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就指望你们了啊……”老汉眼巴巴地看着三不留不停吃他的烧饼,认命地低下头,“其实,她的事我也是听街坊邻居们说的,小月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她和她男人前几年才搬来的。她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家有权有势,人也长得好看,说话很客气,笑起来跟仙女似的,跟咱们这儿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男人是个不得志的秀才,仕途不顺,家里也没钱。好像是小月娘家不答应他俩成亲,他们就跑出来了。刚来那会儿,小两口感情好得很,走哪儿都在一起,可这过日子光感情好有啥用,柴米油盐样样都得花钱,小月变卖了首饰,勉强够过活的。她男人呀,也不争气,当不上官也就算了,他还不肯下地干活,也不愿意做小生意,哪怕像我一样卖烧饼,也不至于养不起媳妇啊!”
“两年后,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小月就揽一些针线活在家做,每天从早到晚,辛苦自不必说。她男人就照样吃得好穿得好,三天两头去京城,说是求朋友找差事。起初小月也没多想,每次出门都送老远,把自个儿赚的钱都交给他,生怕他委屈了自己。谁知道这男人的心越来越野,时常一去就是大半月,再往后干脆就不回来了。”
“小月以为她男人出了事,担心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求人去京城帮忙打听,这才知道她男人住进了万芳楼。万芳楼是什么地方啊,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住在那种地方,花钱如流水不说,卖笑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哪里还记得自家的媳妇。”
“她男人知道小月找他,死活不肯回来,还写了封休书让人捎来。唉,你们见过这种男人么,他也做得太绝了吧!小月拿着休书,什么话都没说,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邻居怕她想不开,时不时地过去看她,结果就撞见她上吊。”
“那一次,小月被救下来了,可是她当晚就进了京,找到万芳楼,要见她男人一面。万芳楼的老鸨说她男人欠了好多钱,想见他就得拿钱来赎。小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回娘家求助,不过娘家老爷夫人已经归西,她几个哥哥谁也不肯拿钱出来赎那个没出息的妹夫,由着她在门口跪了一夜,连个面也没给见。最后,还是管家和下人们凑钱给她,才把她男人赎出来。”
“她男人自觉有愧,涕泪横流求小月原谅他,还说他也是身不由己,误交损友走上歧途。他怕连累小月,才忍痛写下那封休书。天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小月相信他了。不料他俩和好还没半年,就有人偷偷告诉小月,说她男人和镇上的寡妇相好,小月不信,直到亲眼看见她男人睡在寡妇床上。”
“小月冲进去打那个寡妇,她男人不但不认错,还反过来打她,怪她宣扬家丑,让他没脸见人。这次小月伤透了心,她为了这个男人有家不能回,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只盼着能和他白头到老,没想到她委曲求全,这男人还是辜负了她。小月哭着跑回家,穿上一身红衣,拿着邻居家打猎的长枪,从溯月桥上跳了下去。”
“等她男人消了气追出来的时候,小月已经咽气了,街坊邻居都骂她男人没良心,他只是低着头一直哭,最后抱着小月的尸体离开了镇子。再往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小月的鬼魂又回来了,守着这座桥报复见异思迁的男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月儿化成厉鬼害了许多人,谁能想到她生前的境遇竟是如此凄惨。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人不淑,尤其是痴情的女人,一旦付出真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小月在这儿害人,你们就不怕吗?”三不留纳闷道。
老汉摇头,“也许她还记得街坊邻居的好,从来不害镇上的人,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外来的人不知情,你们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吗?”水莲同情月儿的遭遇,但不能认同她的做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惹恼了小月,找我们麻烦怎么办?”老汉说得振振有词,“抓鬼那是道士的事,道士们都拿她没辙,普通老百姓又能如何是好?”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呢?”长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满目凶光相当骇人。
老汉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摆手,“再也没回来,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长什么样子?”长青一掌劈碎了木桌,飞屑四溅,震得大地都在抖。
老汉抬眼望天,苦思冥想,“我就远远地看过一次,他长啥样,还真说不上来,好像挺清秀白净的。”
“仔细想想!”长青扬手一挥,直接把三不留坐的椅子震飞出去。
老汉整张脸皱成了核桃,干瘪的嘴唇哆哆嗦嗦,“我,我想不起来……”
“够了,长青!”水莲盘算着老汉的损失,又丢给他一串钱,问道,“清心观怎么走?”
老汉接过钱,爽快地为水莲指路,眼看他们走远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追出去问,“你们今天能送走她吗?”
三不留头也不回,“不知道。”
“那她要还惦记我的烧饼怎么办?她要来抓我怎么办?”老汉惊恐地叫起来。
三不留耸耸肩,“你不说她还记得街坊邻居的好,从来不害镇上的人么。”
“我……”老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跑回去拿了十几个烧饼,一股脑儿扔进河里,“小月,你吃吧,管饱吃,千万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