没想到她竟敢撒泼。
正要发作,就见香罗突然上前,一把揪住玉钰的后脖领子,死命往外拖,嘴里道:“姑娘这样菩萨般的人,你不敬着护着,倒使这没心肝的龌龊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回了趟景阳侯府,说是去看你娘老子,今儿便来折腾姑娘!大过节的,你敢给姑娘添晦气,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玉钰还在挣扎,豆绿早叫了几个婆子,上前,几人一撮,把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