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目光顺着对方因侧过脸而格外凸显的下颚线划过,缓缓下落至对方不断摩挲的念珠上。
同样颗颗圆润的珠子,光亮如新。
她腕上的这一串念珠倒是随着岁月的更替,已经不在泛着光泽了。
她说:“我倒是有件好奇之事还望念空师父解答一二。一般来说,常人自愿遁入空门,不是穷困潦倒者,便是对红尘没了念想,也失了欲望的人。”
单萃儿轻笑道:“不知道念空师父是哪种?亦或是有我什么没有说到的地方?”
对此疑问,念空只是沉默地转动着念珠,澄澈黝黑的眸中似是闪过什么。
她看不清。
半晌他才道:“既是选择了身为僧人,无论什么原因造成的,那便是由不得后悔。佛门中清静平淡,能给予他们一份容身之所,也是佛的慈悲。”
单萃儿一愣,她本是想试探试探念空对青山寺的执念到了何种地步,没不想得到了这般模棱两可,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在二人谈话间,天色逐渐阴沉。
在沉默间,念空忽然出声道:“时辰已不早了,这天色恐怕不久之后,还会降下一场雷雨,施主先在此候着,容小僧先行告退,将余下三册经书带来。”
单萃儿点了点头。
念空见状,微微颔首,便起了身欲走。
不妨起身之际,单萃儿喊住了他。
“念空,你可等一下?”
语气里似有些尴尬,以及…不自在?
念空身形一滞,转过身子不解的望向那端坐在书案后的姑娘。
漂亮白皙的脸蛋上挂上了一抹微笑,一向温婉的浅色的茶色瞳孔内浮现出局促的神色。
“施主…可是有要事需吩咐小僧?”
“那什么…”单萃儿想到要说出的话,心中就一阵尴尬,索性闭上了眼,直言道:“听闻念空师父乃习武之人,不知您内力如何?”
念空虽不知施主将他喊住究竟是为何事,仍是乖乖的回答道:“尚可。”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猛的一睁眼,眸中溢满了惊喜,丝毫不见方才的尴尬之色。
念空茫然间,就见单萃儿扯了扯身上的僧袍,冲着他便是笑:“我倒是可以回家,就是我来时穿的好好的,回去时换了一身僧袍,家中长辈也不知会怎么想,定会责罚于我。”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也不管念空是何表情,继续道:“念空既然有内力,还请念空帮我一个忙,将我衣物烘干可好?”
烘干?
念空闪过今日施主的那一身玄色襦裙,精致俊朗的脸顿时一个窘迫。
连忙摆手:“这怎可…”
“为何不可,你不说,我不说,便没人知道,我若是穿着这一身出去,可难免会给青山寺招来闲言碎语。”
单萃儿眨了眨眼睛,果断搬出了青山寺,这三个字一出,果然见其脸上的动容,随即厚脸皮,继续胡扯:“如此一来,我方才所说的法子岂不是对你我都有利?”
“烘衣之事,必不能为外人所知,我的衣物都还在厢房之中,当然,若是你介意,我可在此候着,你先去厢房内,将我衣物烘干了,我再去更衣也是可以的。”
念空犹豫了会儿,拧着眉头,抿了抿唇,果断出声:“还请施主在此之中候着,待小僧取了经书便去。”
“好。”
单萃儿眯了眯眼,望着对方走得有些凌乱的步伐,没忍住轻笑出声,待察觉那身影一个踉跄,连忙克制住笑声。
直至眼前没了那道身影,笑意才逐渐收起。视线移向一侧的长明灯上,望着那三字,陷入了沉思。
夹带着凉意的风从窗外透进来,拂过窗沿,抚过青丝,也略过趴着桌沿面朝莲花灯烛,昏昏欲睡的美人。
话说这一头,念无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从大殿回来,准备回房休息的路上,途径师兄的房门口,无意中瞥到自家师兄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念无挠了挠头,又看了眼天色,这还未到戌时,施主那么早就回去了?
师兄一向不喜欢旁人擅自进入他的卧房,素来都喜欢把房门关的紧紧的。
怎么师兄今日这么马虎,进去了连房门都忘了关上。
好在他看到了,想着便欲将房门关上,却在关门之际,余光透过门缝,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不由得疑惑。
人呢?奇怪?
身侧经过的弟子见此,好奇一问:“念无师兄这是要寻念空师兄?”
念无转了转眼睛,偏头看向他:“师弟可是知道念空师兄去了哪?”
那弟子指了指弟子院口,摇了摇头:“方才瞧见师兄手里捧着几册书,急匆匆的从那出去了,并不知晓师兄要去哪里?”
“急匆匆?”念无目露狐疑。
“是啊!”弟子点了点头,见念无怀疑自己,脸色陡然涨的通红。
“就…就是那里…出去的。”
念无面色一僵,见吓到了新来的小弟子,连忙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轻咳道:“我知道了,那什么,我先去忙了,方才大殿前累了吧,你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