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卖完货的摊子陆陆续续撤走,演武场上松散下来,人群换个地方挪到作坊外?,各个陵排队领粉条。
从九月中旬到十?月中旬,一整个月,作坊一共生产六千八百斤粉条,后妃陵早早领走一千斤,按照递交番薯的顺序排,余下的五千八百斤粉条由五个陵瓜分。
“胡二?管事,我们不会要等到年底才能来拉粉条吧?到时候山里的雪积得有?半人深,我们怎么过来?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真是耽误事。”有?人抱怨。
“上个月把番薯送过来的十?五个陵,下个集市都能拿到粉条。”胡家?全承诺,“你们也看见?了,我们陵里新添三列双轨槽,磨浆的速度能提起来,到时候我们再添两个灶口,只要天气不变,一个月能做出一万五六千斤粉条。如果没有?变故,不止上个集市送来番薯的陵户能拿到粉条,这个集市送来番薯的陵户也能拿到粉条。”
承诺给出,不满的情绪得以缓解,今日领不到粉条的陵户议论着走开,作坊外?只剩排队领粉条的五个陵的陵户。
一直到天色黑透,圆月高?悬,作坊外?的人才离开,积压着粉条的仓房空荡下来。胡家?全领着下粉条的人将?摆在外?面的粉条架子一一搬进去,这才锁上门离开。
夜已深,陵里却还?热闹,除了齐王陵,其余的十?七个陵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家?,今夜都忙着清点、打包货物。
平安队提着灯笼在陵里巡逻,一直到明月升至头顶,鸡犬都陷入沉睡,他们才各自回家?歇息。
这一夜过得格外?快,心里存着事的睡不安稳,惦记着要离开的人睡不踏实,几乎是公鸡初啼,天还?未亮,陵里就有?动静了。
“你干啥去?”陶椿睁眼,屋里还?是黑的,床边的人影都看不真切,她听着穿衣裳的窸窣声,问:“你起这么早?”
“嗯,今早我做饭。”邬常安早就醒了,醒来就睡不着了,睡不着还?不如起来给家?里人做早饭。
“你继续睡。”他说,“你今天早上想?吃啥饭?烙饼吃不吃?我多烙点,大哥和三妹走的时候多带几个路上吃。”
“我想?吃
豆腐鸡蛋木耳馅的馅饼。”陶椿说,“豆腐要过油炒,炒得碎碎的那种,不然不入味。对了,豆腐、鸡蛋、木耳都要用猪油炒。”
邬常安听她越说越来劲,都快馋得咽口水了,他笑一声,问:“还?睡得着?起来给我帮忙?”
陶椿抱着被子一滚,立马闭眼装睡,这会儿正值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她才不要起床。
邬常安不扰她了,他拿上木梳和头巾开门出去。
黑狼和黑豹在邬常安下床穿鞋的时候就醒了,它俩一声不吭地等在门外?,门一开,两条狗尾巴摇得欢快,屁股都要扭脱胯。
邬常安从两只狗中间挤过去,反手?关?上门,他一走,两只狗也颠颠跟上。
走动的脚步声、开仓房门的声音、喂鸡声、舀水声……陶椿在这些声响中又睡过去。再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
陶桃一早就要离开,她已经先吃上早饭,见?陶椿开门出来,她出声问:“姐,你跟我姐夫啥时候回去啊?我问我姐夫,他说他不做主。”
“最早也是下雪之后。”陶椿说,邬常安还?要在山谷里制陶,不下雪不上冻,他估计不会回来。
“那我回去跟爹娘说,等你们回去我们再宰杀大鹅。”陶桃说。
陶椿笑,“我家?也有?大鹅,你忘了?”
陶桃呲牙面露嫌弃,“你家?的鹅养得像鸭子,估计净是骨头。”
这话就夸张了,邬家?的九只鹅没少喂食,长?得也不瘦,就是没河道游泳,一身白?羽弄得灰扑扑的,看着磕碜。
“三妹,我们该走了。”陶青松来喊人,他大步走进院子,说:“二?妹,妹夫呢?我们要走了,我来跟你们说一声。你俩啥时候得闲,回去住些日子。爹娘念着你俩要回去,我这趟过来就没给你们带咸鹅蛋和咸鸡蛋,等你们回去自己拿。”
邬常安拿一沓烙饼出来,他让陶椿回屋拿块儿干净的麻布包着,跟大舅兄说得空就回去看爹娘。
陶青松带着陶桃离开,邬家?人也坐下吃早饭。
邬常安忙活一早上,烙出七锅皮薄馅多的馅饼,饼壳脆,豆腐软,鸡蛋香,木耳鲜,配着清淡的疙瘩汤,一口干的一口稀的,一顿饭吃下来,浑身舒畅。
肚里装着热食,邬常安心里安定许多,吃过饭他抢走洗刷锅碗的活儿,一个人在灶房琢磨事。
此时,杜星已经翻过断头峰,他挎着弓箭领着狗,虎虎生风地在林中奔跑。
陵里,外?陵寄养的牛群都赶下山由各个陵的陵户领走,胡青峰得以清闲,他去大棚外?看磨番薯浆的双轨槽。
恰逢两槽番薯碾压成渣,李山正在用竹刷清扫槽里的渣和浆水,他看见?胡青峰,说:“双轨槽挺好使,昨天一个槽磨的番薯抵得上两个石碾子磨的,依我看,昨天和前天才送来的番薯,大半个月就能磨完。”
胡青峰没接话。
“峰小子,你娶不娶媳妇?我给你介绍个姑娘。”一个剁番薯的婶子问。
“谁家?的姑娘?他婶子,也给我家?阿胜介绍一个,我家?阿胜也没娶媳妇。”阿胜的娘探着身子问。
那婶子笑笑,说:“我可?介绍不了,这是人家?姑娘找上门托我牵线。那姑娘是抚疆公主陵的,这两天住在我家?的土屋里,她不知?听谁说双轨槽是峰小子想?出来的主意,一眼相中了他,托我牵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