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蓬莱最常用的打法,修为越高越难对付。
各位化神巅峰的长老和大师姐都这么打,越来越多的弟子也开始使用这样的办法,走捷径堆出来的昆仑墟剑修渐渐有些吃不消。
只可惜,如果洛桪的修为能再高出一个境界,或许真能保住蓬莱,但时间不等人,昆仑墟的十位合体期修士开始联手对付她一人。
剑术长老勉强靠近帮忙,即便如此,两人也打不过对面十个人。
被炸碎了五颗蛇头、砍下一颗蛇头的雪蟒在越来越急的骨哨声中再次爬上岛屿,长尾推倒房屋,一口吞下了急着救弟子的百草长老。
“师尊!”沐尘呲目欲裂,温柔的脸庞都狰狞起来。
“……”
在距离蓬莱仙岛很远的一座小孤岛,鲛人少年折着尾巴坐在礁石上,他百无聊赖地拍打着水面,直到孤岛上原本就有的一个传送法阵发出白光。
化为人形的狐媺单手扛着昏迷的妙果,另一只手抓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霖雨。
将两人都丢在沙地上,狐媺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笑容灿烂。
“哎,这日子又要来一次,真是再快活不过了。”
她的人形和洛桪很像,只有长长的红眼尾和掩盖不了的红指甲不一样,妖族第一次化形可以按照喜欢的人的模样来化,再保留一些自身特点。
加上她经年累月地跟洛桪相处,易容术用上之后,渡离再心细如发都察觉不了。
霖雨慌乱极了,结结巴巴道:“狐媺姐姐,你做,做什么……”
狐媺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手感很好,一点也不像一千年以后皱巴巴的老头,她笑起来:“哎,小鲤鱼,你的水府可真寒酸,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什么意思,狐媺姐姐!”
美丽的女子消失,一只皮毛火红,爪子雪白的狐狸出现在原地,它在海面上奔跑起来,身形越来越大,周身真切地燃烧起红色的火焰,它越跑越快,足下生风,一次也没有回头。
奔着自己的主人去,奔向注定的宿命去。
有和雪蟒身形相差无几的妖狐助阵,将它硬生生咬成了要断不断的两节,二兽两败俱伤,这场人族之间的大战持续到天色微明,最终蓬莱仙岛彻底沉没。
岛上无人生还。
看热闹的鲛人少年捡走一只融合了人魂与妖魂的红毛小奶狐,就在这个空档,杜衍捡走了昏迷的妙果。
一向讨厌甚至害怕海水的霖雨在海底捞了一个月的尸体,安葬了所有还能找得到尸体的蓬莱修士。
被狐媺困住的渡离赶到时,所有的一切再次奔向了原定的结局。
师姐……蓬莱……
他晕倒在海边,风沙掩盖衣袍,他宛如死去。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可更改,否则会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洛桪”早该与蓬莱仙岛一起葬身海底。
天道说的不能为一人舍弃天下,这个“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洛桪自己。
逆转阵法的启动会吸取后世灵气,灵气彻底枯竭,万物生灵再受苦楚不说,改变了原定轨迹的千年前也会发生不可预知的浩劫。
洛桪一人的命,可以换众生的命,这就值了。
111昆仑岁月
“凭什么她做少主啊!玄琅师兄明明是我的未婚夫!”白淼摔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一边骂一边嚎啕大哭。
“玄琅师兄是我的!她一个野种凭什么什么都要抢我的!抢我爹,抢我的少主之位,现在玄琅哥哥都是她的了!”
伺候她的外门弟子不敢拦,只能在一旁劝说:“白淼师姐!别哭了,这是掌门决定的啊……”
在屋里撒够了气,白淼跑去找玄琅,玄琅不在,说是陪新少主寻秘境去了。
玄林玄海便被她缠住:“两位师兄,你们和玄琅师兄亲近,给我个准话,他是不是真的变心了?喜欢杜妙果那个贱人了?”
玄林皱着眉,心里很反感她张口闭口都是“贱人”、“野种”的,但碍于同门情面,还是忍着不快道:“白淼师妹,玄琅师兄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婚事也是掌门改的口,你还是别再闹了。”
闹也别跟他们闹啊,去找自己守寡多年,杜衍剑尊一回来就要改嫁的掌门亲娘闹去。
白淼不可置信道:“你敢这个态度对我说话!你也偏向那个所谓的新少主了是不是!她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把你们的魂也一同勾去了!”
“师妹慎言!”玄海大声喝止她。
这话对一个女子来说真是最肮脏的构陷,况且扯上他们二人,也败坏了他们的名声。
白淼又开始哭:“你们都欺负我!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你们就是偏心她了……”
师兄弟二人头都大了,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昆仑墟结界一闪,是有弟子回来了。
玄琅带着换上一身束腰白衣的妙果落在住处不远的地方,他怀里抱着一束梅枝,暗香浮动,点点猩红粘在袍角。
“今天运气不错,拿到了要给剑尊的血灵芝,他心里肯定高兴。”玄琅熟稔地与身边人说话,妙果却没什么情绪。
她被杜衍带回来后被封住了记忆,感官迟钝,又被迫弃了杂修道,从头开始学无情道。
从许清瓷那里继承来的刀被杜衍尘封在密室中,另外给了一把锋芒极其外露的灵剑给妙果。
剑中有灵,是位严师,日复一日在昆仑墟无尽的风雪中磨砺妙果的心绪性格,教得她如今情绪极其淡漠,如果说蓬莱的她只是冷淡,尚有几分真实情绪,那么在昆仑墟的她已经彻底是个人形杀器。
万物不入眼,走的是无情道的另一种极端。
因为妙果修为进益极快,已经与玄琅不相上下,所以向来慕强的昆仑墟众人对于掌门讨好新夫君而另立少主的行为没什么意见。
“时候不早,要我陪你去剑尊殿中用饭吗?我看每次你自己回来都不开心。”
玄琅刻意将声线压低,言行举止都有温柔故人的影子,妙果恍惚了一瞬,才道:“不必,父亲不喜外人打扰。”
“那好吧,”玄琅也不生气,将梅花递过去,“我们很快就是道侣,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陪你去了。”
这束并不真心的花没能被接过,白淼挥鞭子过来,花枝断裂,掉了一地。
“玄琅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啊……”忍耐地笑了一下,玄琅将妙果护在身后,挂上疏离的笑脸,对白淼道:“师妹,你在做什么?万一伤到妙果……”
烦。
很烦。
妙果厌弃地垂下眼睫,没有理会他们的纠缠,自顾自走掉了。
杜衍回到昆仑墟后,独自居住在雪峰上,虽然与掌门白音结为道侣,却极少见面。
他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怎么做一个好夫君,和许清瓷做夫妻时晾着妻子,和白音做夫妻仍然晾着妻子。
甚至白音曾经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白淼是他们无媒而合生下的孩子。
他带着计划入赘蓬莱,白音带着孩子嫁给了接任掌门的二师兄,彼此之间一定是念念不忘很多年,才在几十年后还能再续前缘吧。
即便如此,他还是……
“对玄琅那孩子印象怎么样?”
偌大的偏殿空荡,这里只有杜衍和妙果相对而坐,桌案上摆放着简单的饭菜,却有三副碗筷。
一口一口吃菜,妙果味同嚼蜡。
这菜很难吃,昆仑墟不提倡弟子重口腹之欲,做饭舍不得放调料,所有的菜都保持苦涩的味道。
“还好。”
咽下口中的菜,妙果才平静地回答了慈父状态的杜衍,他的手一直搭在桌上,是个抓握的姿态,冷肃的脸上是罕见的温情。
“我就说玄琅是个好孩子,你还是不放心,妙果自己也喜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话,妙果在他话音落下后立刻接上。
“阿娘不用操心我,我很喜欢玄琅师兄。”
杜衍赞赏地看过来,他不知道又在臆想中听到了什么,眉头不太高兴地皱着。
“别提那些妖族,咱们的女儿怎么可能跟卑贱的妖扯上关系……你又叫我不高兴了,当着女儿的面也胡言乱语……”
“……”
妙果知道,接下来就没有她什么事了,杜衍一个人就可以进行完这个“温馨”的家庭晚膳流程。
她只是负责让这个假象更加真实的吉祥物,不能离开——杜衍用威压按住她,让她除了待在这里吃饭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烦躁,什么时候才能杀了这个疯子。
她在心里想。
“修炼要用功些,明天来这里吃饭,陪你阿娘说说话。”
终于,杜衍结束了一家人的相亲相爱时刻,大发慈悲叫妙果回去。
晚饭吃了两个时辰,妙果的膝盖都失去知觉。
从雪峰离开,遇见在山腰徘徊的白音,这是个大美人,明艳与威严并存,气质很熟悉。
妙果总觉得她以前也认识这样一个人物,位高权重,美貌强大,但对她很好,会抱着她穿过有毒的荆棘丛林。
“幼崽。”她总是这样称呼她,还抚摸着她的头顶跟另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说话。
他们是谁?
脑子里雾蒙蒙的,想不起来。
白音看见妙果,心里介意她的母亲,却因为要讨好杜衍,并没有过多为难,反而说她宠坏了白淼,叫妙果别跟姐姐生气。
……什么劳什子姐姐,就白淼那样的,多看一眼就被蠢得头都要裂开。
夜里妙果对着灯火摩挲从秘境里带出来的防御阵媒介,一块不起眼的玉雕,没了它,秘境很快就会彻底封死。
“神明的旨意。”她喃喃自语,这是每个夜晚都会梦见的神明给她的任务,她深信不疑。
人的前半生绝无可能一片空白,神明告诉她,只要她完成任务,祂总有一天会将她失去的全部补偿回来。
心里空洞得厉害,灵魂深感疲惫,她自从苏醒,身边没有一种情绪是真心的,善意的。
妙果觉得自己现在就比死人多一口气,也不想再深究梦的真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所有人一起完蛋。
她太期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