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业对夏川萂的狡猾不置可否,只是平静纠正道:“我是说,你介意让人知道,你跟我曾经的关系吗?”
原来是说她曾经做过他婢女的事啊,夏川萂还以为他是在问她关于立场的大事呢,她轻松笑道:“当然不介意啊,我什么身份,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也隐瞒不了,我要是介意的话,早就八百年自己把自己给呕死了,哪里还等的到现在你来问我?”
夏川萂曾经做过郭继业的婢女和她曾经为他做过的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过往呢?
但夏川萂曾经为郭继业做过的事,这可就不是一句从小的情分就说的过去的。
所以,其实夏川萂并不在意她跟郭氏这层表面的关系。
郭继业晃悠着从夏川萂手中夺下来的酒杯,道:“你倒是洒脱,完全不在意,也完全不过心。”
在他看来,他们曾经亲密的住同一屋睡同一张床的往事是很美好的记忆,但在夏川萂看来,估计就跟金书、跟砗磲她们一起过夜没什么两样。
夏川萂听了这话,有些讷讷道:“其实吧,我还有有一点点介意的......”她忙用拇指和食指掐了一小点缝隙,道:“就一点点啊,一点点。”
郭继业挑眉,用眼神让她直说。
夏川萂搓着手嘿嘿笑道:“那什么,你看啊,咱们都长大了,你呢,要说小媳妇了,我呢,嘿嘿,也要找小郎君了,咱们小时候那点子......啊,就那点子睡一屋的事儿,以后就不要提了吧?原本就是寻常小事,你是公子,我是丫鬟,睡一屋可是太正常了,我要照顾你嘛......但是呢,现在我的身份毕竟不是小丫鬟了,你现在再跟人说出来,容易引人误会......你懂的吧?”
又忙像个过来人一般解释道:“至少你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未婚妻是一定会误会的,相信我!”
郭继业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直看的她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才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答应道:“好。”
夏川萂顿时高兴了,捡起他面前那个她来之前他自己独饮的酒杯一饮而尽,豪爽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这可是你答应的,以后都不说了!”
郭继业看着她手里那只已经空了的酒杯,捏紧了自己手里的这只,道:“是,我答应了。”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夏川萂也不再逗留,她望了望已经升至中天的月牙,对郭继业道:“我明天还要赶路呢,我就不陪你了,你也早点睡啊,虽然你不赶路,但早睡早起身体好不是?”
郭继业颔首,目送夏川萂离开。
银盘打着灯笼过来,见已经看不到夏川萂的背影了,就笑道:“我才刚过来,这丫头怎么就走了?”
郭继业笑道:“她明天还要赶路,我却是个无事忙,就再坐一会。”
银盘坐在夏川萂之前坐过的位置上,重新捡了一个酒杯给自己斟满,笑道:“那我陪你喝一盅吧。”
郭继业一笑,与她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
银盘却是只浅浅饮了一口,笑道:“这酒是川川蒸馏过的,虽然入口绵柔,后劲却足,川川酒量大,什么样的酒在她那里都淡的跟水一样,我就不行了,要慢慢喝才行。”
郭继业笑笑,他明白银盘的意思,这酒后劲足,喝多了会宿醉,她是在劝他浅酌即可,刚才那种一口闷的喝法不可取。
郭继业却是宁愿自己能醉一场,他再次给自己斟满,又要去喝,却是被银盘给拦了下来,叹息道:“你一个人醉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她不会在乎的。”
郭继业看着手里的酒杯,良久道:“我不明白。”
银盘静静倾听。
郭继业道:“我不明白,她是怎么看我的,我想问问,又觉着无从问起,我知道她现在不同了,我学着尊重她,不干预她,支持她,想要讨好她,但她就跟个龟壳一般,让我无从入手,现在又出现个吴晞......”他笑了一下,继续道:“我跟她......就差挑明了,你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跟我推来推去的若即若离,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银盘:“公子,恕银盘冒昧,替她问您一句......”
郭继业:“你问。”
银盘:“您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刨去老夫人想要将她许配给您这层原因,您作为一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贵人,您为什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恩,”她想了一下如何形容夏川萂,道:“喜欢她这样一个没有半点淑女样子的女子呢?她脸虽然看着甜美,但她小时候受亏太过,都快十五了身材还跟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似的,干瘪没什么看头,性子嘛,跟个糙老爷们似的,并不温柔,更不贤良,才艺上,只有一手画技,勉强算拿的出手......其他的,要家世没家世,要亲友没亲友,您怎么会看的上她了呢?”
“也或者,您是看中了她手里那点子财?”
银盘呵呵笑道:“我可跟你说,您要是真看中了她手里那点子财货,您去跟她说一声,保管她双手奉上,或者您是感激她这些年的付出,想要补偿她?但这补偿的法子多的是,您去直接跟她谈,她会告诉您她想要什么补偿的。不需要您赔上自己。”
郭继业张张嘴,想要反驳说不是这样的,他既不是看上了她手里的财也不是想要补偿她,他单纯只是喜欢她这个人,而且是喜欢了好多年了。
在无数看不到头的漫漫长夜里,他就是靠想着她和老祖母才支撑下来的。
银盘却是一针见血继续道:“您对她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别说是她,我都不相信,您是真心想要娶她为妻,携手白头的。”
“为什么呢?如今天下女子任您挑选,您为什么非要选择她呢?”
郭继业:......
银盘摇头叹息道:“您在京中的那些事,我也听说了,在我这里看到的是,您一回来,就跟突然变成情圣一般,百般对她示好,估计她以为您是对她有所图谋吧,她对您无动于衷也很正常?”
郭继业:“......那她为什么要对我若即若离的呢?她是不是,其实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银盘颇有些可怜的看了郭继业一眼,一言难尽道:“这一点我倒是也知道一些......
这是她一贯的的对敌策略,她从小在外头闯荡,虽不是无依无靠,但也从不轻易得罪人,能哄就哄,哄不下去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才以雷霆手段动手,对寻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您这样位高权重的?
她估计是打着不得罪您还想继续跟您做朋友的主意,所以面对您带着目的的示好才不拒绝也不答应,就这么若即若离的混着,等有一天您不耐烦了,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以后大家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亲戚,都有后退的余地,她在老夫人那里也有交代。你们没有矛盾,没有尴尬,大家都体体面面的,她祝福你,你善待她,多好。”
按夏川萂的话说,她这是将郭继业当大宝寺(boss)给攻略了啊!
郭继业一想,还真是这样的,他就说,这丫头对别人都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怎么在他这里就模棱两可的。
这哪里是模棱两可,这明明是滑不留手啊。
郭继业对银盘郑重礼道:“多谢银盘姐姐为我解惑。”
银盘摆手笑道:“这只是我的一些浅见而已,当不得您如此谢我,只是,我还有一句忠告要送与您。”
郭继业:“请说。”
银盘道:“川川是个极重情谊的人,您若真的想追求她,那最好做好从一而终的准备,不然,您若是有了二心,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多年,银盘可谓是看着夏川萂长大的,也看出来,夏川萂在感情上有一种非此即彼的执拗,跟她好的人,她真心以对,不跟她好的人,她也从不强求,但背叛她的人,她亦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