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率领了万把人,还不是被项羽带着八十骑打的落花流水?况且如今这人是指数家主控制了,哪里还有我的份儿!?”
张良不甚在意,径自挽起袖子来替吕雉画眉:“那怕也是韩信此人还有事要做。”
吕雉不明所以:“何事能超过追杀项羽?”
张良眼睛一眯,端详着镜中化成了半面妆的美人开口:“杀虞楚昭!”
吕雉一愣:“但这厢已没了人手……”
张良笑着又替吕雉化好了另外半边的眉:“不是还有匈奴人么?”
砀郡新阳外,大批汉军阻道,在暴雨中严密排查着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但是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可能拿到那一千金奖赏的希望——毕竟无人认为项王会有那么傻,走城内进出。
“往东,走垓下,渡江去彭城。”异常瘦弱的高大男人往城门方向觑了一眼,旋即压低了头上的斗笠。
汉军死守了每一个城池,不给他丝毫机会转去彭城。
冲进斗笠笼罩范围内的雨水顺着那张刀刻斧凿般的脸滑落,那张瘦削至极的脸看上去面容憔悴,只有狼一般的眼睛尚能找到昔日项王的风采。
但是在他身后,那隐藏在树林间的八十骑眼中,这个男人依旧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项王,他们誓死追随的战神,愿意交付生命的西楚霸王。
四日前,跟着项羽的小兵前去找马,结果遇见了也在四处寻找项羽的散骑,于是又收拢沿途遇见的楚军,统共八十余人。
沿途遇上追兵或拦截汉军不下数十次,然次次均是有惊无险。这有更加叫那追随项羽而来的八十人坚信,项王乃是战无不胜之人。
暴雨中,项羽强打起精神,那噬心之毒每时每刻不在折磨着他,但是只要想到那日在虚空中听见的虞楚昭的话,他便奇迹一般的没有倒下。
“昭昭,爷这就去彭城等着你!”项羽在心底默念,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
这天黄昏,砀郡内近固陵的鸿沟河道上颠簸着冲下一只乌篷小船,在浩瀚激荡的水面上,犹如一片旋转着的竹叶般随波逐流。
“慢些走也罢,还是走陆路吧,稳妥些。”甘罗的声音隔着封了油纸的帘子从船舱里传出来。
熊心带着斗笠正在暴雨中凝神撑船,“嗯”了一声,抬手将脸上遮蔽脸孔的面具扶正,勉强将小船靠岸,抛出缆绳勾住岸边的树桩子,收绳子的时候犹自觉得脚下的小船颠簸的厉害,随时可能倾覆。
“到……何处了?”虞楚昭昏昏沉沉,在颠簸中咳嗽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问身边坐着的甘罗。
他双目不能视物,兼之四日来昏睡不止,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到了何处。
“固陵了,我们转陆路上走。”甘罗替虞楚昭整理散乱的头发,轻声说话,知道虞楚昭此时不舒服,生怕声音大了惊扰了他。
那天灵魂离体,为保全项羽,虞楚昭一声暴喝,竟然将那高高在上的声音斥退,但那似也耗尽了虞楚昭的全部气力。
于是,接连四日,虞楚昭都是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却意志混沌,不辩身在何处。
此时终于勉强能撑开沉重的眼皮,刚刚回复的听觉中,便听得甘罗的话。
“往南走?”虞楚昭喘了半天气,这才缓过劲儿来,又问一句。
“是。”甘罗又替虞楚昭掖了掖被角。
帘子被小心的打起来,一线的缺口立时冲进狂风骤雨。
虞楚昭此时体虚,受了风又是一阵猛咳,熊心赶紧转身,复又掩上帘子,这才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裳转身进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