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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测试哨兵自制力的人型引诱剂/被新生羞辱P股翘(1 / 1)

立冬时分,天气转寒。

街上的行人换上了棉服厚装,训练场中的新生们却仍然着一身单薄的操练服,好似全然感觉不到骤降的气温,甚至还有人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们是哨兵学院今年入学的新生,正在参加入学考试。

哨兵身为进化者,五感能力强于普通人百倍,先天适合参军作战,虽然人数稀少,却实打实是保卫联邦的顶梁柱。

如果说哨兵是联邦的精英,那么能进入哨兵学院的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往往一毕业便能被各大军队直招,刚入伍就能获得少尉军衔。然而,哨兵学院向来以自由竞争、残酷淘汰出名,既是极为优秀的未来军官储备基地,同时也成为了很多哨兵闻之色变的斗兽场。

比如眼下的这批新生,好不容易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获得了入学资格,熬过了残酷而艰难的入学训练,可若是在这场最终的入学考试中排入末百分之十,则会直接被打回原型——从哨兵学院被劝退。

因此,入学考也往往被戏称为淘汰赛。

温岚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所有新生都在这里了?”

“前两个月的训练里淘汰了十几个,剩下的都在这儿了,这是他们的入学考成绩,”考官递上一份资料,顿了顿,隐晦地提了句,“您看看,比上一届强吧?尤其是这个顾钧,每一项考核都是最顶尖的s级,是个好苗子。”

温岚瞥了他一眼:“楚江云入学考也是全s级。”

考官闻言,脸色当即落下来许多。

哨兵学院上一届出了个奇闻,破例招了个还没有分化的普通人。

楚江云明明还不是个哨兵,偏偏混进了哨兵学院,当然被所有人当成笑话看,结果他入学考拿了全s级,压了所有哨兵一头,叫那些嘲讽过他的人都抬不起头来,一时恨不得都绕着他走。

然而那阵风头过去后,很多哨兵回过味来,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们觉得是楚江云运气好,遇上了哨兵学院史上最弱的一批新生,才能在矮子堆里拔高个。如果他们和楚江云同期入读,肯定能把楚江云打得在地上爬。

毕竟,一个普通人嘛,怎么可能踩在哨兵头上?

显而易见,这位考官也是个执着于“哨兵正统”的守旧派。

“s级不过是一个笼统的等级,其中成绩数值也是有差别的,”考官仍然不放弃,想要在这位特派过来的红狼舰队大校跟前上眼药,“比如顾钧的力量等级实际达到了2300,比楚江云高出400。”

“行了,这不是还有最后一门测试没结束吗?急什么。”

“最后一门只是考他们对向导素的抵抗能力,是最简单的,历年来凡是优秀的学生,这门的成绩都是最高,影响不到……”

“好了,”温岚神色不悦地打断他,“今年的考核方式有变化,现在不要急着下结论。”

抵抗一下人工向导素而已,又碰不到真的向导。不过是每个合格哨兵都能做到的事情,能有多新鲜?也不知道这位大校为什么总是维护楚江云那个普通人,

考官心下腹诽,却也不再多话,只等着看今年的考核形式能有什么新花样,可等着等着,却等到了那个他厌恶至极的楚江云推开训练场的门走进来。

考官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发难:“这里是新生入学考,你怎么……”

“现在人到齐了。”温岚摆手挥退他,一贯严肃的表情温和了些许。

“不好意思,大校,”楚江云面带歉意地走上前,“路上遇到些事儿,耽搁了一点时间。”

温岚打量他几眼,发现他手背和肩颈处都有擦伤,额上也冒着细汗,显然刚刚和人打斗过,于是立刻想起自己先前查到的情况。

前一任首席毕业后,哨兵学院正在紧锣密鼓地遴选新任哨兵首席,楚江云也是热门候选人之一。他一个未分化的普通人,本来就是很多哨兵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还要去争夺本属于哨兵的首席之位,更是让很多哨兵咬牙切齿,于是原本藏在暗中的许多争斗便摆到了明面上,成日里有人以挑战的名义找他麻烦。

只是都没有成功罢了。

“没事,”温岚摆摆手说,“人到了就好,时间不早了,昨天和你说过的流程都记得吧?”

楚江云点点头,拿起桌案上的小瓶子,一把拔开塞子,随手将里头的透明液体往自己身上一倒,便往新生排列好的方阵中走去。

“大校,”考官十分不解,“这是……”

“刚刚和你说过的,今年开始试用的新考核方式,”温岚说,“这项考核是为了测试他们对向导的抵抗能力,但人工向导素的引诱性太弱,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今年改一改。”

“可楚江云也不是向导,”考官皱着眉说,“他只是个普通人。”

“就因为他是普通人才用他,”温岚嗤笑一声,“他要是个哨兵,信息素不刺激到别人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引诱?他要是个向导,早就在向导塔待着了,还能拉来给这群小子陪练?”

考官这下听明白了,觉得温岚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总对楚江云膈应着,下意识质疑:“但他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用吧?身上撒点人工向导素,引诱性又能比单纯用向导素强出多少呢?”

温岚着实不耐烦了,一边想着等考核结束就去找学院长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选考官的,一边敷衍:“你看着就是了。”

考官没办法,只好往考生处看去。只见楚江云已走进新生方阵中,顺着排列之间的间隙交叉走动。

大抵由于考试的性质,他走得格外慢,半点也没有平日里雷厉风行强压诸多哨兵一头的气势,反倒像只矜贵的大猫似的,昂首挺胸,缓缓迈出柔软的猫垫,随意而又矜持地巡视着自己治下的臣民。

新生们倒还记得自己在考试中,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楚江云身上,或羡慕、或向往、或不屑、或鄙夷,但不论暗藏着何种情绪,都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变得狂热,眼珠中也渐渐带上血丝,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他撕碎。

浓缩的人工向导素逐渐挥发,诱人的气息以楚江云为中心四散蔓延,随着凝滞的空气飘浮到考官身侧。他吸了吸鼻子,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突然感到口有些干,目光更是不自觉地追逐着楚江云。

他贯来厌恶楚江云,还是头一次仔细观察这个人,才发现他的身材竟是意外的好,宽肩窄腰,一双腿长而笔直,唯独裤子似乎有些不合身,紧紧包裹着臀部显露出浑圆的弧度来,裤腿随着静室的风悄悄扬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腕。

果然是草根出身。

一个没分化的普通人偏偏长了这么副好身体,做什么要来和哨兵抢饭吃?让哨兵喂饭吃不好吗?

心猿意马之际身体也愈发燥热,考官扯了扯衣领来掩饰自己吞咽口水的动作,而后还欲盖弥彰道:“科研院是研发出什么新技术了吗?这回的向导素倒是特别有用。这种质量的向导素要是能量产,以后学生作抵抗训练的时候都可以用上了,前线作战的时候也能少出些意外。”

温岚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但这回不知怎的,下意识却有点认同他的话。在粗糙军服的遮掩下,温岚的手背上也隆起了道道青筋,只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没听说过,我回头问问科研院。”

这两人年纪长经验多,尚且能勉强能克制住自己,底下的新兵蛋子却没那么好的自制力,此时已有很多人勃起了,下头鼓鼓囊囊一大团好不明显,甚至有人的裤裆处湿了一片,把原本的浅绿色都染浓,竟是当场射了。

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哨兵们躁动的信息素蔓延在空气中,无形地互相打架,

终于有人忍不住,在楚江云从身旁经过时突然开口:“你知道自己屁股很翘吗?”

楚江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我听说过你,十九岁了还没有分化,已经没机会了,做什么还和我们哨兵争,干脆找个哨兵……”

声音一滞,因为楚江云一条腿挤进了他两腿间,几乎要碰到他早已勃起的阴茎。

就差一点点。

“你叫什么名字?”楚江云问。

“方宏,”他死死盯着楚江云的腿,狼狈地吸了口气,一双眼猩红无比,“怎么?对我……”

言语又是一滞,因为楚江云的腿又往前送了些,终于和他的阳物轻轻碰在了一起。明明隔着各自的裤子,他却几乎能隔着布料看到底下那条劲瘦而修长的腿,肯定和他的脚腕是一个颜色,不对,那里长期不见光,说不定还要更白。

同一时间,楚江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四周所有新生都紧盯着他们,分外想知道楚江云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会是投怀送抱吗?又或是淫词艳语?无奈楚江云声音太轻,他们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见下一秒,楚江云抽身回退,若无其事地要继续向前巡视,他们才想起来,现在还在考试。

可方宏却已经被刺激得失了理智,冲上前想要把楚江云按死在身下,然而一直保持着无害之姿的楚江云却突然发难,抬腿一扫便将他踩在地上,紧跟着猛然一踢,方宏便随着一道抛物线,被狠狠砸在墙上,又落在地上,无力地弹了几下。

直到这时候方宏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淘汰了,再看一眼前方的时钟,距离考试开始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他前面几项考核的成绩也不过堪堪中游,这场却落了个倒数法的胡顶乱蹭,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窍门,一下接一下,变得有规律起来。

龟头泌出一点淡淡的乳白色的前列腺液,随着亲密无间的接触全都划在楚江云小腹。

黏黏糊糊的触感让楚江云十分崩溃,“狂躁期不是触觉失调吗?”

他仿佛受到了欺骗,已经完全忘记了净化效果和接触的亲密程度息息相关。津液接触强于普通皮肤接触,而阴茎和精液的接触当然更甚于此。

萧问荆显然没有办法体会他的慌张。

经过尝试和探寻,他终于初窥门径,顶弄时开始特意往楚江云腿间挤。

楚江云试着往后靠,但他早已背靠高墙,退无可退。

他试着把腿分开,很快又被萧问荆强硬的双手拢住。

粗大阴茎在腿间进出,连上头的青筋脉络都依依分明。摩擦剧烈而持久,大腿内侧开始发热,随即又开始发痛,楚江云不用看就知道那里早都是一片红肿。

他唇齿都在抖,呼吸也断断续续的,“你多久没撸过了,也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

质问中几乎带上了点微不可查的崩溃泣音,要是萧问荆神智清醒早该停下来扇自己几个耳光了,可他现在只能听见蚊蚋般的嗡嗡低鸣。

他本就长得比楚江云高,下体的位置也稍稍高出一些。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了,他托着楚江云的屁股猛然把人抬起来,顺势将阴茎从下往上戳。

骤然悬空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失重感,楚江云下意识夹住了唯一能依托的东西,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萧问荆的腰。

他终于如愿以偿分开了腿,腿交没法再继续,可这样的姿势却让萧问荆的阴茎撞向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萧问荆顶得又急又快,几十次里总有一两次能找对地方,连连试探后,龟头猝不及防撞进穴道。

从未被外物造访过的穴口倏然破开,疼痛和异物感一并涌上来,生涩的穴眼自发性收缩,试图把侵入的异物挤出去,不知道这只会让那玩意儿得寸进尺。

萧问荆舒服得要死,下体连接处好似泛起热流,传遍四肢百骸。破败不堪的精神海也似迎来新生,积年收缩的边缘试探性向外扩张、收复失地,常年作乱的精神风暴显现出停歇的前兆。

飘飘然的神仙爽感让萧问荆面目都狰狞了一瞬,一双大掌紧紧抓着楚江云的屁股揉按出深深的凹陷,浑圆的股肉被挤压得变了形,落下骇人的青色指痕。

无机质的瞳孔好似聚焦了一瞬,很快又散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掐着楚江云的屁股就想继续往里撞,不料楚江云彻底受不了了,趁着他全神贯注时猛然用手肘重击了他的下巴,将一时不察的狂躁哨兵掀翻开去,连衣服裤子都顾不上捡就往外跑。

实验室已经彻底封闭,没有出口。楚江云不指望就这样逃出生天,只想去拾掉在不远处的能源枪,来不及的话,那把他惯用的长刀……或是短匕,都行。

他需要自卫的武器,需要有利器傍身。

萧问荆已经疯了,他不想被一个疯子上。

就差几寸能碰到刀柄时,肩膀被一只手牢牢按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楚江云没有放弃,矮了下身躲过他的控制,便抬腿回旋踢过去。

这一腿用了十成力,连特制钢筋都可以踢出一条大坑,可狂躁期的s级哨兵完全无法用常识判断。萧问荆接住他的小腿只稍稍卸了下力,便掐住脚踝倒吊着把他的腿提了起来。

倏然失去平衡,楚江云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只剩一条腿被萧问荆提着,脚掌就停留在他脸颊边。

楚江云没放过这个机会,单手撑地借了一下力,便倾斜了全身重心把脚踢在萧问荆脸上。

半空能借到的力显然不大,萧问荆只侧了侧脸便轻易躲过去,只是注意力转移,握着他脚踝的力道松了些。

楚江云立刻扭过身,迅速往前爬了两步要去够他的刀,然而刚碰着刀柄就被人狠狠一踹。精铁打制的长刀转着圈飞出去,径直撞到了另一头的墙,发出清泠泠一声脆鸣。

心头一凉,楚江云试图爬起来,但立马就被按了下去。

他看到高大的阴影落在面前光亮的地板上,随后背上便覆下一具温热的躯体。

熟悉的棍状物又从腿间抵了进来,这回目标明确,是直直朝着他后穴去的。

“萧问荆!”他努力扭过头,目眦欲裂,“你现在停下还有救,要是真进去……不管用什么手段,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萧问荆揪住他后脑的头发,猛然把他按到冰冰凉的地板上。

脸颊几乎被挤压得变了形,牙齿不小心磕到舌头,嘴都麻了,楚江云还在艰难地劝阻:“你看清楚了,我是你最讨厌的人……我利用过你,背叛过你,你亲口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的,等你醒来一定会后悔……”

其实楚江云应该很清楚,狂躁期的萧问荆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但即便喉咙早已肿痛不堪,他还在坚持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或许把萧问荆当作一个还有理智可以对话的人,可以给他带来一点为数不多的安全感吧。

可那显然只是空中楼阁。

因为下一秒萧问荆就提枪肏了进来。

充血偾张的硕大阴茎势如破竹,不容置疑、一寸一寸地插到了底。

楚江云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从下体开始,整个人碎成两半。

陌生的、另一个男人的器具侵入了他的身体,肆意进出,旁若无人。

从未被进犯过的处子穴窄细又干燥,萧问荆的阴茎却长得很大,贸贸然的扩张远远超出承受范围,每挺动一寸,都像用刀剜下楚江云的一片肉。

倒不如真的剜一块肉。

楚江云曾经为了抢食物和别人打架,对方是个流放的高级哨兵,又动了刀子,把他身上划得血淋淋的,肉也被刮掉了好几片。

s80257没什么好的医疗资源,他身上又没钱,只去矿场领事的家里偷了半瓶用剩的酒精,连麻醉也没用,往伤口上一抹就算认真处理了。

瞬间的痛极度刺激,像烈火烤炙,像千万根针刺,却不如这次疼。

不仅疼,还绵延持久,仿佛永无停歇之日。

失控感和失权感如浪潮狂涌,楚江云双目充血,五指扭曲地抓在地板上,指尖泛白,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开裂,在地面上留下几条蜿蜒血痕。

同一时间,下体交合处也冒出温热液体,在润滑下,那粗劣阳物进出得更加顺利。

那是因穴口撕裂而流出的鲜血。

结实有力的小腹不断拍打着楚江云的屁股,发出淫靡的“啪啪”声。

他活到这么大没上过别人,也没被别人上过,生涩得很,不知道适当放松迎合对方才能让自己好过,只是像受刑一样硬挺着,整个人绷成一张拉紧的弓,后穴努力收缩,甚至还想凭这点力气把那外来物排挤出去。

这当然没有用,只会加剧萧问荆的快感,也加剧他的疼痛。

楚江云出身草根,心气却出奇得高,非利益相关不肯轻易低头,到这种时候宁愿用力咬自己的舌头也不肯泄出痛吟。

音色几欲从肿痛的喉咙里往外冒,软肉翕动,最后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嗓子眼里全是腥腥的血沫味。

“萧问荆……”楚江云面色惨白,却无端透着股狠戾,“这笔帐,我迟早还给你。”

萧问荆无动于衷。

他的视角和楚江云截然不同,只觉得一直顺服的猎物突然有了反意,温存到一半开始攻击他,还差一点跑掉。

如果说先前还有一星半点的怜惜,现在他就只想狠狠教训这个养不熟的猎物。

他把楚江云拦腰抬起,让他的屁股不得不撅得高高的,方便自己插弄,头却仍然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是个非常耻辱的姿势。

按楚江云的性格,该抵死反抗才对,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了。

呼出鼻腔的气越来越热,身体里的血似乎开始燃烧。

躲了那么久的结合热,在最不合宜的时间不期而至。

后穴越来越软,温热的润滑液体也越流越多,已经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情液,统统混在了一起。

要不是萧问荆揽着他的腰,他根本连支撑臀部耸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见萧问荆的精神图景。

那的确是一片苍茫雪原,但置身其中才能发现,漫天遍野的白色垃圾早已和雪原本身融为一体,根本难以分辨。

他单膝跪地,俯下身细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脚下就踩着一只破旧的白色塑料袋。

他一时好奇,伸手轻抚,然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垃圾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手中融化,变作一滩凉滋滋的水,很快又结成脆弱的新冰,轻轻一碰就碎成冰渣子,彻底融入这片雪原之中。

楚江云起身四望,看见无边无际的雪原从他身周开始消融,蜿蜒辗转淌成一条涓涓不绝的溪流。

新芽从死寂的冰层里破土而出,阴沉的雪山之巅洒下几缕灿烂的金光。

偌大世界缓缓复苏,生机在空气中流淌。

楚江云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好似一垫脚就可以飘起来似的,可来不及细细体会,就突然被剧烈的疼痛拉扯回现实。

萧问荆仍然压在他身上驰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竟然像野兽一样,叼住了他的后颈。

牙齿刺穿皮肤也不退去,就保持着穿透的强硬姿态,将伤口流出的血也悉数咽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江云朦朦胧胧中想。

萧问荆或许天赋异禀,让一场强暴也做得持久而狂热。

起初还是在地上的,不知不觉就把楚江云抱到了操作台上。冰凉的机械键位三三两两卡在楚江云的皮肉骨节之间,随着每一次顶撞泛起尖锐的酸痛感。

又是数百次深肏过后,萧问荆突然停了下来,阴茎也卡在楚江云体内不进不退。

楚江云无力地阖着眼,想,总算要结束了吗?

下一秒,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听到萧问荆说:“对不起。”

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下来。

认识萧问荆已是一年有余,其实他从没听过萧问荆向谁道歉。不论是教习授业的师长教官,还是日夜相处的同学队友,能得他一言半句的评点已颇为不易,其中基本都还是毒舌。

也不难理解,萧问荆将门世家出身,祖父曾是联邦元帅,父亲如今也是联邦上将,他几乎是军部未来板上钉钉的实权将军之一,是连学院的长官前辈都要巴结的存在。

这样的人即便再高傲,也只会让人觉得有个性。

楚江云在心里哂笑了一声。

他何德何能,短短一天内竟然听萧问荆说了两次对不起。

但是这一次,他连一句算了都不想再说,从身体到心灵都只有深深的无力。

方才被肏的时候度秒如年,他有很不争气地想过,自己怎么不干脆昏过去算了。

像萧问荆一样人事不省,凡事不知,是不是反而会轻松一点?

然而现在萧问荆也清醒过来,他半点都没有因为达成简单的平等而高兴的感觉。

要么一直清醒,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要么始终昏沉,等一切结束也好似大梦一场,不至于面对过于尴尬的场景。

中途醒过来算什么?

可这不是楚江云能决定的。

他抽了下气,哑着不堪重负的嗓子,扭着头一点也不想看到萧问荆,“清醒了就拔出去。”

萧问荆沉默了很久,没有动作。

楚江云拧了下眉,正要开口质问,下一秒,在身体里停滞许久的阴茎又插了进来。

“对不起。”萧问荆再一次说道。

楚江云没有在法角度地连根拔起,瞬间将才结的痂都连着皮肉扯下来。

早已麻木的穴道又翻腾起生冷尖锐的疼痛,热胀感也愈发明显,好似把先前经历的一切又重复了一遍。

毫无防备的楚江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抄起一张不知陈了多少年的草稿纸胡乱擦了擦,也没看抹下来的是血还是别的什么,随手一丢就将废纸投进了远在墙角的垃圾桶里。

然后站到萧问荆面前,脚尖离他的脸不过几寸。

即便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萧问荆仍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说来也奇怪,他从前总是以清醒冷静、理智果敢的形象出现在人前,唯独今天,总是保持着无意识的状态。

楚江云疑心他在装死,恶意地朝着他头上踢了几下。没收着力气,把脸都踢到了另一边。

仍然毫无反应,连眼睫也没扇一下。

楚江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全联邦的哨兵们不论等级,一概极度渴望向导,惧怕狂躁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多数哨兵在精神海波动指数跨过濒危线后,即使成为一个实质上的废人,也要从战场一线退下来,去到一个平和安稳的地方,尽可能避免动用哨兵超凡的五感能力。因为哨兵一旦进入狂躁期,往后等着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精神海被风暴席卷一空,成为一个疯子,因为超强的破坏力而被军部当场处决,又或被抓进星际监狱底层,从此不见天日,最后无非一个死字。

要么天将大运,遇到一个高匹配度的高级向导,还能用极尽可能的亲密方式进行精神疏导,那么或许还有救。

即使运道逆天撞见和纪念册,俞路白下台时还斜着眼睛朝他睨了一眼。

楚江云统统没心思管,只想快些结束流程,然而去接自己的勋章时,谢见潮却突然往回缩了下手。

楚江云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稍稍抬起头,看见谢见潮晕着玩味和打量的眼睛。

“不好意思。”谢见潮嘴里这么说着,语气和神色却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他一左一右拿着勋章和纪念册,手臂往外张开,胸膛被深蓝色的衬衫勾勒出起伏弧度,黑黝黝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楚江云,“衬衫扣子散了,帮忙系一下,小学弟。”

十分轻浮。

楚江云身上的气压也沉下来一点。

谢见潮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于是又抬了下手臂,桃花状的细长眼尾往上弯。

“怎么了,小老鼠?”

楚江云微微垂着眉睫,翻涌的情绪被深藏在眼底。

喊他“小老鼠”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先前使用精神力被发现了,还是……他也认出自己是先前拍卖会上的那个向导了?

方才说话时已经调整过声线了,不应该那么快暴露啊?

可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可以被揭穿的。

身后众目睽睽,无数哨兵还在看着他们。

楚江云终于伸出手,去帮谢见潮系散开的衣领。

这是休闲式的衬衫,两颗纽扣的间距很大。明明只是散掉了顶上一颗系扣,却连胸膛都露出了不小的一片,轮廓清晰可见。

楚江云提着衬衫领口的手和他胸膛隔了一段,一边小心注意着不碰到他的皮肤,一边语气平静道:“谢将军身居高位,以后还是买质量好一点的衣服。”

谢见潮微昂着头,给他留出空间,“那不是很可惜,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要您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纽扣重新系好,给他整理衣领时,楚江云几近凑在他耳边,“何必骚扰不相干的人呢?”

“骚扰”二字特地念了重音。

“很久没见过那么有个性的学弟了,”谢见潮笑了一声,随口道,“以后要来星河舰队吗?”

衬衫已经重新理好,扣子系到最顶上,银白的袖箍圈着双臂,倒显出了几分一丝不苟的味道。

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可惜内里是个败类。

“不用了。我不想进军队给人系纽扣。”

冷漠地拒绝完,楚江云递出手心。

是讨要勋章和纪念册的意思。

身后还有数千人列队站着,无数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

仪式进行了太久,台下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如你所愿。”谢见潮终于把属于他的荣誉交到他手上。

心下浅浅松了口气,楚江云正准备敬个军礼就下台,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了。

热流在指尖涌动,心脏开始狂跳,他连自己还在讲台上都忘了,一瞬间只想把手抽回来。

明明使尽了浑身力气,手掌仍然被人紧紧抓着,纹丝不动。

谢见潮甚至还摆了摆手臂,在场下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一个简单而友好的握手礼。

他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低沉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这才是骚扰。”

……

楚江云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心脏的剧烈跳动已经平复,鼓噪的精神力也已平静,但严商拍了下他的肩,问他刚刚授勋怎么用了那么久时,他仍然头脑空白了片刻。

好一会儿才说:“谢将军问了几句话。”

严商艳羡地“哦”了一声,随后大惊失色,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坏了,我忘了你有洁癖了,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没事吧?”

放在平时,楚江云多少叮嘱一句下次小心。

可眼下没有心力,只一句“没事”便打发了。

他不是没遇见过骚扰,可胆敢在这种正式场合,在数千人眼皮子底下干的,谢见潮还是头一个。

或许甚至不该用骚扰来形容。

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该是恐吓才对。

他想做什么?

楚江云很难直接猜到,但当他面前停下一辆暗色低调的悬浮车,走下来的人对他躬身行礼,说是有人邀请他一聚时,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学院中向来禁止悬浮车通行,诸多哨兵惊奇地侧目看来。

严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探头探脑地嘀咕着问:“什么情况啊这是?要我去找院长吗?”

楚江云摆了一下手,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审视了片刻,他问:“如果我不上车会怎么样?”

对方彬彬有礼,面不改色,“谢将军说,不被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您觉得呢?”

楚江云眯了下眼,扭头和严商说了声让他先回去,然后便上了车。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越是强硬,越是虚张声势,越是有所求。

这样的人他以前见过不少,但谢见潮图的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悬浮车一路开进军部附属的别墅区,楚江云踏进门时,谢见潮正背对着他,拔掉一瓶陈酒口上的软木塞。

深红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一旁陈立的光屏停留在军区专线频道,正播放着普罗大众看不到的前线新闻。

“x星系外的星兽群于前日发生暴动,已被把我带来这里,又是棒子又是甜枣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应该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总不是特地来‘夸奖’我的吧?难道还要给我什么奖励吗?”

“奖励?”谢见潮琢磨着这两个字,细细品味一番,“的确是奖励。”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明明隔了偌大一张茶几,却无端生发了些压迫感,“做我的向导吧,小学弟。”

这也算是奖励?

他是有多自大?

楚江云几乎要气笑了,“凭谢将军的身份,塔里的向导应该能随便挑才是,何必在乎我这样一个刚分化的普通向导。”

“s级可不普通。”谢见潮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且向导塔有自己的规矩,塔里的人,不能跟着我上前线。”

都说向导是联邦最珍贵的资源,生命安全尤为重要,除非总统特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被向导塔评级为安全的地区。

即便权位再高,如果只是哨兵的精神海问题和疏导需求,自然是够不上特批级别的。

说来也好笑,当权力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时候,“珍贵”便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裁量的灰色地带。

不可以上危险的前线,却可以进危险的实验室。

时刻需要处在监管和保护之中,私下被出售“使用权”的现象却屡禁不止。

但这不是楚江云眼下关心的事。

先前谢见潮也提过让他进星河舰队,但他当时不清楚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那是和“下次请你吃饭”一样的随口一提,所以拒绝得干脆。

可现在看来,这人好像是认真的?

楚江云倏然抬起眼,确认性地追问:“你让我进星河舰队?以什么身份?”

深红酒液在杯中摇晃,谢见潮一只手垂在沙发靠背上,“我的副官刚离职不久,现在正缺一个人顶上。”

“我还没有毕业,没有军衔,当不了少将的副官。”

“我的直属部队,我说可以就可以。”

字字落地,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楚江云不再怀疑,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分化成向导后,他连最简单的体检都过不去,基本不可能再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军部了,更何况是星河舰队这样立功无数的精英战队。

心头隐忧被一击命中,通天大道摆在眼前,楚江云不可能不心动。

两手指尖贴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倒着的三角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沉默了很久,“要我做到什么程度?”

哨向疏导建立在身体接触的基础之上,且与接触程度息息相关。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不用付出什么。

谢见潮笑了笑,又露出了那种玩味的表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楚江云吐了口气,将酒杯往前一推,站起来拔腿就走。

“生气了?”谢见潮纹丝不动,仍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逗逗你都不行?”

“我以为谈判需要有最基本的诚意,”楚江云冷冷道,“我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好吧,”谢见潮举了举手,作投降状,“我可以不做插入式的性交。”

“除此之外呢?”

“没有此外,”谢见潮笑着说,“亲爱的,s级向导固然难得,但你不会以为拉拉手就能解决我的精神海问题吧?”

楚江云呼吸稍稍急促了片刻,很快就平复下来,“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到了那一步不会插入?”

“不用相信我,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谢见潮嘴角勾着,笑意弥漫的桃花眼弯成半轮新月,精致又生动,不像稳坐高台的上位者,像一只试图蛊惑人类下岸的海妖。

“你可是一只到了我眼皮底下都能跑掉的小老鼠,如果我敢轻易违约,能绑得住你吗?能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不会成为联邦少将,我不会轻易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事情。”

只是不会轻易做,并不是不会做。

楚江云敏感地抓住了关键字眼,但也没有当场质问并寻求保证的意思。

天底下没有比利益更靠谱的事情,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相信谢见潮说的是真话。

“我明白了。”楚江云点了下头。

谢见潮自信满满、势在必得道:“你答应了?”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十分平稳,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画上句号的意思。

紧跟着道:“你不用担心学院那边,我会去找院长……”

“没有。”楚江云打断他。

“你说什么?”谢见潮倏尔眯起眼,顿了一下道,“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不用了。”

楚江云一直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下来,言辞也回到客气而疏离的状态,“感谢您的提议,但我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已经分化成向导了,还有别的办法进军部吗?”

几案下的鞋尖落到地上,酒杯被搁下,轮到谢见潮拧起眉头,“恕我提醒,入军都是有严格体检的,比进哨兵学院严格得多。”

句句往楚江云在意的点戳,但他这回只是轻笑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便转身往门口走。

脚步轻快,不带一丝犹豫和迟疑。

深宅大厅,进来时感觉路程很长,走出去的距离却仿佛变得很短。

谢见潮的后背离开了沙发。

他看得出来楚江云这回是来真的。

一旁的光屏还在播放最近新闻,字正腔圆的声音缓缓淌出。

伴着不紧不慢的背景音,楚江云搭上门把手,刚转动一圈,谢见潮的声音又在后方响起。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s级不是能力的上限。你在没有分化的时候,就已经能打败底层s级哨兵了,现在只是也分化成s级向导而已,你要为此沾沾自喜吗?”

楚江云仍然握着门把手,却没有再动。

“真正身经百战的顶尖哨兵和向导,都可以凝聚出自己的精神体。思维同感、战斗同步,既是自己的第二个分身,又可以提升能力的上限,这是学院里没办法教给你的。”

楚江云终于转过头来。

他看见谢见潮嘴角仍旧挂着笑,却不再是先前的泰然自若、悠闲自适,冷然中显出一星半点的狠戾之色,周身气势中冒出了不曾见过的攻击性。

“你可以猜猜看,我的精神体会是什么。”

楚江云不想再和他玩这种拉扯游戏,但不经意瞥见谢见潮细长上翘、弯成月形的眼尾,心里不由下意识地浮现了两个字——

狐狸。

随即便抿了抿唇。

他已经在哨兵学院入读一两年,和向导塔的人也有来往,却对精神体的事情闻所未闻。

满腹都是疑问,可一句都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发现谢见潮目光的焦点突然变了。

目光仍然朝向着他,视线却像对准了他身上爬着的……什么东西。

“别这样,白蚺,”谢见潮说,“一见面就缠在人家身上,很没有礼貌。”

眼前身周明明都空空如也,楚江云却感觉浑身发凉,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穿过白桦林间的细长小道,别墅区在身后渐渐远去。

冬日冷风萧瑟,加重了楚江云身上挥之不去的凉意。

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未知,不可名状的恐怖伴着想象空间的极限如影随形。

谢见潮成功在他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已经离开许久,楚江云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时不时的心悸,忍不住地去想——

那条蛇真的存在吗?谢见潮那么恶趣味,会不会是在骗他?

可如果是真的呢?

它会不会跟着自己出来了?现在还缠在自己身上?

它现在是什么姿势?毒牙在哪个位置?

每每想到,好不容易止住的鸡皮疙瘩又层出不穷地往外冒。

一面心悸难安,一面又兴奋不已。

新世界的帷幕掀开了近在咫尺的一角,即便只是管中窥豹,也叫楚江云沉寂已久的野心蠢蠢欲动。

他无法接受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可能会被看不见的敌人扼住咽喉,却无比期待自己成为那柄隐形的利刃。

谢见潮表面轻浮,实际嘴里吐出来的每一条信息,明里暗里都标着价。

这不是个好的交易对象,所以楚江云拒绝得很坚定。但除他之外,还有谁背景深见识广,有可能知道关于精神体的全面情况?

如果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情报,他又应该找谁?

思绪连篇起伏时,光脑突然响起提示音。

顾钧:【学长,你还好吗?我刚出隔离室就听说你被带走了,很担心你】

顾钧:【如果看到消息的话,可以回复我一下吗?我真的很担心你】

楚江云盯着透明的光屏看了几秒,开始输入:你知不知道……

顾钧:【学长,萧问荆来寝室找你了,好像有急事】

顾钧:【我听说你们关系不好,所以什么都没有和他说,但他是谢将军的侄子,我没忍住打听了几句,可能被他看出来了,希望不会影响到你】

楚江云指尖微顿,删掉输入到一半的信息。

楚江云:【不用担心。我这几天有点事,暂时不回学院了】

回完便退出来,将页面往下拉。

在联系列表的最底下,躺着他已经两个月没见过的爱人。

一点开对话框,入目的便是拉不到头的单方面消息,楚江云一次也没有回复过。

崔晚宁的头像是联邦最知名的罗勒湖。湛蓝的湖水宁静而幽深,就像他本人一样,任何时候都是温温和和、平静怡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有脾气。

正如这两个月,爱人一言不发莫名消失,他也只是每隔四小时发一条消息,不论白天或黑夜,如今算一算,竟也有好几百条了。

实训结束的时候,楚江云刚打开光脑就被他的消息刷了屏,烦躁之下干脆屏蔽了,所以对话框才能埋得那么深。

只是人再怎么温和好脾气,总归会有情绪。

最早的消息还很克制,大多是分享生活,后来大约实在有些急了,开始隐晦地追问楚江云人在哪里。

最新的消息来自半小时前。

【江云,我知道你们学院的实训已经结束了,恭喜你拿了第一名,我为你感到开心】

【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联系过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可能需要当面谈一谈。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回复我的话,我会去哨兵学院找你】

崔晚宁为人极其克制,能直白讲出这么一大段话,几乎突破了他的极限。

楚江云很清楚这一点,心头刚刚升起的隐忧迅速落了下去。

【实训后事情多,刚刚忙完,之前不方便回消息,我现在来找你】

……

崔晚宁果然在气头上,起初都不愿意让楚江云进门。

交往也有大半年了,楚江云很清楚他怕什么,“让别人看见了也是闹笑话,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崔晚宁抿了抿唇,扣着门板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松开了。

即便交往多时,楚江云也没来过这儿几趟,对房间布局很有些陌生。他不记得鞋柜的位置,也忘了自己的水杯放在哪里,总是要先注意崔晚宁的行走动作,然后才能跟着照做。

久而久之,他注意到崔晚宁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配了条浅色的休闲裤。

崔晚宁家风传统又板正,从前多着衬衫西裤,年纪轻轻却像是从教条里走出来的人。后来和楚江云交往久了,虽然他穿什么楚江云都说好看,但他本身敏感又纤细,还是从无数细节中反复推敲,发现楚江云其实最喜欢他打扮得青春干净学生气,后来便总是这么穿。

那么今天也穿着连帽卫衣,是因为养成习惯忘了吗?还是……

“你的水。”崔晚宁搁下杯子。

他的语气比平时冷一些,但多年来的严格家教让他没有办法大发脾气,到了这时候也只是微微蹙着眉,“现在可以解释了吧,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复我的消息?”

说着顿了顿,接着问:“你还记得我们在交往吗?”

人明明高高站着,却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平白无故被恋人断联两个月,换做常人早就闹起来了,可到了崔晚宁身上,连质问都带着点温和气,还记得事先给人倒水。

楚江云经常会觉得他的家教太奇怪,教会了他怎样做一个好人,却没有教会他怎样保护自己。如果不是他太好欺负,即便分化成向导后心情再差、事情再多,楚江云也不会敢轻易冷他这么久。

望着他清润似水的眼眸,楚江云心下微动,攥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安抚性地将手掌放在他腿上。

“你也知道我们学院很重视实训,我之前一直在忙着准备,实训中又没办法和外界联系,现在刚结束没多久,我不是就联系你了吗?”

崔晚宁低头看了一眼,顿了半晌,还是没拉开他的手。

他阂了阂眼,扭过头说:“别骗我了,怎么可能忙到回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实训结束之后我找别人问了,都能打听到你拿了冠军,但你……你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回你消息的人没拿到冠军。想要做到多好,就要付出几分,我……”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崔晚宁眸中已染了水光。

手指下意识搓动着,似乎陷入了挣扎,好一会儿才道:“抱歉,我这段时间一直很焦虑,我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给你,更怕在你面前表现出糟糕的一面……对不起,晚宁。”

说着还弯下腰,用手扶着额头,仿佛有点自暴自弃,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在他们的交往过程中,楚江云总是骄傲的、光鲜的,这还是崔晚宁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姿态。

哪怕余怒尚未消尽,他仍旧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楚江云的背,“你是从八月中旬开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江云闻言,突然急促地用力吸了几口气,喉中发出压抑的骨碌声。过了好一阵子,动静才渐渐小下去。

他抬起猩红的眼眸,瞳孔中甚至蜿蜒出细密的血丝,嗓音艰涩断续,“晚宁,我再也没有分化成哨兵的机会了,你会嫌弃我吗?”

崔晚宁怔了怔,随即不假思索地环住他的腰,“怎么可能?我自己就是普通人,做什么要求你分化?”

声音渐渐小了些,他疏忽抬了一下眼,喏喏道:“我以为……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想要分手……”

楚江云直起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四目相对,情绪缓缓在空气中流动。

他郑重其事地在崔晚宁左眼落下一吻,“你的眼睛像罗勒湖一样美,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崔晚宁天生一副蓝眸,温润如湖水,可若是凑近了看,却能发现左眼的瞳孔颜色稍稍淡上一些。

有点透明,更接近于玻璃,是生来残疾的外在表征。

身为科研院大学士的父亲可以带来很多新奇的玩意,却没法治好他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永远是缺少半边的样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歧视也多围绕于此。

对于自己看不见的左眼,崔晚宁向来是有些自卑的。直到去年入冬时的某一日,天降暴雨,伞却不知丢去哪儿了,一个陌生的男生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走过来,好心说可以载他一乘。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挤在伞下的空间中两人靠得很近,崔晚宁下意识瞥过脸,余光却扫见对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目光就落在那只他万分想要藏起来的左眼上。

一时窘迫又难堪,头埋得更低了,“你看什么呢?”

“抱歉,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蓝瞳。”对方温和地笑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罗勒湖吗?那是我最喜欢的湖泊,美丽又神秘。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想起了罗勒湖。”

天色黑漆,暴雨成幕。仅仅是匆匆一面,却深深印入了崔晚宁的脑海。

那是他和楚江云的初见。

悬着的心终于平稳地落下来,他不再怀疑楚江云的言语和真心,静静地任由对方长拥自己入怀。

久别再见,压抑的思念升腾翻舞。崔晚宁把脸埋在楚江云肩头,悄悄吸了一口。

“干什么呢?小坏蛋。”

“你身上香香的,我闻一闻。”

“什么?糟了。”

“怎么了?”崔晚宁紧张地坐起来。

楚江云作担忧状:“该不会是实训回来没洗澡,一身的尘土味被你闻出来了吧。”

崔晚宁被逗笑了,趴在他肩头直打颤,“你就会逗我。”

楚江云也跟着笑,“那你告诉我,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崔晚宁的手指打着转,“有点雨后的青草香,也像是旧书刚刚晒过的气味,你希望是什么味道?”

楚江云一本正经,“是你喜欢的味道。”又把崔晚宁闹了个红脸。

两人嬉闹好一阵子,崔晚宁才不舍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得知楚江云会在这儿住几天后,还很有点不敢置信,连连追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真的。

楚江云作势要起身,“如果你不希望我留下的话……”

“我是太高兴了,”崔晚宁连忙拽住他的袖子,“不知不觉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做饭,你等我一会儿。”

崔晚宁的背影没入厨房中,厚重门板刚刚合上,楚江云的嘴角便落了下来,眼中笑意尽数消失。

撒谎撒多了便是这样,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说谎,只要稍稍将真相换个说法,便足以迷人眼目。

厨房中响起锅碗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清音不停。

借着这些动静的遮掩,楚江云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书柜边的立体光脑是科研院的先进成果,使用它后不会在星网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可以避开联邦信息安全部无处不在的天网。

楚江云目标明确,将一段视频上传到星网后便立刻退了出来。

这是一段关于校园暴力的视频,将受害者浑身带血的惨状、跪地求饶的画面、声泪俱下的言语一点不落地全录了下来。

角度很明显是偷拍的,光线很暗,但画面一点也没有摇晃,可见拍摄者的心态很稳。

大概是距离太远的缘故,画质并不大好,但萧问荆的侧脸映在画面正中央,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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