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地去了厢房。
王子越拍拍衣服也准备进场,忽然瞥见造型师留在桌上的工具箱。
超大容量折叠工具箱超负荷塞爆了各种化妆用品和小工具,真不知道造型师怎么能在一片化妆品丛林中准确迅速地找到想要的东西。
“诶,有了!”
王子越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忙在工具箱里翻翻找找,很快找到一根木质短发簪。
发簪细的那头形状圆润质地坚硬,王子越用尖头戳了戳手心,疼得钻心又不会划破皮肤。
王子越满意极了,左手握住发簪藏在袖中,右手拎起青玉剑道具,兴冲冲地奔向摄影区域。
场地设备演员一切准备就绪后,钱林海一声令下:“a.”
孙景晖临终戏开拍!
曾经温馨的大家庭院阴寒可怖冷风阵阵,孙家的数百怨灵正在哀恸悲泣。
王子越露出了仓皇无措的神情,提着剑跌跌撞撞地奔进孙家前院。
死状凄惨的尸首散落在廊前树下池塘中。饰演仆人的群众演员个个四肢扭曲、表情惊骇,浑身涂满血浆。
王子越颤颤巍巍地在院里走,如受惊小鹿般惊恐地环顾院内血腥的屠戮场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掉落,他清秀的脸庞被血水和泪水沾染得一塌糊涂。
他苍白的嘴唇在无力颤抖,喊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四下一片寂静,庭院的青石板路上沾染着乌黑的血渍。
“爹……娘……”
王子越往前厅走去,神情凄苦又绝望。
从庭院到前厅只有几步远,但他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或许孙景晖这年轻而悲哀的一生,最终都化作了这短短几步路……
前厅的两扇木雕大门虚掩隐约露出屋内的光景,王子越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走到门前,他停住脚步,踟蹰不前。
他知道门后会是怎样一副画面,他不敢看。
天底下没有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爹娘的死亡。高秋桐不能,所以他把这份痛苦传给了孙景晖,传给了游州城内数不清的冤魂。
孙景晖不敢去看,可他必须要看。
当走火入魔的高秋桐满怀恶意地提到孙家爹娘时,孙景晖的疾病——那个在身体深处蛰伏了二十年的疾病——开始缓缓地苏醒。
病魔以他的血肉为食茁壮生长,迅速地侵占他的躯壳。
这是一笔拖欠了二十年的债。
是时候了,该还清了。
孙景晖知道门后会是怎样一副画面,他不敢看。
但他必须要看。
王子越站在门前,泪水汹涌澎湃地模糊了视线。
他不是在嚎啕大哭捶胸顿足,也不是在无声无息悄然落泪,而是在剧烈地喘息。泪水不断流淌,听不见他的哭声,只能听见急促的濒死的呼吸声,如同溺水者于深潭中苦苦挣扎,五脏六腑皆为烈火焚烧。
忽然间,王子越的身形摇了摇,像是站不住了。
他痛呼一声,左手揪紧了胸口的衣襟,膝盖弯折,缓缓跪在门前冰冷而坚硬的石阶上。
钻心的绞痛席卷而来,以心脏为起点,致命的痛感排山倒海般地折磨着他的躯壳,悲苦的命运终于压垮了他的灵魂。
“爹……娘……”
王子越用尽全力,颤颤巍巍地提起青玉剑。
“儿子来了……儿子来看你们了……”
剑尖抵住门扉,缓缓向里推开。
吱呀——
门开了。
镜头拉近,触目一片鲜红。
红的。
全部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