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台上,汩汩流水声不停。
叶昔仔细清洗双手,将泼在指尖的酒味儿洗净,转身走出女洗手间。
刚出门,碰上在休息间抽烟的顾远征。
他将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一件合体的白衬衫,上身倚靠在黑色的墙角。昏暗中射灯下,烟雾在他身边如轻纱笼罩,清浅的白酒香也将他缭绕,又淡又浓,影影重重。
很吸引人。
叶昔蓦然想起他还是她师父那时的许多瞬间。
他总是这样优雅的、从容的,周身精英范儿浓郁,却有种毫不费力的气质。这让她喜欢,想靠近,特别崇拜。
她是崇拜他的。
也不止一次偷偷模仿,试图赶上他的脚步,不求和他并肩,只要学他八分就好了。
她也想成为顾远征这样,靠自己能够撑起一片天的人。
可他突然拒绝了她的跟随。
天塌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甘是愤怒,冷静下来,便有无尽的伤心找上门。
毕竟哪个徒弟愿意被师父抛下呢?
但今天也许是个转机。
他帮她拦下了酒。
一如以前。
想到这里,叶昔看了顾远征一眼。
大约他也是过来处理被弄脏的衣衫的,袖口上已经擦过,但湿润的痕迹还在。处理过后呢?抽一支烟?他是在等她吗?
可顾远征没有看她,只勾着脖子抽烟,背脊挺直,长腿微弯,很专注,略疲惫。
要跟他打招呼吗?
叶昔自问没有那么软。她太骄傲了。
她重重提了口气,昂首挺胸地从顾远征身边走过,经过他的时候留下一阵香。
“叶昔。”
低沉的音色有些哑,不知是累的还是病了,有气无力。
心里澎湃,叶昔脸上不露。但她停下了脚步。
“转过来。”顾远征直接下指令。
她不转。
“转过来。”顾远征很有耐心,声音更哑了,“我看看你。”
他可能病了。
她不跟一个病人过不去。
叶昔缓缓转过身,昂着脑袋,像是顶着冠冕。
顾远征突然就笑起来:“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她揪住了衣摆,像是掐住了心酸的闸口,脸上傲气十足:“你要说什么?只是想数落我的话,我回去了。”
“不说,不说。”顾远征反手将烟头戳近沙盒里,声音沉沉地哄她,“叶公主只能夸,我记得的。”
酸气堵不住了,叶昔紧抿着唇,可还是从眼睛里冒出来,变成一汪水汽。
这句话是她自己以前说过的。
那时年会流行到大自然中去团建,去做体能训练,叶昔体能不错,但有些畏高。
尤其是当踏板下面是百米深谷的时候。
她爬上去的时候信心满满,喊足了口号,事到临头,蔫了。
好不容易扶着安全绳走了三两步,没忍住看了一眼,吓得腿一软坐在了踏板上。
任谁喊也不动。打死不动。
教练喊得心浮气躁,张嘴就骂,企图激起她的羞耻心,这是惯用手段。
但叶昔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只是惧高,可不是怕人,当即高声叫道:“你凭什么骂我?是人就有弱点,有弱点就会害怕,怕高难道很丢脸吗?肤浅!我就是怕高,我就不走,这儿风景好,我晚上就睡这儿了!”
教练登时哭丧了脸,倒是在她前面先过去的顾远征被逗笑:“叶昔,过来,我接着你。”
“我不过来!偏不!他骂我,我偏不顺他的意!”声音发抖,变了调,更加好笑。
“来吧,别跟教练计较。”顾远征扑克脸破开,笑起来很温柔,惯起来很无度,“你只要肯过来,尽管提条件,我都答应。”
“真的?”
“嗯。快年终了是不是?我不骗人,大家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