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鱼身子往下滑了一滑,散发遮尽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俏闪亮的眸子,直直望着晏闻山,“人间最暖不过小团圆,家有所依,人有所怀,若能自矩做到此举,未必需臣,未必需君。柳州王女最大的魅力所在,或许是她并未将自己当成一个高高在上孤立的王者,不过是一介努力归家的女子。”
“夏是她的家,她在努力维持这个家,与你们眼中,却成了一介窃国之贼。祖父,你若能出去,就站在风原的城头看一看,看看眼下的风原之地,看看那些民生之颜,比之当年,可有差别?”晏子鱼自嘲一笑,懒懒低了眸,不再看晏闻山。
“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差别吧……”
“如何会没有差别!”晏闻山低叱一声,“他们该恨,该恨垣容!恨垣祁!”
“那是您在恨。”
晏子鱼轻言道,“世行艰难,最直接可见的莫过于民生百姓。他们的一生,最远的,不过是脚下所行之地,最近的,也不过是脚下之地,因此束缚其中,也是常理。他们之中,可见王者,少之又少,有幸接近王者,更是凤毛麟角,但他们,为何相信一个他们从未接触,从未亲眼见过其面目的人呢?”
晏闻山心头震撼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晏子鱼。
“那都是作为臣子,作为地方最接近百姓民生的父母官在传达,传达着一个王者的思想,行举……可那样传达出去的王者,就是真正的王么?”
晏子鱼言辞渐渐冷冽起来,“不是!耳所眼见,及至心见,都有不同的差别,更不消说经过重重耳际,重重眼界,重重心见!所以,民生所在,他们不会真正的去管王到底是谁,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只相信他们所眼见所心见的一切!即便王有心,王有诚,但王不是神,他无法做到一个人与万象百姓有系,所以王才会有臣,以臣为眼,以臣为耳,以臣为心,去纵横表达王者的心与诚!”
“一国有误,最误的,是臣!”
晏子鱼忽地撩起眼皮,再度直直地看着晏闻山,眸底精亮,“作为能够上接王相,下接百姓的臣,他们最该明白王要什么,民要什么,上为国民,下为明君,这才是作为臣子,最该做的事!”
“夏王无道,臣不谏不言,无视百姓生死,奉其行执其令,臣,才是当世之屠手!以此而观,祖父,您认为,您还担得起‘名臣’二字么?”
晏闻山彻底怔然,脑子里无法去思考什么,过往一片片涌来,他竟真的无法看清自己曾经做过了什么,难道他忠于夏,竟是忠错了么!
“您的本心没有错。”
似是能猜到晏闻山所想,晏子鱼放下眼,淡道,“错的只是,您行错了手段,以至于在自我之执上越走越远罢了。”
“君是人,臣也是人,人活着,无非是为了人好,人众从众,少有人能彻底明解自我,故而才需要有人作为他们的一盏灯,带领他们走向更好的路。这一条路,如世间的每一条路,都无比艰难,有人想往左边走,也有人想往右边走,渐渐分道,渐渐各为所向,渐渐的,每个人都认为只有自己见到的才是最好的。”
天光渐渐放亮,晏子鱼仰了仰脸,望着那一窗浅浅喑蓝,轻轻低语,像是和梦中的人在说话一般。
“既然见到好的,那就想要分享,想要别人认同,想要别人接受,一切的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人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拥挤,有人汇到了一处,见到对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