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折门在我身后吱呀打开,又换到我眼前砰声合上。
震声的琴鼓被关在厢门里头,我听见沈山山在我耳边道:“稹清,我先送你回去。”
【佰卌一】
沈山山送我回家许多次,早是常事儿。
可只那夜我窝在他家马车上,才将那短短回家的路觉出份儿遥不可及的长。我俩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他大约是想叫我静静,可我静到眼睛一直扎在他家马车的内里儿布头上,却忽而发觉那颜色已不再是澄青,早变作了藏蓝。
我这才明白他家这马车的内里儿是换过布面儿了,我竟才知道,便随手摸了一下儿车壁,问沈山山:“什么时候换的料子,还挺齐整。”
马车在摇晃,沈山山靠在我旁边儿,想了想道:“两年多了罢。”
竟然已有那么久了。这当中坐过多少次沈山山家的马车,我却从来都没发觉过——或说我根本就连在意都没曾在意过。他是沈山山啊,他领着我陪着我多少时候,我竟连他家马车换了内里儿都没在意过。
那我究竟还在意个什么?
我突然心惊我这几年究竟都在做什么。读书考学实则并不真要了我半条命去,我成日心里期期艾艾怨我爹怨我二哥怨这世道,我怎么就从来没怨过我自己?
大约从来我只当自己是笨的,也甘愿自己是个笨的,希冀放至最低处,便心安理得觉着家里操心的事情自有我父兄去操心,外面操心的事情也不由我操心,什么事儿临到头来我能靠着沈山山能靠着皇上替我收拾,在宫里被人笑话还要靠小皇叔罩着,就连往屋里跌个跤都能把徐顺儿折腾来骂——实则我自个儿呢?我走到外头穿街弄巷可能连颗白菜头子都认不出来,指着香菜能当做芹菜,就连蛐蛐儿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指望着一屋子富贵玩意儿就以为多能耐似的,眼下这富贵后头的手一收了,我不过是个掉了线的皮影子,就连御史台都不是我凭自个儿进的。
我在东宫里头待了那么久,我只当自己舍了多少多少的东西去为了皇上,焉知当中真正的苦痛,当中真正的沉重,其实他受的总是比我多的,只是那些压在他臂上的手,拖在他脚下的事儿,他从来不叫我看见罢了,至多至多,他不过是夜里疲累时候坐在书房里静静看我温书,至多至多,他不过是捏着我指头捧着我脸,叫我笑笑罢了。
我忽而发现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公子。
应说我从来就不清醒,应说是我从来都真正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