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石聪去结账。
云栀从座位上站起来时有点晕,怀疑自己吃太多了,便先走出店透气,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儿,石聪拿着小票走出来,问她,“云栀,你没事吧?”
“怎么啦?我好着呢。”
石聪欲言又止,“你……喝的是果啤……”
就说怎么晕晕的,原来是喝多了。
不提还行,这么一提,云栀倒是觉得酒劲上来,站不住脚了。石聪连忙扶她到路边的石凳上坐着缓缓。
“云栀,想吐吗?”
云栀摇头,“不想。”
“头晕吗?”
“有点儿?”
“想回家吗?”
“不想,我想去见兰兰。”
“兰兰是谁?”
兰兰是D城野生动物园里的一只大象,云栀来D城的机会不多,但每次来都要去看兰兰。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去看它,那时它还是一只开心的小象,现在兰兰比她大得多啦,却不很开心……云栀看得出来兰兰不开心,它的耳朵有好几个洞,像一块破烂的抹布;它总是在圈舍的角落里孤独地转着鼻子,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云栀什么都做不了,但还是想去看看,兰兰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动物园在D城城郊,他们又坐了很久的公交车。
云栀跳下后车门,飞奔着往动物园售票处赶,他们要赶在闭园前,赶在末班车前,看一眼兰兰。
她排着队,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天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象的园区就在入口不远处,云栀又蹦又跳地来到熟悉的圈舍前。
舍内有三只大象,正在水池前嬉戏玩水,十分活泼,云栀兴奋地跑近了去看,看不够还要换个角度看,甚至恨不得翻进围墙里去看。
石聪笑着,正准备冲她搭话,结果云栀面色一凝,慌慌张张地跑到圈舍的指示牌前,踮着脚仔细查阅。
“怎么了?”
“兰兰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酒精在作祟,还是因为傍晚会无限放大忧愁,云栀感到非常难过,她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
石聪一边安慰她,一边带她去找饲养员问问清楚。
饲养员说,兰兰被园长签给其他地方的动物园了。
她焦急地问,去哪个地方了?
饲养员说自己是刚来的,不清楚。快闭园了,要下班了,你们赶紧走吧!
云栀沉默着往出口处走,忍不住掉下眼泪。
石聪说:“云栀,你要相信兰兰在其他动物园会过得好的。”
“相信……我相信,它就会过得好吗?”
石聪也没有把握,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话来,“每个人都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这话大概是他从某本书上看来的。
云栀被唬住了,她擦干眼泪,郑重其事地点头,“好,我相信!”
“嗯,我们回家吧,末班车应该要来了。”
“谢谢你,石聪。”
石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上杂乱的卷毛。
可能是因为她的泪水,可能是因为此处无人叨扰……不知怎得他就鼓起了勇气,捉住她的手,“云栀,我我……我不会让你难过!”
云栀呆住,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要来了,她跟着也结巴道,“什什么意思?我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兰兰才难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难过!”
果然来了。
猜对了,她到底是没有多想。
云栀下意识地甩开对方的手,石聪的眼睛瞬间变得悲伤而落寞。
“对不起……”
“可是,云栀,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开心吗?”
“我开心,可我只把你当作朋友……”
“朋友,朋友不能更进一步吗?”
云栀把自己那套“河这头河对岸”的理论解释给石聪听,当然这其中她省略掉了陆枞然的名字。
“你喜欢的还是……”石聪的声音闷闷地,“那个他吗?”
云栀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他”,只是她不知道石聪指的“那个他”和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回事,“谁?”
“那个骑红色单车的人。”
“你是说陆漭际?”云栀有些惊讶,“我说过了呀,我不可能喜欢他。”
“他追着你跑了整个暑假。”石聪突然发觉到自己好像不是最惨的那个。
“不是呀,碰巧遇到而已。他真的是在捡瓶子,房间里都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这样啊。”
“嗯。”
他们来到车站,一时间就没了话,沉默着等待末班车。
对于云栀来说,石聪彷佛又回到最初的陌生人位置之上,难捱的沉默,令她认生。
上车前,石聪突然回头问她,“那陆漭际是在河的哪边?”
“他在河的中央。”
“为什么?他不一样?”
“是不一样,但我是指……他本来就在那里,没有变过。”云栀努力解释道,“无论我再讨厌他,他再讨厌我,他还是会一直在那里……”
“那你们两还真是好。”
“不是好,只是……习惯了,我们一起长大,一直都这样,没有变过,也不会发生改变。”
云栀感觉自己越解释越糊涂,她发现自己对陆漭际的位置,说不清也道不明。
总之他不在陆枞然的位置上,他也不在石聪的位置上。
他就一直在那儿,不会变。
“向云栀!!!!”
车窗外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唤,云栀挤出人群,应声往车厢外探头看。
瞧!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就在那儿。
她回头冲着石聪笑,“拾破烂的又来了。”在车门关闭前的一刻,云栀跳了出去。
石聪想,最惨的原来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