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用手臂夹着它往外走,待在厨房外面等新的鸡汤做好,这空档问红毛狐狸为什么最近吃得这么多。
红毛狐狸解释是冬天到了,它不吃东西就没力气,还容易发冷犯困。
厨子新做好了鸡汤,妙果跟上送汤的丫鬟,终于找到了少爷住处。
云妍是小姐,那她兄长肯定就是少爷了,昨日在街上打听过,云家只有一个儿子,也不担心再跑错。
送汤的丫鬟没进院门,将食盒递给这院子里的丫鬟,由她们传菜。
妙果就自己避开人溜进去了。
在各个窗户前都站了一会儿,只听见女子的声音,也没见到任何一个疑似云家少爷的男子。
也许是人不在家?
这可怎么办。
妙果心里想着事,路过一处房门,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妙果吓了一跳,立刻后退,避开从门里出来的高大男子。
这男子停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妙果看见他脖子上有几道抓痕,像是指甲挠的。
整理好了衣服,男子直接叫人进去收拾屋子。
小厮这才迈步进院,恭恭敬敬地喊他作“少爷”。
原来这就是云家少爷,云兴祖。
看起来和云妍年龄差得有点大,光看外表能做云妍的爹了。
妙果看他直接走去了传菜进去的那间房,那里是他妻子的房间。
这边的小厮从屋里抬出来一个气息奄奄的丫鬟,衣衫不整,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被打裂了。
“……”
妙果紧了紧手中的刀。
“这云家真够乱的。”红毛狐狸耳语道。
云兴祖走进自家夫人的房间,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过去撩袍坐下,随口道:“怎么不喝?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我不爱喝,你喜欢就自己喝了吧。”
屏风后面的女子正展开双臂任由丫鬟服侍穿衣,妙果在窗户边站定,听这位夫人怒道:“不要这件衣裳!你想让人人都来围观我这丑陋的大肚子吗?”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丫鬟有几分耐看的脸都被指甲刮出血了。
夫人跋扈道:“哭什么?还不滚出去?这几天别让我看见你!”
云兴祖一言不发,本来搅动汤匙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开始搅弄。
丫鬟连连赔罪,被少爷夫人发脾气赶了出去。
这时妙果才听见云兴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夫人何必如此,我也不至于是个女子就要下手。”
夫人没回话。
云兴祖坐了片刻,拆开小厮送来的信,看完就走了。
他上了马车,不知要去哪里,妙果凭着双腿肯定是跟不上去,匆匆丢了只木蝴蝶卡进马车的角落。
车夫抽打马儿,车身动起来,妙果就看着马车的小窗想事情,这时候突然对上云兴祖幽深的眼神。
他撩开了小窗的遮帘,无意中往外看一眼似的,很快又放下。
这一眼,妙果汗毛都被看得竖起来。
妙果:“他好像是看见我了。”
红毛狐狸的尾巴摇不动了,它迟疑道:“我怎么觉得,他是看见我了?”
“不会吧,那他怎么没有表现出来呢?”妙杏让她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们在云府外面站着,山雀不知从哪里飞回来,落在妙果的帽子上,问妙果事情怎么样了。
妙果遗憾地告诉它暂时还没有鹿女的踪迹。
山雀失落道:“我问遍了城里的鸟儿们,它们也没有察觉过山灵的力量,现在可怎么办呀。”
妙果把它捉下来放手心里揉一揉,安慰道:“不过线索还是有的,等木蝴蝶随马车停下,我就知道刚才那个男人去哪里了。”
这事儿急不来,妙果索性就在云府对面的馄饨摊子坐下,摊主是个妇人,一边给妙果煮馄饨一边应付缠着她说话的小儿子。
妙果看了两眼,开口将妙杏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师兄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也不吃东西。”
妙杏本来目不转睛看着摊主那边,闻言才收回目光,整了一下鬼身湿漉漉的袖子。
“平时沈先生不是也不吃东西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要着急。”
47囚灵(九)
“客人,您的馄饨,三文钱一碗。”
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上来,各个皮薄馅大,汤面上浮着一层葱花。
妙果付了钱,捧着碗填饱肚子。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看着像云妍出去时乘坐的那辆车。
“?”
妙杏眯着眼,叫埋头苦吃的妙果抬头看。
云府大门口走出来一个背着包袱的丫鬟,云妍的夫君追出来,焦急地喊:“蓉芽!”
那个叫做蓉芽的丫鬟走得更快了,但还是被抓住手臂,两人拉拉扯扯,两个守门小厮也不劝,蹲在一处看热闹。
拉扯之间,马车停下了,云妍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上台阶。
她神色平静,好像没认出来那边和别的女人纠缠的是自己的夫君。
“哇哦,好意外啊。”红毛狐狸语气波澜不惊地来了一句。
妙果默默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山雀从她的帽子里探出头看热闹。
云妍身边的丫鬟们也是一样,小心护着自家小姐走路。
她没有问责的意思,那边叫做蓉芽的姑娘却猛地挣脱了抓着自己的手,扑到云妍脚下哭喊:“求小姐放我走吧!”
云妍没来得及躲闪,伤腿被她抓住扯动一下,脸色立刻疼白了。
身边的丫鬟见主子脸色不对,立刻去抓地上的蓉芽,柳眉倒竖叱道:“你胆子肥了!敢伤小姐!”
蓉芽瑟缩成一团,一直掉眼泪:“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边看傻了的姑爷立刻追过来,万分疼惜地扶起蓉芽,张嘴就是对云妍的指责:“云妍!你太过分了!怎么如此苛责婢女!”
“?”
妙果茫然,妙杏皱眉,红毛狐狸“啧”了一声,山雀直道“学到了学到了”。
“陈为礼。”
身处纠葛中心的云妍淡淡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
“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带上你的小青梅滚。”
陈为礼立刻愣住了,看云妍语气不像说笑,下意识松开了怀里的蓉芽,下巴仍然微昂着,那是一种强作镇定的傲气,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云妍,你什么意思?”
云妍眼神落在他身上,她看似温婉,精致端庄,实则强势精明,对他是不看在眼里的,如今与他对视,眼神里的情绪叫他分外不适。
那不是一个温良恭俭的妻子该对丈夫露出的眼神。
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他没来由的心慌:“你不能,不能赶我走,你是个女子,与我和离便是二嫁女了……”
心惊肉跳之后,云妍却露出个温婉的笑容。
“夫君吓坏了吧?”
陈为礼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以为自己威胁到她了,想了想,还是生疏地哄一哄她:“你不要多想,乱开玩笑,我与蓉芽没什么的……”
“没什么。”
云妍颔首,放开手里的拐杖,丫鬟接过,她却猛地伸出双手将抽泣的蓉芽抓过来,用力扯开她的衣领。
一身凌乱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
“好生猛啊。”红毛狐狸插嘴点评。
蓉芽也吓呆了,反应过来以后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云妍随她去,从丫鬟手中拿回了拐杖,同面色煞白的陈为礼冷声道:“若不是父兄那里不好交代,你当我愿意容忍你这污秽之物在我院中?”
闭了闭眼,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我眼前蹦跶,让开。”
陈为礼给她让路,白着脸也不知道琢磨什么。
倒是蓉芽还在小声喊小姐。
云妍分给她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小丫头,什么东西是你的,随你拿走。但该是我的,无论是你,还是别的脏东西,可都别想沾手。”
蓉芽便没说话,拢好衣服走了。
陈为礼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咬着牙,跟在云妍后面回了府。
“……”
气氛一时安静,妙果抠了抠桌上的缝,心想这可真是太尴尬了,她好像知道早前看见的那姑爷同丫鬟在做什么了。
她以前见过镇子里的妇人追着寡妇打,嘴里骂偷男人什么的,那寡妇也是衣裳被扒了在身上找红印子当做证据。
这场面,她很容易就联想起来了。
也难怪早上蓉芽犹犹豫豫不肯带路,她同人家的夫君有纠葛,怎么敢大摇大摆去人家跟前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