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白照片里的女孩,柳汉卿一时间有些恍惚,感觉似曾相识,但,更多的是自责内疚和痛苦。
那个男人的话,也一直萦绕在耳边,“你自己的选择,拿好了!”
对啊,是我自己的选择!
该死的选择!
我是个坏分子,黑五类,我才应该被枪毙。
柳汉卿趴在床上,痛哭不止,手里紧紧地抓着黑白照片,这个女孩已经完完全全地被烙印进了心底。
......
时光,好像是刮过耳边的风,“呼”地一声,便带走了岁月。
“嘿,中文系的辫子姑娘,你们今天看到了吗?”穿着“工人有力量”篮球背心的寝室老大一进宿舍,就冲众兄弟说道。
扶了扶沉重的玻璃眼镜的老二放下了手中的《红与黑》,插嘴说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你们消息不灵通啊,周四黄教授在阶梯教室讲古典文学课,可以去听,辫子姑娘也会去哦。”
躺在床上的老三光着膀子,一听中文系的辫子姑娘,顿时就来劲了。
窗外的蝉在鸣叫着夏天,伴随着柳条送进来的风,吹拂着1978年刚迈入大学校园的学子们。
柳汉卿愣愣地站在窗边,希望清凉的风掠过湖面,也能够吹进自己的衣领里。
听着兄弟们的讨论,他也很是心动,对呀,水灵灵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他笑了,因为,不同于寝室里的兄弟们,只听过,他还真真切切地见过。
那一面,仿佛狗尾巴草撩拨了灵魂,颤得脊椎都麻了。
“嘿,老四,在想啥呢?还不快去上班,要迟到了。”老大上前来说道,指了指手腕上的宝石花手表,虽然表带有些破旧,但这可是上海产的稀罕宝贝,上大学的那天,父亲亲手戴在了他的手里,他视若珍宝。
同时,也愿意给寝室的兄弟们提供一些便利。
柳汉卿闻言,连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快到点了,连忙换上不合脚的皮鞋,就匆匆地往外走。
“慢点走,当心西裤别又崩了裤裆!”
老二的话从身后传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柳汉卿连忙夹了夹腚眼,生怕之前的惨剧再度发生。
这一身上下,是工装,虽然不合适,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了。
若不是同乡辅导员知道他英文出色,并且对他特别关照给他找了一个大酒店的服务生兼职,他估计自己这辈子都穿不上这样体面的衣服。
走在校园里,柳汉卿心里得意地接受着学生们投来的羡慕眼光,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们,有的去年还在地里刨地,有的去年还在山上放羊,有的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母了,穿着自然也不咋的,甚至多有补丁。
柳汉卿多盼望自己能在去酒店的路上遇见辫子姑娘,把自己最帅气的一面让她能看见。
然而,让他失落的是,一直到酒店,他都没能遇见辫子姑娘。
在校园里,他是备受瞩目,而在这个接待外宾的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他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好在有一口不算是太土气的英语,总归是能解决生活问题。
“柳汉卿。”
听见领班喊,柳汉卿连忙走了过去。
“你去餐厅服务,那里有一桌美利坚的客人,我听人说,他们那里流行小费,也许多多少少会给你点。”领班笑着对柳汉卿说道。
柳汉卿连忙道谢道,“多谢领班,多谢多谢。”
说完正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