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奔驰小车缓缓停下,等待着前面的绿灯通行指示,铁笑天透过水气朦胧的车窗朝外看去,一个面孔黑漆漆的孩子拿着一块早已僵硬的烧饼,一脸幸福的依偎在正在给人擦鞋的妈妈身边,小脚丫调皮的拍打着人行道上的水花。雨水和着汗水,让妈妈的头发纠结成一团一团,以铁笑天的目力,居然无法判断她的年龄,面孔单调的只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满面的皱纹绝对不会令人产生“少妇”的联想……转角处忽然出现几个绿色的制服,铁笑天的心忽然一痛——那个僵硬的、带着几个小牙印的烧饼被人粗暴的打翻在雨水里,一团一团的乱发被人象拎瓶子一样拎着,铁笑天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或者他听到了,仿佛听到了,有人在用粗暴的声气咆哮着,呵斥着一些不容于这个城市的人。
奔驰车当然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它缓缓启动,慢慢加速,朝前面的水花冲去。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城市里,真是平常又平常,也许有一天,他们不用离乡背井,他们家乡的土地不再贫瘠;也许会有一个人,会用特别的方法去帮助他们,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这样的事情才不会象这样“平常”。
吴铁诚是一个乖巧的人,车还未到门口,他就远远的迎了出来,撑着雨伞,亲自上前给铁笑天拉开车门,口中笑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上次铁总监把我骗得好苦!!呵呵……”
铁笑天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亲热的和他并肩走进了大堂,看着吴铁诚受宠若惊的面孔,他微微一笑,“吴兄确实人才了得,打理着这一片花花产业,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哈哈……”他哈哈一笑,“小弟一向是非常佩服的!”
吴铁诚笑容一滞,疑惑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续上笑脸,“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客人们抬举,”他殷勤的引路,“这边请!”
看来这应该是吴铁诚的办公室了,如果是的,那就説明此人尚有几分风雅,整个房间简朴整洁,对面墙上挂着八大山人的字画,电脑前面居然挂着湖州狼毫和徽州墨盒,令人忍俊不禁。大班桌旁边的书橱上面摆满了一排排书籍,出乎意料,除了少数几本金融方面的工具书外,其他的都是文学或社会研究著作,铁笑天细心的留意着扉页,心中点头,看来并非全是做样子,此人翻书还是蛮勤快的。
办公桌对面的墙上的条幅装裱很不错:“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间架有致,笔力不凡,风骨甚佳,铁笑天看了落款,微微一笑,“哦?!看不出来,吴兄真达人也!!!”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吴铁诚,“君子入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有的人,习惯掖着几副面孔,如果説刚才吴铁诚经理象一个逢迎有道的奴才,那现在就象一个豪放不羁、气度雍容的雅士,只见他哈哈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哪儿能处处理会别人?!铁兄太拘束哩!”
铁笑天亦大笑回应,夸张的一躬,“润霖受教了!”两人相视而笑,气氛亲密了许多,感觉有些知己惺惺的味道,一般在这样的情况的下,可以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
铁笑天轻轻拍着手,在沙发上就坐,悠悠的看着墙上的字画,“吴兄,外面风雨不小——你猜我这次来,是为了哪般?”
吴铁城细心的斟酌着茶叶的分量,缓缓注入滚水,“这样的天气,烹茶须浓,畅口开胃,如此可不为方家所笑。”
铁笑天哈哈一笑,“既然吴兄要我‘畅口’,那我便放胆直言了!”他观察吴铁诚的反应,发现虽然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微笑,但腕部的肌肉微微抽动,握杯的指头血色黯淡微微发白,显然是用力过大,心不在焉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