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桑杰的手攀向汪定南的左肩,右脚勾住他的膝盖。汪定南左肩轻轻地一缩,避开桑杰的手,脚下一个错步,桑杰的脚也扑了个空。桑杰一击不成,猱身撞向汪定南的后背,意图要借着身高体重的优势撞倒汪定南。显然这个策略并不高明,汪定南个小,身形一晃,反而绕到桑杰的背后。胤禛对着我低声道:"这姓汪的有两下子,他和桑杰斗巧不斗力。"
汪定南蓦地飞起一脚,踹在桑杰的左肩,桑杰身形剧晃,腾腾地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绝少在比斗中吃亏的桑杰嗷的呼喝一声,朝着汪定南猛扑了过去。汪定南连连架住桑杰攻来的拳脚,身形飘逸动作流畅。我看得目不暇接,桑杰轰然一声倒在地上,也没看清楚汪定南究竟用了什么手法把狗熊般强壮的桑杰弄翻在地。桑杰好半晌才爬了起来,汪定南朝着胤禛再度打了千。
胤禛带着笑意,一下一下地拍着巴掌:"起来吧,那柄倭刀赏你了。没想到老赵那儿竟有如此高手,看来他人还算大方的,舍得让你跟着我。"汪定南道:"赵军门就是看着标下有两下子,才把标下拨了过来,还嘱咐说既然是锐健营出来的,走到哪里都不能给锐健营丢脸。标下也是看着其他两位同僚输给桑杰大人,丢了锐健营的人,才站出来和桑杰大人比试。"
胤禛脸色一沉:"既然来了这园子里,就是我四爷的奴才,你明白吗?"汪定南显然没有听出胤禛话外之意:"王爷这话标下不明白,赵军门只是说让标下先来暂时补缺,并没说要让标下成为王府护卫,若是王爷这里人齐了,标下还要回锐健营当差。"
周围人脸色都不好看,除了少数一两个人恐怕还没谁敢如此硬生生地驳了胤禛的面子。胤禛脸色越发阴沉:"你是哪个旗的?"
"标下隶属汉军镶红旗。"
"从明儿起,你就是镶白旗下的。"胤禛撂下这句话,牵起我的手就走。我转头望了一眼汪定南,他还兀自在那儿发呆。
"你看他做什么?"胤禛边走边问道。我扑哧一笑:"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呆瓜,以后他见了你就得喊主子。"胤禛统着两白旗,让汪定南入镶白旗,这不是摆明了要整整这愣头青。胤禛的脸色没那么阴沉了:"这人是个人才,就是有着几分呆气。得花些工夫好好调教一番,这种直肠直肚的人要是调教好了,那份忠心肯定没话说。"
我点点头,胤禛的用人之道还是很高明:"他功夫那么好,不如就在你身边当个戈什哈。"胤禛微微一笑:"我身边也不缺高手,比他功夫好的大有人在,倒是有个庄子那边缺人。还是等调教好再说吧。"
半个月过去,突发奇想想背诗词打发时间,便去胤禛的大书房找书看。这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我有自己的小书房,并不需要来这里看书,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是胤禛议事办公的场所,虽然有时候会很好奇这间房内产生的谋划,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
已经是半夜时分,书房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在书架上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见着角落有一册《古今词统》。将书拿起却触到一个暗格,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伸手摸了进去,指尖碰到一个铁环。我试着拉了拉铁环,毫无反应,左右旋转呢?当我把铁环左转时,靠墙的书架忽然滑开一条缝隙,从缝隙里面透出光来,还有人声隐隐。
我一惊,自己今天算是踩上地雷了,无论好奇心有多么重,绝对不能再探究下去,更不能被人发现。我尝试着合上那道缝隙,却无功而返,那个铁环倒像是和钥匙一般的机关。于是我把铁环往右转,书架便又合上了。
我长舒了口气,把书放回原处抬脚离开书房。刚出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胤禛的声音:"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原来屋内不止他一个人在场,我还是开溜吧。"谁!"一个陌生的声音喝道,一颗棋子擦着我的额边而过。这人好厉害,我脚步那么轻竟然都被他发现,隔着窗纸掷棋子的准头更是令人目瞪口呆。要知道他若是偏了少许,棋子可能就正中我的太阳穴,依照那棋子上附着的力道,我非死不可。我只好出言道:"四爷,是我。"
"噢,你进来吧。"我只好转身再进了书房笑着道:"我想来找本书看看。"屋内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只有胤禛,还有一个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那人年约四十岁,容貌不陋却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透出阴鸷。他身后负着一柄长剑,莫非是江湖人物?
而接下来看到的情景让我的笑容顿时凝固,一个人被捆成粽子般蜷在地上,并不明亮的光映在那人血糊的脸上,赫然就是种稻子的冯小七。无怪乎屋内会多出了血腥味,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怎么会得罪胤禛?胤禛招呼着我:"小月,过来。"我走到他身边,被他猛地搂在怀中。
那中年男子见状一笑道:"原来是王爷的女人,适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胤禛淡淡一笑:"何先生客气了。"又问我道:"门口没有人拦你吗?"我听他语气温和,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回答道:"没有,我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
"下次来之前打声招呼,知道了吗?"我顺从地点点头,下次就是抬我来我也不来了。那位何先生开口道:"王爷,在下告辞了。"胤禛拱手道:"先生慢走,恕不远送。"何先生哈哈一笑出门离去,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地上的冯小七拼命地挣扎着,口中因为被麻布塞住了,发出呜呜的声音,犹似哭泣一般。他眼神中带着恐惧也带着哀求望着我,想必认出了我,希望我能帮他求情。我不忍目睹那带着渴望的眼睛,转过头又对上胤禛那灼人的目光。这屋内的两道目光,仿佛把我逼到一个悬崖边上。
我一急之下,抓起书桌上的扇子,给胤禛扇风:"爷热不热?"胤禛看着我一笑:"还好,不算太热,这快要立秋了。""那还有秋老虎呢。"我先东拉西扯一番,迂回作战。胤禛抓着我摇扇的手,带着几丝讥讽的神色:"别扇了。"
门外一个声音高声通报:"奴才汪定南前来见过主子。"
"进来!"
汪定南快步走了进来,给胤禛打千道:"奴才给主子请安!"胤禛指着地上的冯小七:"就交给你处置了。"汪定南道了声喳,单手把冯小七拖了出去,书房的地上还残留了些许血迹。胤禛冷笑着看地上的血迹:"好好的地让这狗奴才的血给污了。"
我也看着这血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酸水泛到喉头,忙冲到屋外吐了一地。胤禛跟了出来,见我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大夫给你看一看?"我摆摆手:"不碍事的,就是闻到了血腥味。"胤禛轻抚着我的背道:"今儿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让你再遇上这些了。"
我深呼吸口气说道:"他只是个孩子,难道爷就不能饶了他?爷上次不也放过了小菊他们。"胤禛只是问我:"进屋坐会儿,休息一下?"我摇摇头,那间房我是再也不会进的:"我还是回去吧。"
胤禛扶着我慢慢地走着,阵阵微风拂过,我的恶心感逐渐消退。杀人如草不闻声,我心中欷歔着。这个年代的人命轻贱,即便是汪定南,生死也在胤禛这位旗主子的一句话之间,更何况冯小七这类太监奴才。
"他和小菊不一样,我最恨的就是叛主之人。这狗奴才竟敢在这园子里动手脚,不要了他的命,他就会要了别人的命。"胤禛扶着我的手变成搂着我的腰。我叹了口气:"他有母亲还有两个弟弟……"胤禛一声冷笑打断了我的话:"你就那么轻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已经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胤禛停下脚步,把我围在怀中:"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不知道我不是害怕,此时心头没有一丝的恐惧,有的竟是满怀的无奈。想起在一部港产宫廷电影中听来的一句话:"在这里,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注1:情节来源《御制语录》:一日较射,众皆空发。唯一善射护卫,矢矢中的。射毕论赏罚,王罚善射者而赏众。者云:仆矢皆中的,何翻受罚耶?王云:余所论中地,汝所谓中的,何得不罚汝也?者云:若如是论,则易事也。王云:原係易事,谁教汝自己为难?众皆大笑。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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