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此,挺好笑地捅了捅沈山山胳膊:“瞧瞧你,眼神儿当令箭,人家看你一眼都觉着怕。”
沈山山无奈瞥过我,笑起来提点道:“稹清,石打冒头的鸟,你少说话吧。”
我当时也不知出没出声去驳沈山山这话,但隐约记得心里是真不在意那刘侍御的。因为到如今我也对刘侍御不在意——
入班之后那么些年,沈山山迁升御史丞又调去京兆司做了少尹后,就连我都磕磕碰碰地撞了大运,慢慢儿做到了御史中丞,但刘侍御过了那么多年也依旧是个刘侍御,因着这个,台里晚辈儿还给他起过个浑名儿,叫刘龟。
龟者自行奇慢,遇肉眼馋却见险缩头,逢人又一副老生自傲形容,真同刘侍御这人一模一样。他们学到我跟前儿,我听了当这极是好名儿,就笑了两声。可我笑的这两声却叫刘侍御盯住了,他竟娘们儿兮兮地在梁大夫跟前儿参我一本,说我带着头给他起外号,这是离间台里同僚干系、教坏后生,他望梁大夫管管我。
梁大夫拎着折子,板起脸问这龟字儿是不是我起的。我没慌,因想着我认了倒不怎么样,顶多挨顿骂,可后生一旦被供出去就得挨板子,遂平平道:“是我起的。老师您想想,我同刘侍御同僚这样多年,这龟字儿也是盼着刘侍御长寿啊,好歹我领着他多做几年的事儿不是?这是个爱称,刘侍御是误会了,误会了。”
梁大夫当时瞅着我,那神容也不知是不是笑,总之会意咳了声,把折子儿扔回刘侍御桌上叹了口气儿,叫他还是管好自个儿吧,甭老盯着别人说三道四。
刘侍御那个气得啊,他坐在部院儿桌后直瞪我,都没空去瞧别的地儿了。
这就一直把我瞪上了中丞的位置。
我是真谢谢他,迁升宴就还请过他,只他也没赏光。估摸是又忙着瞪别人去了。
就跟入班那天儿我们走到玄德门的时候一样,恰逢我们队伍里头有个谁的哥哥在禁宫门外做侍卫的,不过扬手一招呼,刘侍御那眼神一下就瞪过去了,好似个抢桃儿的猴子。
我正在同沈山山指着他笑,结果前边儿的人忽而都开始慌乱地叫着快行礼,然后一层层都跪了下去。
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已被沈山山拉着一起跪下去,竟望见前面一层层跪下去的人后面,逐渐现出个明黄色的人影子。
那人影极庄重地站在西皇城部院儿外的红墙绿荫下,好似经过,又好似久立,却更如久立在经过处,后面太监宫女儿给他掌着华盖羽扇,他负了手远而静默地看着我们这一队人,虽听见了请安的声音,却也没立时就叫我们免礼平身,反而目如秋水似地一一漫过我前面的二三十个人,正凝起眉来,不疾不徐地找着谁,渐渐那秋水也往我这儿漫。
实则他极快就看见了我,但那一瞬于我却太长。那时我恨不能打起锣鼓来冲他吆喝:爷,看我!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那时心底儿这叫嚷几乎奔着膛子就要蹿出来——可却又不能够蹿出来,我的手臂都抖,我很想站起来向他挥舞——可却又不能够站起来向他挥舞。
好在他终于看来,遥遥地,他望着我目光一滞,犹如半池烟霞罩雪,下刻他步子向前挪了那么一丁点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