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啦 > 都市言情 > 色盲 > 01 我撒谎了(S了哥哥满B

01 我撒谎了(S了哥哥满B(1 / 1)

傻子最近越来越清醒了。

“西水港……”

狭窄的老破小隔音差劲,一门之隔,掉漆卷边的木门虚掩着,傻子的呢喃自语透过水流声传来。

“哥,你知道一个叫西水港的地方吗?”

我抹了把流进脖子的水,审视镜中的自己。

白炽灯下过度到病态的白,消瘦的四肢躯干,眼神空茫,头发遮眉,没有一点精气神。

好恶心。

明明很难看。

到底哪里好看。

“哥,哥?”

傻子屈腿坐在小沙发上,见我出来目光便火急火燎地往我身上落,唤个不停。

“哥你怎么不理我。”

我叹气,心里那股梗塞劲儿更重了。

“好像不知道。”我伸手抚上男人的脸,对视。

真的很帅气。

眉眼精巧,五官英俊,即使穿着宽大破旧的t恤运动裤也难掩布料下的宽肩长腿。

傻子闻言露出失落,似乎还想接着问,我俯身凑上去亲他。

流畅精壮的手臂揽上我,两条舌头没羞没臊地交缠一起,水声粘腻。

“哥……”

傻子情动了,声音是粗纸磨过的哑。大手急躁摸进我的腰,背脊、肩胛骨、乳头被指腹擦过,揉捏。

我喘息一声,绷紧了腰。

空间狭窄,我只得抬腿跨坐在他身上。

下面已经出了水,那是我情动的来源。内裤湿粘粘的贴着女器,腿间抵住的粗硬感更明显了。

傻子硬了,直挺挺地抵着我,小幅度地挺腰。

我笑,又吻住他,舌头交缠,身下向前送腰,配合地磨坐着。

“嗯……哥。”

掐在我腰间的手收紧,双腿间的畸形器官被鼓囊囊的一团重重磨擦着,腰间的大手让我动弹不得,傻子欺身狠狠咬上我的肩头,像狗一样粗重喘息。他的鸡巴已经很硬了,正气势汹涌地抵着我。我呻吟,他的后耸腰顶跨的力度更大了。

我最受不了这个。

突起的阴蒂被快而重地擦过,快感滋生。内裤似乎都被顶进去一小节,棉布粗糙,擦着敏感的穴口阴蒂,恍惚生出自己被操进来的错觉。

“嗯哈……阿季……”

老旧风扇吱呀呀地转,傍晚橙黄的日光斜洒进一半沙发,汗水粘腻,缓慢流动的燥热空气中满是情动的腥臊味。

临到极点,我发出声母猫的尖锐细叫,双腿失了力气,瘫倒一旁,傻子灰色运动裤鼓起的裆部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谁的体液。

“去床上好不好,哥。”我抬头,撞进满是欲望的眼底,那声音暗哑得过分,手臂青筋暴起,却还在佯装乖巧征求我的同意。

“……嗯。”

应声的那刻被拦腰抱起,屋子很小,几步路便被放到床上。

“阿季……”

那处我自己清洗也觉害羞,不愿多触的畸形器官,傻子褪掉已经被淫水浸湿的内裤,手指直直朝里探。带着层薄茧的大拇指顶起抵上凸起的一点,边揉动中指边在穴内打转。

傻子一向对我很温柔。即使鸡巴硬梆梆,看着几近爆炸也会耐心做好前戏。

“哥的小逼流了好多水,是想让阿季操进去。”

我羞红了脸,偏头不去看他。

天知道。

我可没教过他这些。

但这里是上城的贫民区,住在这儿的人大多是发廊情侣或者中年夫妻,没什么闲情雅致,闲下来就做爱,把鸡巴捅进逼,没羞没躁地说低俗的浑话。

分到两旁的腿抬起蹭了上精壮的腰侧,脚缓缓向内移动,最终落到鼓起的腿间,我缓着力道,时轻时重地踩弄他硬挺的鸡巴,用趾腹磨他滑腻的龟头,滑过青筋头冠,来回地磨压。

“哥……”

脚踝被握住,傻子抬眼瞪我,眼底猩红,看起来竟还有点生气。

“进来,我想吃。快点。”

我像个荡妇一样躺在他身下放荡呻吟,双手缠上宽厚蒙上层亮晶晶薄汗的背脊,指甲轻挠,又收紧。

“哥,骚。”傻子骂我,但我一点也不生气,粗俗的荤话反而刺激的我腰眼发麻,“天天勾引阿季。”

话落的瞬间粗长的阴茎重重挺进,操得很深,我被激得猛然挺起腰部,呻吟出声。

像被我的反应鼓舞到般,阴茎埋在肉穴内不安分地跳了下,傻子呼吸粗重一声声砸进耳际,腰下落,像条发情的公狗,每一下顶得又重又深。

铺天盖地地密集快感猛烈拍打我脆弱的神经,很快便被傻子一记重顶送上高潮。逼里泄出一大股骚水,猛烈绞紧穴内的鸡巴,傻子粗喘出声,似乎想要抽出来缓一下。

我不乐意,双腿缠上他的腰,不让他走,他一出去我就哇哇叫,像条淫蛇,拼命渴望着男人的精液。

“阿季要被哥勾死了。”大手掐上我的乳房,那里只有细微的隆起,对于男人来说太怪异,对于女人来讲又不足够的有肉欲。

但傻子很激动,从法,胡作非为地乱舔一通。

没有技巧,但青涩鲁莽往往能逼升出最原始的快感。

我抬头,不去看,即使不看身体也能全然感知。

阿季吸得太猛舔得太狠,我只感女器的穴肉要被那道外力吮吸地外翻,唇齿放轻,又颤颤巍巍地回缩。

“好滑。”

下面一片泥泞,大手包不住,阴茎一挺就能插进去,碰上软热的舌头更是滑腻,阿季又舔了两下,啧声。

我被这声“啧”耻得腰眼一抖。

像在责怪。

阿季像在责怪我的女器,责怪我的不知羞耻,不知淫荡。

“啊……不,不要。”我出声制止,但已经晚了。

“……别,别吸了,没了,真的没有了。”

上面的眼泪几近流干,下面的肉穴更是,阿季吸得太猛,肉逼的水一股股朝外泻,刚涌出来不及滑落便又被探出的舌头抓住时机一口卷下。

咕咚。

羞人的水声吞咽声没完没了。

虚空的几秒,逼仄的空间陷入怪异的氛围,斥满腥臊味和粘腻水声。

“我又硬了。”

阿季的嘴唇亮晶晶的。

“真的不行了呜!”我张大口,眼神失焦。

又操进来了,没完没了,简直没完没了。

阿季是温柔,但一到性事就像变了个人,时常把握不住,操红眼了任我哭喊也不停。

“变得好软。”阿季被夹得叹气,埋在穴里的阴茎狠狠没入。

方才还没消下去的快感再度猛然腾起,一股推一股,堆砌得摇摇欲坠,阿季操进来,就涌出一股快意。

在持续的顶弄里,我再也守不住意识昏了过去。

醒来眼前已是卧室的天花板,窗外黑漆漆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淡淡橘子清新剂味道,我动了动身体,感到下身清爽,但使不上力。

房间没人,我不习惯醒来看不到阿季的感觉,很空,会让我慌张:“阿季?”

“你醒了。”

虚掩的门从外推开,阿季站在门外,将近190的身高几近要顶到门栏:“哥你醒了!要,再睡会儿吗?”

他语气极不自然,我一下回忆起昨晚,一幕幕羞臊的画面跟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动。

“你……”一开口我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沙哑咳了两下才找到声音,“你在干嘛。”

阿季“啊”了声,心虚地摸下鼻子,声音比方才还要低:“我在洗哥的内裤,和我的裤子。”

他又看我,小心翼翼生怕被责怪,但见我没什么反应,又生出些得寸进尺:“都湿透了,没法穿。”

像是怕我听不懂一样,还解释:“后面几次我们在沙发上,我的裤子垫在下面,所以——”

“阿季!”

我红着脸打断他,愣在门口的人兀然将那点坏心眼藏起,人也一并钻进旁边的厕所。

二十三年,头一遭,做爱做到失禁,昏迷。

又羞又闹,这臊人的情绪直到阿季做完一切在枕边叫我也没消下去。

“不要生气了哥。”腰上一重,阿季头靠上去:“别不和我说话。”

“我没生气。”我暗暗使劲,但完全推不动。

“阿季下次不这样了。”

“我说了我没生气。”

“哥不喜欢我不做了,真的再也不做了。”

我顿了顿,措不及防和抬起头的阿季对视,他眼里没有戏虐,似乎是真的在担心我会因此生气不理他。

我偏开头:“……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

又打磕了,阿季的眼神太清明真挚,反而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开口说,自己是因为失禁羞的,不是不喜欢他操得太猛。

“那哥喜欢是跟阿季做这个嘛?”

“……”

“怎么又转过去了哥”

“你闭嘴。”

“哥,”我感到腰腹被拱了两下,阿季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像撒娇的小狗:“对不起嘛,不要生气,哥——”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我实在受不住他这样。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指间被柔软的发丝填满,手感很好:“睡一会儿吧,我只是有点累。”

“那我和哥一起睡!”阿季眼底一亮,拉住我的手轻吻,他俯身过来,紧着额头又被亲了下,耳边的语气温柔:“晚安!”

昏暗中只有松环窗帘透出的月光,被子上的月光晃了几晃,我躺在阿季的臂弯闭上眼睛。

阿季。

季鸣。

我快要分不清,分不清现在对我好的是这个会把挣到的钱全部塞进我帆布袋的阿季,还是那个报纸上,电视里,网络词条中远在天边,西装革履,看上去和我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际的季鸣。

那是一段足以填满我过去人生所有疮痍的美好时光。

阿季的临时网模很顺利,店铺老板也很体恤,又或者纯粹是看阿季那张帅得难得,大幅拉动店铺销量的脸,才会在这个以电子支付为主的时代不嫌麻烦地支付现金给他。

阿季每天回来总扬着眉梢,求夸似的口味跟我说自己今天又赚到钱了。

我就笑着走上去夸他亲他。

法,求生欲望达到巅峰,手腕手臂划出的几道血口也全然不觉痛。

快点……

再快点……

太慢了…太慢了……

又一道闪电劈下时我终于割开手上的束缚,轻声推开虚掩的门,喔走到客厅,旧沙发上霖峰正熟睡着,鼾声起伏。

我冷眼看他,殷红的血珠顺着青白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手中的玻璃碎片被攥紧又松开。

反反复复的。

某个念头在脑海中摇摇欲坠。

窗外雨势减小,赶在彻底雨停前,我最终什么都没做地离开了。

我才17

人生还不到三分之一。

我不能,也不愿,把自己的一生赔给人渣。

像是赌着口气,我逃离了那里,又独身一人来到繁华的上城。

我以为等待自己的新生,但却是又一轮的沉重现实,

仅一段时间过后,我就发觉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一个人,没成年,无依无靠又拖着具畸形的身体,要在上城这样的大城市谋生简直异想天开。

街角烂菜叶的苦,过期面包的酸,天桥下的酷热与巨寒我全都知道,全都切身体验过。

我过得浑浑噩噩,吃了上顿就没下顿,那晚离开前的雄心壮志被名为现实的冷水浇透完全。

可痛苦不仅仅只有物质,精神上的空缺也日渐让我崩溃。

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像生活中阳光下的老鼠,有段时间餐厅的点单客人是我唯一的交流对象。

蛆虫般的生活,烂透,也糟糕透。

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愿回去,那里是生不如死,于是就这样叫着牙在上城,竟然也苟活了5年。

这五年我对上城最大的感触是,果然繁华,也果然冷酷。

成年后我找到的法。

我的自慰次数寥寥,对这种事情算的上是一窍不通,我抵触自己的畸形的身体,所以总下意识的抗拒。

抗拒那道躲在阴茎下面,原本应该是睾丸的地方却平白多出的不该有的细缝,那是我人生绝大多数不幸的来源,是我被叫做异类,活在街坊邻居鄙夷目光的源头。

但此时那些过往像高叠起的积木,叠到一定高度,不用触碰,只是风吹便会摇摇欲坠地整个晃动起来。

我的指尖触到了一片粘腻。

一想到这粘腻跟阿季有关,我便心跳如擂,喘息几近压抑不住。

这个羞人的事实只是想到我就已经脸红心跳,连呼吸都不知道如何继续了,只能咬着被角,努力克制不发出声音。

“哥。”

我一僵。

“……我睡不着。”

我抽出手,掀动被子时里面窜出股淡淡的甜腥气,是那里的味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阿季睡得迷迷瞪瞪,他坐起身,月光让屋子里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看着眼前的黑影,我咽了下口水,不敢回答。

“一闭眼就是昨晚看到的,哥的。”

阿季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似乎和上次的眼泪不同,这次隐隐约约含着气恼,自责,甚至于无措的意味。

我叹气,知道了今夜的古怪气氛不止我一个人感觉到了,也因此变得心跳如擂,变得头脑昏涨。

在阿季持续的注视下,我缓缓拉开被子的一角。

那瞬间的我不是很清楚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脑子里面全然空白,浑身血液快速调动起来,心脏在旷荡的躯干里横冲直撞,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你……”我看着黑暗中的那团人影,咽了下口水:“要不要上来睡。”

阿季没有回应我,屋子陷入诡异的沉默。

“你不想也,也没关系。”一瞬间害羞的人反倒成了我。

阿季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可偏偏他太沉默了。

“……你,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要睡了,晚安。”我翻过身,背对阿季不再看他,在持续的安静中我干脆把头也蒙进被子里。

黑暗会放大除视觉的一切感官。比如气流的涌动,比如耳边的窸窸窣窣,再比如,头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被蹭过。

我躲在被子下抖了下。

“啊。”我低呼,因为突然搭上腰间的手。

“哥,头闷到被子里睡觉会难受。”阿季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响起,低又麻。

“……”

见我没有回应,阿季揽着腰将我向上提了几分,后背触到的温热感更明显了,我整个人被阿季抱进他的胸膛。

说不清这是今晚的法,混乱一通。

但在这个拙劣的吻下,抵在我肚子上的那根竟然溢出滴精水,顺着我的皮肤下滑,空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我本想问他还能做吗?

但阿季的眼神,反应全都告诉了我答案。

我躺下,握住沉甸甸的那根刚射过却还硬挺的性器,重新抵上肉缝。

“进来,像你刚才做得那样。”

“哥。”阿季咽了咽嗓。

灯光下有一滴汗凝在他的下巴,阿季挺动腰腹操进来的瞬间,那点汗甩落在我的小腹上。

我疼得眉头紧皱,原来刚才他娘的还不是全进去。

我有些愠怒瞪了眼身前全然沉溺在快感的阿季,阿季感受到我的视线,慌张地收起脸上的快感,又怂又蠢蠢欲动看着我。不满拧了拧眉。

他开始装傻,这次绝对是装傻:“怎么办,下面好像又开始痛了。”

“……”

你那哪是痛。

我抬起腿,缠上阿季精壮的侧腰,用大腿轻蹭。

埋在穴里的鸡巴顿时跳动两下。

我又有点担忧,总不能是条中看不中用的大肉虫吧……

“这次别,别那么快。”

阿季红着脸闪躲地应了声。

我有点想笑。

“哥。”阿季有些羞恼顶了我下。

我顿时笑不出了,赶紧服软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笑了,这次我会忍着,但你也要轻一点。”

今晚已经耗掉太多无用的时间,穴里的疼痛消失的七七八八,我拉起阿季的另一只手,带着他抚住我的身体。

“摸我,然后操我。”

阿季的那根实在是大,整个穴道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一动,就牵连起里面,带起夹着疼的爽。

“这个,怎么会这么舒服,哥的里面在吸阿季。”

阿季喘着粗气伏在我身上,是性欲当头的兴奋沙哑。

我不知道阿季之前有没有和别人做过,但目前看来他似乎跟我一样生涩懵懂,初尝禁果的兴奋,不懂技巧,不懂床上的情话。

鸡巴来感觉就往肉逼里捅,每一下操得又深又重;我喊疼了,他就亲亲我,似乎把亲吻当成了安抚的良药;我说爽,说舒服,喘息呻吟,他就脸红,不敢看我,眼神羞恼,下面的硬热阴茎又重重捅进来,像要治治我的淫骚。

“啊,那里,好……好爽……阿季……”

我伸手去环他,阿季全然沉浸在性欲,手又不安分地摸上我的突起的阴蒂。

“啊……”

有那么一瞬间意识不在了,脑海中好像真的有白光闪过。女穴高潮了,哆哆嗦嗦地打颤,前头的性器颤巍巍地射出一小注,喷在阿季的小腹,又滴落回我的身上。

“等,等下,现在先别……”

现在正是不应期,刚高潮完的下面经不起一点碰撞,一碰就酸痒,像有个注水的开关按钮,阿季全然不知地用鸡巴狠狠往那里撞,按钮被频繁按下,水蓄积起来,直到积满,全然倾斜出。

“……酸,下面好酸……嗯!”

下面变得潮湿,眼睛也湿了。

昏黄柔和的小夜灯也变得刺眼鲜明起来,感官被无限制的放大,再放大。

好像有处酸点,被不间断的高频顶弄着。我相信阿季不懂什么g点,可下面那根鸡巴实在大,他不需要懂就能把我填得满满当当,毫不费力地刮蹭到那处酸点。

“别……阿季……不行……”

没完没了。

简直没完没了。

穴内的鸡巴又开始冲撞起来,阿季仿佛全然看不到我颤抖的身体,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或者知道,坏心眼地要放大肉体拍打声去盖过我。

“……哥好坏,说阿季快,又要夹阿季。”

他又开始扮起抱怨委屈,嘴上的一百个不满意不乐意,一点都没耽误身下凶猛的动作。

我只感觉有处要被阿季顶坏了,顶得我仿佛置身在悬崖边上的秋千,推杆的人是阿季,他一动,我就会悠荡出去,脚下是无底深渊,耳边呼啸狂风,在这种紧张逼仄感之下浑身拧起,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临界点。

阿季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身下的动作也进入到可怖的频率,我被他操弄得哼哼哈哈,像被抽魂的淫娃娃,被性欲浸透。

这傻狗,一身肌肉还真不是绣花针头,尤其是下面那根把我捅得死去活来的,是绣花铁柱。

“真的,真的不行了阿季,先抽出来好不好……”

我用腿去蹭他的腰,发出求饶的信号。

阿季到底听我的,尽管鸡巴又胀大一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抽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我鬼迷心窍了般偏头看了眼,这一眼看得不要紧,顿时羞赧横生百倍。

带着透明的黏丝,跟水帘洞似的哗啦啦滴落在床上。阿季的鸡巴也被淫水浸成水亮一根,肉筋狰狞,龟头肿胀,跟他主人一样正一起一伏地跳动表达不满。

“不让阿季弄下面,那阿季弄这里总行吧。”

“嗯……”

乳肉又被握在掌心,这一个晚上它简直是被超负荷的玩弄了。我法胡乱擦去脸上的水珠。

很疼。

粗硬劣质的颗粒划过皮肤很快带起一片红。

“……那个,是阿季找到了吗。”我还是没忍住。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手机被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我就着这怪异的姿态穿好了鞋。

短暂的沉默后,那边又有了声音。

还是那道女声,平稳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是的,季鸣先生已经找到了。”

地板上人影不动了,连同呼吸也顿住,阳光急不可耐地钻进刚开一角的门缝,打在白色的硬鞋头,晃得我眼球昏胀。

季鸣?

季鸣。

为什么会是季鸣。

“过去半年是否察觉过失踪人的精神有碍?”

“失踪人是否主动表达过离开的意愿?”

“这期间有过帮他找家的念头吗?有过的话最终没有实施的原因是什么?”

灯光亮得晃眼,银白光晕忽明忽暗,我挤起眼,干涩的眼眶胀痛,我像听到别人的声音一样听到自己的回答

“因为……没钱。那时候我失业了,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审讯警察抬起头,语调依然是冰冷的,不带一丝起伏:“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报警求助?”

“……因……因为……”

水泥地板吞没掉铁椅的晃动声,脖子低垂太久隐隐作痛,额前的碎发扎进眼眶,很痒,刺得眼圈通红。

对面的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摁开圆珠笔低头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啪嗒。

吱呀。

一开始要我去的是派出所,但到地方又被带到了公安局,东巷的公安局设施不如西巷新亮,门一开带起不小的声响。

走廊上的灰白地板映过一道又一道影子,时快时缓,深蓝色的铁长椅很凉,我被冰得身体一麻。

进去审讯室前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过去了多久,现在是几点了,我全都不知道。我就这样垂头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密密麻麻的黑白点很快在眼前交织一片。

“你是霖扬。”

地板上“我”的身旁突然多出一道黑影,是方才那些中唯一一道停下,站定到我面前的影子。

我抬头,顶光视线内晃进位穿着驼色风衣的女人,她的脖颈上系着一条丝巾,是我这种老土冒都认识名贵品牌。

女人嘴角挂着浅笑,眼尾处有几条不明显的细纹,但丝毫不影响岁月在她眉眼的轮廓间留下的韵味。

心脏的血液在慢慢回流,我吞咽了下口水。

女人的眉眼,简直和阿季一模一样。

“我是季鸣的母亲。”

方才在审讯室待了太久,头脑都被泡昏胀了,现在听到的每个字都需要揉碎再拼凑。

季鸣,阿季的……

“您,您好!”

我是从座位上弹起的,没有任何迟钝,动作像抽过帧:“对,我叫霖扬。”我把手在牛仔裤上狠狠擦了两下,才伸向女人。

但女人并没有接,她侧身,转向正朝这边走来的的年轻警官。

“小吴警官辛苦了,东巷这些天的警官都辛苦了。”

“哪里哪里,为民办事。”

“还是要感谢的,这份恩情季家难忘。”

“您严重了,都是职务内的事情。”我看到那位警官接过了女人手中的名片。

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掌心空荡荡的,只有一路划过的风。

女人和那位年轻警官的对话还在继续,我全程被无视在一旁。

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很多次,但我头回感到这般不自在,可能是刚从审讯室出来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是阿季的母亲。

我又开始漫无目的看起四周,掉漆的墙壁,吱呀呀的旧门,灰扑扑的地板砖,季家是打算把这些都翻修下吗?是笔不小的费用……

“霖扬。”

女人在叫我,我立马收回视线,看向她。

“如果现在不着急,和我聊一下吧。”

我看向她身后站着的警官,疑惑写在脸上。就结束了?还以为今天铁定了走不出这里。

女人捕捉到我的视线,顺着也回头,然后又扬起笑,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嘴角提起公式化的弧度。

“不用担心,我很感谢你这些天对小季的照顾,事实上整个季家都应该感谢你。”

女人口中的某个字眼让我不禁晃神。

……小季。

原来他们叫他小季。

“我想和你聊聊有关小季的事情,你现在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的现状吧,如果不忙的话我们进一步说,司机就在外边。”

阿季于我像引诱飞蛾的火堆里最高窜起的那苗。毫无疑问,我近乎急迫地想知道他现在的一切情况。于是猛点头,也顾不及先前的种种疑惑担忧,飙升的激动让我有些破音。

“我,我有时间,不忙的!”

车厢外街道建筑匀速后退,从破矮楼房,到开阔大道,从单立的一个个,融成一条虚影。天色渐晚,但车窗外的商业灯光却愈发流彩明亮。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家全英文的西餐厅前,门前两束的喷泉裹满闪光,梦幻晃眼。

“夫人请先生您下车。”

车门从外被打开,一身正装的司机帮我开了门。

解安全带时,我低头看向自己的牛仔裤,那里有个扯丝卷边的洞,是我出门前动作太慌张被勾到的。

下车后我跟在女人身后进了餐厅。

往常这个时候的东巷早已茫茫漆黑一片。空气中会裹挟着一股呛人的菜烟味,还有耳边难以忽视的歇斯底里争吵声。

但眼前的餐厅流光四溢,洁净的地面映着水晶吊灯的亮光,我听到路过穿着得体的人的笑声,他们带着似乎从未为生计担忧过的新活气和我擦肩而过。

悠扬的钢琴声飘在餐厅上方,舒缓地飘进耳朵,我落座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缠上那几根线头。

刚才在车上女人递给我一张名片,从上面我得知了她的名字,董琳。

“你配合调查一天了,我们吃点东西慢慢聊。”

董琳坐在我的对面,她脸上挂着跟在警局里同一神情的笑,语调不紧不慢,姿态舒展,散发着与周遭融为一体的松弛感。

话落,身旁身着侍服的年轻男孩递来一份菜单,朝我礼貌淡笑。

全是英文。

我有点蒙。

“不合胃口?”

我低头,看到刀叉里映着脸色涨红的自己:“……没有。”

其实我的英语原本还行,高中辍学那时只有两个老师给我发了消息,英语老师是其中一位。

但在上城的几年足以让我忘记太多,这座繁华都市磨走了过去的很多伤痛,同时东巷字里的生活也潜移默化地带给了我很多。

最终是董琳点的菜。

我的视线虚飘飘地落向窗外的两束喷泉,依旧通体闪光,依旧晃眼明亮,它们比我更适合这里。

我突兀,生硬,用力,又粗糙。

餐品呈递上来,盘中食物精美,我看着,只感觉胃里泛酸,意兴阑珊。

董琳拿起叉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块汁水鲜嫩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下咽。然后抬眼看我,她仍是在笑。

“没有胃口?”

“抱歉,夫人。”我如实回答。

董琳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只吃几口吼也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拿起一旁的干净手帕轻拭并没有饭渍的嘴角。

西餐厅内的灯光不如大厅明亮,但在她的注视中我仍旧感到无处可逃。

“第一次带小季来这里的时候他五岁。”董琳看着我,话语有些跳脱地说。“他五岁前一直呆在澳洲的爷爷家,那时他才回国,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操持一切,我全程没有参与。”

她嘴角的笑不再公式化,那是一种自然的,陷入回忆后下意识露出的笑意。只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从小适应力就强,回国后很快融入国内的教育,成绩优异,我为他骄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国外的世界学府继续完成他的学业。”

我听着,将她的话一字一言拆分又组装,咀碎了再滑进食道,嘴角开始发硬。

“小扬,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小季的一切照顾,至少在我得到的信息里,你已经给他提供了现阶段自己能拥有的最好。”

“但有些东西,不是主观能够改变的,客观上更是存在难以跨越的鸿沟。”

董琳从包里掏出一张灰白硬纸,推到了我面前,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惊人。

“希望你可以手下,也无需有任何的愧疚心理,这些是你应得的。”她的笑容又切换回先前的公式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财富,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毫不犹豫地拿起,向面前的富太太道谢,然后用上面的钱换掉现有生活里的一切,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应该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是自己现在最识相的做法,只是。

董琳的目光不紧不慢跟随我,既不烦躁也没有催促意味。

我下意识用舌头顶上了顶后槽牙,那里有点疼,因为有颗早就该拔掉的智齿。

疼痛提醒了我,我心知肚明下面的话可能会撕破女人明面上维持的一切体面。

“夫人您一直在说过去,”我捏紧垂在桌布下的手,尽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但刚才在警局您对我说会告诉我阿季的现状,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跟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个。”

我和董琳对视上,目光不再闪躲,注意到她渐渐掉落的嘴角:“小季想起了很多,他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也会更好,因为回归了他原本的生活。”

阿季现在过得很好,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唯一一条值得开心的消息。

我收回视线,盯着支票上的数字发呆,然后缓缓点了点头:“那。”

话堵在喉间,寻不出适当的语言将下面的话问出口,并且直觉告诉我即使问了也难以得到回答。

但我还是想知道:“阿季他有没有谈起——”

“霖扬。”

董琳突然打断我,我抬起头愣了下,阿季真的跟他母亲好像,尤其是生气的样子。

“上面的钱足够你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有时候过去很美好,但人应该向前看不是吗?不仅是小季,你也同样,未来的路很长,你的人生还有很多个半年。”

“这张支票,你拿与不拿,结果一样不会改变。”

这些话是一位出身名门的上层阶级能对我这样的人维持到的最大体面。

西餐厅的灯光很漂亮,盘中菜品比起食物更像艺术品,钢琴换成了我分不出的其他乐器,周遭的一切,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但我的口中仍旧不合时宜地泛起那颗坏掉苹果的酸涩汁水。

“夫人,我,能不能再和阿季说些话,或者只是一句,一句就够了,这是我的全部心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盆景下演奏的人又换了一批,乐器又换了一种。很意外,歌曲我听过,是首中文歌的伴奏曲调,用小提琴演绎出来怪异又和谐。

小时候霖华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我就会躲进巷子的尽头,听那家老式唱片店一遍遍播放这首曲子。

歌词是什么来着。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阿季和水果店的老板关系很不错,阿季去买的话老板会给他抹走零头,并往他的塑料袋里放最红最大的苹果。阿季总拿这个和我炫耀,然后亲我一个带着果肉香的吻。

但还是坏掉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不会过期,苹果有保质期,午餐罐头会变臭,爱意当然也会,更何况对我们彼此而言它本身就是一道伪命题。

我默默跟着哼唱,直到歌曲尽头,我听到董琳冷淡的声音。

“这也是季鸣的意思,他希望你能收下。”

那天之后,我开始思考如果将支票的数额兑换成现金会有多少。

能填满那个帆布包吗?会多的溢出来。

我会拥有很多苹果,坏掉了也没关系,再也不用削去坏的部分去拣好的吃。

我妈活着的时候,某天突发奇想嚷嚷着要去北欧的一个国家看看。

一辈子活在农村的女人,孩童,青春,中年,浑身骨肉被吃抹得干干净净。她连上城这样的都市都没来过,却在看到黑白报纸上的黑白极光,就嚷嚷着想去看看。

当时霖华怎么做的来着?他在没喝酒的情况下清醒地挥了拳头。

我躲在角落,缩瑟一团,地上黏着张被踩上黑脚印的报纸,后来上初中,地理书说那是芬兰的拉普兰。

那天之后我妈就自杀了。极光,另一个国度,全都离得很远很远。

董琳这笔钱足够我在那个国家畅游一遍。

但我仍旧说。

“还是不要了吧。”

董琳很不解地看着我,难以置信又充满警惕,但在我的沉默中,注视下,她叹气,将支票收了回去。

起身前我叫住了她。

“夫人,阿季他要是……”

我摇了摇头,改口道。

“季鸣他,如果问起我,夫人您就说,说我已经离开上城了吧。”

不知道几点,白炽灯光填满整个房间。空落落的一个人,来去都干净。这间逼仄的小出租屋,我待了两年,但要带走的东西拢共也就一个行李箱的大小。

手机上蹦出条新短信。

我叹了口气,董琳还是给转了一笔钱,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我的卡号。

数额倒是没有餐厅里的那个惊人了,不过还是给我留足了适应新生活的机会。

离开前我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房东大姐,她原来很讨厌我,总说我是这堆穷鬼里最穷的那个。

其实是因为我爱拖欠房租,每个月总要晚那么几天才能交上,她不下数次警告我:“再这样一旦有新租客你立马收拾东西离开!”

可两年过去了,新租客没见影,倒是我这个瞧不上的老租客也要走了。

我站在客厅和卧室夹着的那道门前,视线流连在这间出租屋的每一处。

两年前就破掉的木地板始终没人来修,冰箱一打开一股冲鼻的沤味,沙发与周围是格格不入的干净整洁,上面套着我上个月才买的新沙发套。

然后我的目光定在破掉的墙面上,斑驳的白漆,隐隐约约看得见土块。很难看,明明和这间出租屋的破旧程度相符,但我还是觉得很突兀,很难看。

于是我打开行李箱,掏出之前自制的相框,取出一张,又找出双面胶。

嗯,现在和谐多了。

即使现在是深夜,但墙上照片里的午后阳光依旧明媚晃眼,我搓了下胳膊,恍惚间又感受到那股黏劲。

“阿季你要看电影就好好看,不要一边看一边喂我。”

“哥又凶我。”

“你看看我的胳膊,我的腿上,都是西瓜汁,好黏的!”

“那阿季亲亲,亲亲就不黏了。”

“不是,唔!”

眼眶突然酸胀发涩,快速眨眼也缓解不了多少,我搓了把脸,于是手心也变得潮乎乎起来。

根本不行。

明明这间房子的阿季只待过半年,但却哪哪都是他的痕迹。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忽视,去假装平静了,我想淡然的离开这里,就像当初的到来一样。

可根本不行。

从一开始半夜起床总不小心踩到的枕头,到后来睡着后被我下意识卷走的被子;厕所里的物品变得更容易碰掉了,牙刷,水杯,毛巾将那方狭小的地方占得满满当当;老旧的风扇噪声满天飞,阿季总吵着要开,他不喜欢热,可又不愿松开怀里汗津津的我。

我顺着门框蹲落,哭得嗓子眼发紧,吞咽连着整条喉管的疼,眼泪多得直打滑,手臂上很快潮腻一片。

人是有阈值的,到点不出就会憋坏,可偏偏心脏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于是我想起,于是我只得,将一切寄托在那个曾经明明自己也不完全相信,也觉荒唐,找不到支撑点的誓言中。

我最终还是食言了。

我没离开上城,但从边缘的东巷换到更边缘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我对这座城市残存一些感情,但更多的是我单纯没那个精力再去适应一座新的城市。

托阿季母亲的福,我这次住的房子不算太糟糕。一室一厅,复式,灯光明亮,白天窗帘拉开整个房间都会被日阳笼罩。我好一段时间没去找工作,新房东是个大哥,右臂被青黑的纹身占满。

一切安定吼后我开始了新的生活,说是生活有些美化了。

我又回到了重复麻木的24小时,每天困了睡,睡了睡,睡到头痛就睁着眼发呆——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清晨,朝阳,黄昏,夜幕,暴雨,晴天。

这样的状态不对,在持续下去人是肯定会出问题的,我意识到了,但没有力气去改变什么。

直到那天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杯子。玻璃碎片在地板上炸开花,凉水洒到了我的裤脚冰得以哆嗦。

窗外照进的月光就映在那摊水和玻璃碎片上,亮晶晶的,我傻站在一旁看着,看那滩水缓缓扩大,流进沙发角。

接着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凌晨三点的街头空无一人,初秋的夜晚不算冷,但我出门没换衣服,只穿着一件短袖还是有些不抵寒风的。

这个房子虽然离市中心远了些,但反之好处是安静,位于湖水边,晚风拂过湖面再吹到人身上冰凉凉的,很舒服。

直到斜草垛上的最后一对情侣离开,我才向江面靠近,风在耳边呼啸,笼在脸上愈发冰冷。

触到铁栏杆的瞬间我没忍住一哆嗦。

“汪!”

陡然闯进的声响,让我愣住好一会儿,少顷才顺着声音和裤脚处的拉扯低下头。

一只脏兮兮的,豆大点的黄土狗,正咬着我的裤脚,正把我往湖面的反方向带。

其实我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甩开它,但我只是看着,看那只小土狗抖着尾巴,牙齿整个呲出,使上全身力气的般拉扯我。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狗都累了,咬着我的力道明显减小。

我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它的耳朵。

“汪!”它身后那根脏兮兮的尾巴摇得极欢,把栏杆打的啪嗒作响。

我用指腹挠了挠它毛茸茸的脑壳,它就乖巧地往我我手心蹭个不停,像是许久没经受到抚摸一样,雀跃,急奋,但又惶恐,又不安。

一晚上不止是我,它也累了,最后渐渐趴下歇在了我的脚边。

我盯着它毛茸茸的身体看了好一会儿,我垂眼,拿出了手机。

毕竟已经深夜了,忙音很漫长,估计房东大哥睡得很香。

第三通电话又响了好一阵,临近挂断前被接通了,果不其然,手机里炸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呵斥声。

我等大哥的火气发泄完,才说出我要说的话。

“对不起,大哥我,没拿钥匙。”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会不会冒犯对方,但那头的大哥似乎察觉到什么,态度变得没那么暴戾。

我攥紧手机,迟钝地发觉到自己抖得不像样的声音。

“很晚了,我想回去睡觉,我想回去来着。”

四季辗转过一轮,悄然无声间,我在上城又待过一年。

如果时间能够具象化,四季一定是它最热烈大方的表达。

冰雪消融,聒噪夏虫,晚秋黄叶,刺骨寒骨。

那晚捡到的小狗出乎意料,当时太黑,它又太脏,洗干净喂胖后发现竟然还是只小金毛。

房东大哥也没初印象的那么暴躁,他不仅同意我养狗,还是除夕夜唯一一个敲响我门的访客。

那晚我吃了盘热腾腾的饺子,在腿边暖呼呼毛茸茸的陪伴下,在春晚的第九个节目睡了过去。

这一年我过得很简单,养活狗,养活自己。

第二年的开春,我碰到位很是意外的人,是那位失恋喝醉酒在我家门口撬走我一百的男人。

我在餐厅工作,上菜时他认出了我。

男人更换发型着装,左手腕上多出块蓝色的表,看上去不便宜。他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开始哭,把我们经理都吓出来了了。

“大恩人!大恩人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搬走了呜呜呜。”

袖口即将沾上他鼻涕时,我眼疾手快塞过去一张纸。

“ciu———”

男人将沾湿的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拉起我的手,视线莫名透着股侠义坚定。

“大恩人,我现在有本事了,我开了自己的连锁发廊了,不对,不叫发廊,现在是朗设计,大恩人你跟我走吧,环境绝对比这里好,薪资按这里的三倍给你开,不!我要让你当设计总监,当经理!”

他越说越激动,我在经理发火前把他拉进了后门的巷子。

“大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男人一个人说个不停:“我叫李朗,你的恩情我一直记着,那一百块钱,不仅仅是一百块钱,每年年会我都会提到它,它是我人生的新开始,它是我命运的转折点,它是我——”

“我叫霖扬!”

我忍不住打断他即将开始的激情澎湃演讲,急忙攥上他的手。

“啊!霖扬,以后年会终于不用再用陌生人代称了!”

“……”我很想说最好以后都别讲了,因为那时的想法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伟大。

只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话赶在这前面。

我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火光映在脸上,烟丝滑过喉间,蔓进肺部的感觉很爽,我心情放松很多,吐出口白雾,偏头问他:

“你说,能给我看三倍,真的吗?”

“真的真的,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三倍太少了,要不恩人你说个数!”

“……不,不用,够多了。”我忙摇头,犹豫了下,说:“但我不会剪头发。”

李朗很无所谓地嗨了声,说:“没事!恩人你慢慢学,不急,你可以一边做前台接待一边学。”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谢谢。

对街传来一阵嘈杂,马路的那头有一对争吵的男女,看样子还挺激烈的,男人被女人推得连连后退,眉头也低耸着,女人则满脸脸红,涛涛的怒骂声聒噪地填满一整条街。

如果不听女人话语的内容,会觉得这只是她一个人单纯的不讲理。

“你为什么出轨!我他妈对你不好吗!贱男人,死白脸!”

男人手里的塑料袋被扯破,通红的苹果滚落一地。

“这两年在外打拼我明白了个道路,什么情情爱爱都太小家子气,爱情不如事业,金钱才是王道。”站在一片的李朗很感慨地说。

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啊”了声。

“对了大恩人,你和,”可能是怕冒犯我,他反复斟酌着措辞:“就是,那个人,挺年轻的那个,你们现在还好吗?”

“”我吸了口烟,没说话。

“他那天还蛮凶的,性格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看他还蛮听你的话的,两个男人肯定很难,不过我相信世间有真情,只要肯——”

“李朗。”我收回视线,打断他。

烟撂在脚步,在地上砸出几道火光。我踩上去,听到丝丝的灼烧声,然后捡起丢进身旁的垃圾桶。

我看着李朗,朝他伸出手,晃出一个笑:“谢谢你,我会认真学的。”

fa露台。

晚风卷走白日的闷热,吹来清透的凉,琴声悠扬。灯光下酒精在杯中摇曳,长沙发上坐着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空气中流动着各式各样的高档香水,这玩意儿要控制好用量,否则一多就呛人。

季鸣拧眉,将酒杯往旁边挪,身子也跟着斜坐过去。

原本挨着季鸣的男孩脸色变了变,想说些什么又害怕引起更多的厌烦,唇上口红快被自己咬干净了。

温元憋疯了。

妈的,他今晚是特定过来,就因为听说季家的小少爷也来,那个圈子里广为流传器大活好,出手大方,长得还他妈跟明星似的季鸣来了。

跟过419季鸣的朋友出招让他骚一点,说季鸣喜欢在床上放的开的。

温元为此特地喷上平时都舍不得用的限量香水,方才挨着季鸣坐的半响也没敢塌腰,生怕臀腰不够人看。

结果这位少爷压根没看自己一眼。

不是说喜欢骚的吗?

死正经。

温元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

坐对面的留文力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没忍住乐出声。

季鸣朝他投去视线,掐着酒杯抿了口,眼神示意他有话快放。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不太一样了。”留文力挥手笑笑。

桌上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季鸣,和他不熟的不敢说,熟的就大胆打量,然后啧声附和。

“欸,你别说,还真有点。”

说着话的黄毛怀里坐着位最近小火的模特,他扫两眼后也笑了。

“阿鸣这是从假正经变成真正经了?”

“滚蛋啊。”被打趣季鸣倒也没生气,往后靠坐上沙发背,从烟盒里掐出支烟,点亮,重重吞了口,然后吐出:“看多了,看烦了。”

周遭几个顿时笑得更揶揄了。

从昨晚董琳发的两条讯息开始,季鸣心情就没再好过。留文力组个局问他来不来,他想着自己才回国,好久没见,见见也行,结果来了半天心情只阴不晴。

但一直被起哄确实挺烦的,季鸣不想扫兴,于是用掐着烟的手往方才男孩的臀上轻拍了两下。

撅半天了,挺不容易,他看着也累。

矜持又骚动了一个晚上的温元顿时眉眼舒开,笑盈盈挨了过去。没在这位小少爷眼里看到明显的烦躁,他瞬间跟软了骨头似的往对方身上塌。

“得,是我多虑了。”留文力撂下酒杯,也从身旁环了一个,手不安分,直至摸到的喉间突起,才知道自己搂的是一男孩。

“我靠,你他妈你男的啊!”留文力被吓得一弹。

被搂着的那人是前段时间小火一把的明星,混得一般,但挺有个性,当场回怼。

“我也没说过我是女的啊哥。”

一群人的关注中心转移,开始对着留力文乐。

季鸣看着眼底也浮出笑意,斜前方的黄毛注意到,说:

“季鸣,你不在外面多待两年这么着急回来干嘛啊,我他妈可快羡慕死了,我天天期盼我爸妈放我到国外散养。”

“你在国内也一样散。”

“嘿你这人。”黄毛不说话了。

季鸣的手还搭在男孩腰上,确实挺软的,放在上面倒也没什么不适。

他掐着手里的烟又吞吐了口,白烟飘渺笼在眼前。季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盏灯上,看光圈扩大又缩小,忽然说。

“没那事,去年就回来了。”

留文力眼见有空可钻,立马转移众人视线往他身上引。

“还是你失忆那事?”

“嗯。”季鸣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关于他失忆出走的事,他们这圈人基本都知道,那会儿季家闹得留文力不在国内都听闻了一二。

但正儿八经了解也就这么多,至于流传的什么季鸣碰到个男人,还和人同居了快半年,哭闹着说离不开人家,这就没谁知道了。

可能是今天气氛不错,又或者是搂着人的季鸣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耐,留文力没忍住好奇,问了。

“啊,怪不得,还有人传你是为了那人回来的,真假啊。”边说边去看季鸣的表情。讲道理,这应该是季鸣第一次被当众提及这事。

留文力很意外,对方脸上没有一点值得他八卦下去的表情,刚才什么样现在就依然什么样,神情毫无避讳。

“你信啊?”

季鸣听到后也乐了,挑了下眉反问留文力。

“本来有点信,现在不怎么信了。”八卦没被满足,留文力失望地咂咂嘴,也摸出根烟,“还以为你先我一步碰到什么真爱,结果你看一这副谁都不挂心上的样子我就不信了。”

“说真的,你应该好好感谢人家,听说还挺穷的,人没把你送去下海卖身都不错了。”

季鸣还是那个表情。“感谢了啊,给了一笔钱,但没要。”

他抬手又抿了口酒,酒精划入咽喉,爽辣闷香。“我倒希望他收下,收了钱,事就少,我回国后是真忙,一天天的没工夫担心有的没的。”

他说完,留文力目光定在他好一会儿,半晌后才比出大拇指。

“高,你是真高。”

这回季鸣没再应声了。

左胳膊被腻得实在难受,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抽了出来。

那香水味太呛人,直往他鼻子里钻,熏得头晕。

季鸣能看出那男孩不太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他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杯,看着还打算问点什么的留文力,故意道。

“你没碰到?之前和林家那个真吹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整个聚会最活跃的留文力遽然噤声,拧着眉一脸怨气看他。

“快比他妈闭嘴吧。”

这下季鸣感觉自己心情好了点。

周遭一圈人又闹了会儿,他起身准备离开,除了留文力催他快走,其他人多少又劝留两句,尤其是刚才坐他怀里的那个男孩。

洗手隔间的门被推开,钻进凉风,自动冲水声盖过衣物的窸窣声。

季鸣手搭在一旁,想去摸烟,但身后来人缠得太紧,他动不开,只得就着原本的姿势,垂着眼看蹲在自己脚边的男孩。

“你没被我吓到啊?”

进来的人是温元。

方才季鸣一走,他坐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其实他不缺钱,纯粹就是这位季家少爷的长相让他不甘心,不睡一觉他能遗憾到明年。

“你喷了多少香水自己不知道吗?”季鸣笑了下。

温元真是这位季少爷迷得颠三倒四,闻言也没生气,伸手握上季鸣露在外面的大一包,依旧笑得甜丝丝。

见季鸣没打算推开自己,温元心头一喜,随即也不嫌脏,张口就把季鸣刚释放过的龟头含了进去,舌头灵活地在上面勾舔了两下。

东西很快是半硬起来了,即使半硬尺寸也客观,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来个深喉时,肩膀被人掐着推开了。

温元不解,眼神含着水光去看身前人。

这一看不要紧,他才发现对方脸上哪有一点情动,脸色如常,眼底黑沉沉的,寻不出情绪,冷冰冰的。

季鸣把自己那东西放回去,穿戴整齐,往外走。

“你不是说看烦了吗?”

搭在门把的手顿住,季鸣回过头看他。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温元凑上前,拉起季鸣没戴表的那只手就往自己的短裤里探,捕捉到身前人表情的怔神,再开口的语气也多出几分把握。

“怎么样,摸到了吗?我说了我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季鸣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怪异触感。

上面那根寻常女人没有,下面的柔软细缝也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很诡异,的确换成别人早就一身鸡皮疙瘩,新奇得不行了。

但他把手抽了出来,神情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站定洗手池冲手。

“你不喜欢吗?我可比寻常的男人女人都好玩。”

季鸣整理袖口的动作没停,闻言扫他一眼:

“然后呢?”

还是有些急了,温元声量高了些对他说:“要不你直接说对我没兴趣吧!”

这下季鸣是真乐了。

真有意思,他有说过今晚是过来约炮的吗?

“嗯,没兴趣。”赶在温元又要说些什么前,季鸣先一步继续道,“我以为你八点那会儿就知道了。”

说罢,连个眼神也没留,开门走了。

八点?

温元反应过来脸都绿了。

他妈这个聚会不就是八点开始吗!

“过两天是小临的忌日,不忙的话记得回家。”

……

“看到回消息。”

……

“你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季鸣,懂点事。”

……

收起手机,车厢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沿路的路灯折进的光源闷,暗。裹在这样的昏沉中,季鸣重吸口气,然后吐出。

“开慢点。”

“好的。”

车速降下,但心里的烦闷并没有散掉多少。

他已经回国一周了,董琳也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了,所以是该回家看看,就当为对方这些年提供给自己的优渥生活,他想,自己也应该“懂点事”,知恩图报地回家看看。

又一条消息,屏幕弹亮,季鸣看去。

-我知道你恨我,但不要把对我的恨牵连到小临身上,他已经很可怜了,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比小临好,妈妈不要求过多,只求你懂得感恩。

“……”季鸣重重沉了口气,像快把胸腔挤干了。

“最近的酒店是哪?”

驾驶位上的司机一顿,借着车镜小心翼翼瞟他,语气谨慎道。

“……拐个角,就是少爷您最常去的那家。”

手搭在额角有些沉,担能将外面光亮遮挡完全,季鸣眨了眨眼,说:

“嗯,把我放那儿吧。”

浴室里水汽缭绕,笼得人眼前飘渺,发白。水纹波动,打在赤裸的躯干上带起柔绵的触感。季鸣躺在浴缸里,看浴室的吊顶,雾气的遮挡让人看不真切。

小季,懂点事。

这应该是从季鸣记事起董琳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第二常的是什么。

想到答案,季鸣没忍住笑。

如果小临还活着是不是会做的更好。

这句话后面还会伴随着女人的哭声,无休止的哭声。

那时候才八岁?他记不清了。

那个年纪对于情感认知的来源无非是课本和老师。课本说“人伤心就会流眼泪,”老师说“哭泣代表一个人不开心,如果谁欺负了别人,别人就会感到不开心。”

董琳流了眼泪,他的妈妈在哭泣,是感到不开心了……但八岁的季鸣不懂,他只是想要给分享母亲自己大赛拿奖的喜讯。这不是一个好事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伤心。

这是八岁的小季想不通的难题,20岁的季鸣宁愿自己想不通的答案。

那个从自己出生起就没见过,活在董琳亲戚口中的“哥哥”,是这个家经常响起哭声的源头。比起兄弟间的手足情,季鸣自私又笃定地认为,对于“哥哥”,他的讨厌更多。

“哥哥”带走了母亲余留的全部爱,和自己原本的人生。是从几岁开始的,季鸣离自己喜欢的东西越来越远,董琳将它们全都锁起,束之高阁,然后将其他陌生的东西推到他眼前。眼底明明没有笑意,却笑着对他说。“我知道小季一定能做的更好。”

嗡。

瓷面上的水珠轻颤。季鸣擦了把手,滑开,数条消息弹出。

留文力发来张他和那位“女人”亲吻的照片,然后配字——他妈看到没,那个什么林早就是过客了;在英国认识的游戏合作伙伴发来最新的角色建模——你看看行不行,我还是觉得动作不够流畅;然后就是被他屏蔽掉的董琳漫天哭诉,酒色之友的组局邀约,还有联系人上刚冒出的红点。

季鸣看着最新的好友申请,挑眉。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不用他等太久,上面很快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我就想和你睡,你当我犯贱也行,真的,你跟我睡一次你就知道我活有多好了,我有体检证明,你内射也行。

季鸣有点想笑,这个温元总是能忽略他的话,一个人自导自演地推进完整部戏。

他对发来的图片上的蜜桃臀没什么兴趣,他起身,裹上浴袍,擦拭头发上的水珠,边滑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翻阅几下后,季鸣确定他和温元的共友不多,就算对方闹起来也无法给他的圈子造成不良影响。准备删掉,视线却毫无预警地看到屏幕里的某处。

一条温元上个月发的日常。

背景没什么特别,普通的造型店,灯光通明,环境优良,尽管温元的粉毛几乎占据全部屏幕,但季鸣还是通过对方泄出的一角,捕捉到了些意外的东西。

他的指腹划到右上角,盖住半晌,才小幅度摩挲起来。

季鸣对自己一下子就能认出对方这件事感到惊讶。

那张只占据了一小块屏幕的半张脸,手上具体的动作也被温元的粉毛盖住,但露出的眉眼专注,鼻梁直挺,眼睫垂下印出一小片阴影。

霖,扬。那个把他捡回家,和自己牵手亲吻上床做了个遍的霖扬。

季鸣眯起眼,动作停下。

这不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看到对方。

当初醒来看到手腕上的淤青,他感到震惊,问站在床头一脸疲倦的董琳为什么绑着自己,却听到对方答非所问地说“你还闹不闹了?”什么闹不闹的……安眠药的劲还没过去,不等他问明白又迷迷蒙蒙地睡了一下午。

直到过去将近一周,季鸣才在康复师的帮助下,慢慢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很震惊,也很复杂。那之后他为了防止董琳多疑,主动提出给那个男人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后面随着生活节奏的恢复,他便出国继续先前落下的学业。

出国后的第三个月,雨天,伦敦极少下大雨,多得是细密的雨丝,绵又阴,不知不觉沾透外套,季鸣沉气,鼻腔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雨腥味。手机响了,他掏出,是一个圈内好友发来的照片。

背景脏乱,他不太笃定地猜出是上城的东巷。杂乱的电线杆将天空割成几块,连成排的矮楼将画面灰扑扑地填满,巷子尽头有个穿着背心,风钻进背心顶起一个大鼓包,手里领着两袋垃圾。

白,瘦,短发。

季鸣不解,回了个“?”

对方很快回复。

-听说是把你带回家的那个,阿鸣你还没见过吧。

是没见过,但也没好奇过。季鸣知道自己这事闹得动静不小,基本人尽皆知,不过这段时间除去董琳和亲戚,这是第一个问到自己头上的认。

季鸣又盯着照片里的背影看了会儿,目光落上那件白背心,很快店员提醒他的拿铁好了。

要撑伞,又要拿手机,没地儿,于是季鸣收起还没回复的手机,抻了抻夹克外套,复又钻进雨里。

发丝撑不住的水珠凝结,滴落,落在屏幕,又被手指晕成一小片。季鸣丢掉手机,莫名奇妙地捻了两下,指尖的湿,让他想起了伦敦的那场雨。

深夜两点,卧室灯光通明。季鸣躺在床上又辗转了个身,依旧没被睡意席卷,很奇怪,失眠奇怪,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奇怪。

-给你染头的那家发廊名字。

很快收到回复,是条语音,不知道温元是故意还是诚心的,特定发了条带喘,背景肉体啪嗒声响亮。。

“朗,朗设计……!”

上城一连下了七天雨,日阳的滚烫被凉雨熄灭大半,但雨天的空气比晴天还要闷人,呼吸间鼻腔斥满湿黏。

“扬扬,我先走啦,你回去的时候路上慢点。”

刚拖干净的地面又多出道水渍,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伞的尤闲,吐着舌头朝霖扬眨眼。

霖扬重新拿起拖把,弯腰将那块水渍拖干净,语气很平静:“没事,反正接下来三天我都没有夜班了。”

“草!”尤闲笑骂了句,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叮——

空调缓缓关起,收起最后一缕凉风。周遭陷入沉寂,只有外面的雨滴垂落声,隔着一道玻璃门,听上去闷又沉。

霖扬把手机塞进帆布包,临走前又瞥到李朗没来得及收走的假人头。

看上去怪吓人的……

他想了想,走上前收进柜子。

雨声忽然清晰起来,密集的水落声争先恐后地挤进店内,将沉寂挤走。霖扬站起身,鬓角的发被门外吹进的凉风带起,他拍拍手,没抬头地说:“尤闲你这趟该不会是忘了手机吧。”

“……”

没有回应,进来的人没有关紧门,雨声依旧清晰。

地板上的影子转动,灯光下是虚虚的一团。霖扬意识到不是尤闲,他目光顺着滴落在地面的雨水慢慢上爬,皮鞋,颜色深一圈的西装裤脚,透明的灰色雨伞,往上是正襟系在喉前的领带,往上……再往上……

雨腥味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浓重,雨声好像又变得飘渺起来。

所有声音碰撞在喉间,撞得稀碎,耳廓响起尖,细,线状的低鸣。地面上不属于霖扬的影子又进了一步,霖扬下意识动作吞了下口水。

刺耳的低鸣声消失,握力,听觉,全都慢慢归回原位。

“……阿季?”

霖扬听到自己声音里似麻帛的撕裂,看到男人一瞬间的怔愣,然后,蹙起眉头。

霖扬幻想过无数次和阿季重逢的场景。

夏夜露天电影场的偶然一眼,黄秋咖啡厅的窗角遇见,再或者某次的团队外出,某晚回家的不经意擦肩。

交叠到云端的幻想,甚至连同“根本没有重逢”的可能也考虑在其中。

可真正到这一刻,过往的一切幻想瞬间烟消云散。

垂在身侧手很抖,握紧太过明显,松开又太过飘然。明明没有淋雨,但心脏连着四肢躯干全都潮湿一片。

对面人仍拧起的眉宇,伞头朝下,地板上晕出一小片积水,吊灯映在里面,霖扬咬住下嘴唇。

“……阿季,是你吗。”

他看不完全季鸣,店里现在只吊着那一盏灯,无法照亮全部的轮廓。

风一吹,霖扬又开始紧张。季鸣的默不作声,让惶恐不安扩大蔓延。

或许,俩人只是偶然遇见,朗设计最近来了不少新的网红小明星;或许,是自己认错了人,尽管那眉眼被他无声地描摹过无数遍;又或许,一年没见,季鸣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霖扬希望自己没有猜中任何一种。

但还是深呼吸。

“客人,已经休息了,您,可以明天早上九点再来……”声音越说越低,目光越偏越斜,直到地上的两团影子凑成一团,他才抬头,晃进黑沉沉的眼底。

“霖扬。”季鸣垂眸,眼底看不出情绪,“我是过来找你的。”

他,来找自己。

还记得自己。

阿季还记得自己!

雀跃的欣喜按耐不住地倾泻而出,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霖扬现在应该走上前抱住身前人,紧紧地拥抱住,手腕痛了,红了都没关系。

但现实红得不是手腕,是被指甲紧紧嵌入的掌心。霖扬定在原地,看那张他抚过,亲弄过无数次的唇开合。

“但我叫季鸣。”季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不要用那个连小名都算不上的称呼叫我。”

一连下落快一周的夏雨,街道被暴雨洗刷翻新,天空寻不见过往几日的阴沉,夕阳红透半边天,炽热又暧昧。

即使这样的大好晴天,也冲不破墓园黑压压的沉寂。

“啪——”

董琳手疼不疼季鸣不知道,但他被扇的半边脸挺疼的。季鸣转过身,和灰白墓碑那张五岁孩童面对面看着。

“哥,对不起。”在道歉,但语气里哪有什么歉意,董琳也听出,估计是被他气极了,再开口带着哭腔。

“季鸣你懂不懂知恩图报,你对你哥什么态度!”

“……”

吸气,吐气。

再吸,再吐。

“我他妈该什么态度!”

季鸣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吼是什么时候了,喉头猛然扩大又紧缩的感觉疼又爽,呼吸乱糟糟。

“妈,你告诉我,我该对这个我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对我好过的五岁小孩什么态度!”

“你……”

季鸣觉得如果不是后面的那根粗树干,董琳应该已经被自己气晕在地了。

“这是你哥,你享受的优越生活,家人关心如果不是……”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哭泣,母亲没说完的话,他知道是什么。

树荫下的动静不小,震走檐顶的一排黑乌鸦。

季鸣忽然笑了,看看照片里满面笑容的五岁小孩,又看看气急败坏的董琳,他才发现自己两个都没拥有过,无论是笑容满面的照片,还是董琳足以表现至此的关系,他全都没有过。

他有什么呢。

“妈,你糊涂了,季临应该感谢我才对。”

他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庭,有董琳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病态控制,有亲戚长辈口中甩不掉的审视比较,还有张不错的脸,不错的家境,最后两样让他不至于连纸醉金迷的快乐都体会不到。

“季临他应该感谢我,不然承受这一切的就是他了,他只待了5年,而我已经承受了二十多年了。”

季鸣走上前,把董琳从树干上扶起,又蹲下身抽出手帕轻轻擦走高跟鞋的尘土。

“你只是不愿意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即使那天导致他出意外的人是你。”

季鸣很少这么直白的吹破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他看到董琳的眼睛蓦然睁大,黑眼珠带着颤。

“这些年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季临坠楼,我把自己搞成傻子,从不敢直视自己失败的人是你。”

季鸣说着,鼻腔忽然有些痒,于是抬头去追逐天际一角的已经消散的夕阳。

太刺眼,季鸣眨眨眼,凸起的喉结攒动了下:“妈,别这样对我。”

“老板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不是我眼花对不对?!”

“嗯……虽然我上学那会儿数学不咋地,但十以内还是能数清的。”

“卧槽,第三次了吧!”

“第四遍了!”

“我去老板,第,第五回了!”

“尤闲第——”

剪刀摔落地板,音不大,但足以让身后的俩人噤声。霖扬回头,看对着假人刘海摸了又摸的尤闲,和神情闲适又往杯口啐了口茶沫的李朗。

霖扬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弯腰捡起剪刀,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工具箱。

“那个,扬扬啊,虽然都说老板对下属好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但我和你不一样啊。”李朗的声音忽然从左边飘来。“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朋友,是除夕夜送给我一碗饺子,是——”

又开始了。

“停!”赶在大文豪忘我前霖扬紧急打断:“如果是因为我早上迟到的事情,该罚多少就罚多少。”

“哪能啊!”尤闲的声音从右边飘来,“我们只是担心你,有时候人可以不那么坚强,可以倾诉的。”

“担心什么?”霖扬左右看了看将自己裹在中间的尤闲李朗,持续一头雾水中。

李朗啧声,一副你别装了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扬扬啊,你这个样子我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上一次,一次是现在。”

什么表情。

霖扬下意识看镜中的自己。

一番打量,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托长时间蜗居室内吹空调,下雨不淋太阳不晒,白天九点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但每天八小时睡眠轻松保持的福气,用之前霖扬接待过的一个小明星的话说,“卧槽鹌鹑蛋!”,现在的他无论是皮肤状态,还是精气神,都很好啊。

所以有什么问题……

“你已经把桌台上的剪刀喷水卷发筒收进来放回去,放回去收进来,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看不下的尤闲终于点破。

霖扬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卷发筒,和桌台上已经收纳过两次的剪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心不在焉。”尤闲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不想说也没关系,要是想说了我和老板随时都在。”

李朗猛点头,尤闲又说:“但九点之后不行。”

“………”

霖扬转头朝他俩露出个轻松的笑,把两人一起往外推,随口编道:“谢谢关心,但我真的没事,就是昨天看了个恐怖电影没缓过来,真的没事,你们去忙吧。”

身侧的感应门响了,又一波新的客人。

见霖扬都这样说了,其他两人也不再问什么,各忙各的去了。

把工具箱拉上,又看了眼洁净的桌台,霖扬舒出口气。

-我叫季鸣。

-不要用那个连小名算不上的称呼喊我。

-霖扬,我是过来找你的。

霖扬快要看不懂季鸣了,又或者是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懂的只是阿季。心心念念过无数次的脸庞,季鸣在那个雨夜突如其来,和他打招呼,冷眼纠正他的称呼,最后又留下那么一句,

季鸣拍走肩头沉落的雨水,然后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我也是,挺好的。”

一颗心上上又下下,霖扬拳头松开又攥紧,

过得不错。

标准是什么。

睡得着就是过得不错吗?尽管那梦境似梦魇般的反反复复出现你。

褪黑素见底,又要买新的了,但新的又有什么用,褪黑素对他越来越不管用了,霖扬不敢想,等到完全吃完,完全免疫的那天自己该怎么办?

就那样再度回到难眠的彻夜,连表皮的体面也难以维持的糟糕状态吗?

“霖扬。”

霖扬觉得自己幻听了,但听到那个声音他还是忍不住抬头。

跟镜中人对视的瞬间,他心口一缩。

是季鸣,站在他身后,比起那天换了套深蓝色西装。

霖扬遽然转过身,不稳地撞了下架子,声响不小,李朗尤闲朝他看来。

但霖扬此时没有别的精力分给其他人,他看着季鸣朝自己走近,冷着张脸,毫无起伏地说:

“请问需要预约吗?恐怖电影的主人公想要换个发型。”

“不需要。”

霖扬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但自从昨晚遇到季鸣,他已经撒两次了。

两人隔着一米对视着,古怪的气氛就连尤闲都出看了些端倪,李朗则沉默站在一边,谁都没有戳破霖扬的谎言。

“不需要预约的话我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季鸣问。

霖扬找回理智,转过身:“抱歉,请跟我来。”

单人隔间的灯光明亮,季鸣注视着镜子里的人为自己披上围布,系上细绳,露出的一截小臂晃眼得白。

霖扬的动作很轻,蹭得后脖颈有些痒。

霖扬定了定神,指尖习惯性的在季鸣的头发上很轻地揉了两下,问:“阿,您……有想理的发型吗。”

“没有。”季鸣盯着霖扬的发旋,没什么语气的说。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霖扬始终没有正眼看向过他。

“你觉得有什么发型适合我。”

发间的手一顿,季鸣终于看到了霖扬的眼睛,灯光落在下眼睑上印出团黑影,像燕翅。

“你的脸怎么了!”

那双眼睛睁大,震惊,无措,担忧,在一瞬间迸发。

季鸣偏了偏头,喉结滚了下,但语气还是很淡:“没怎么。”

尽管他这样说,但霖扬显然不信,他下意识走到他身侧,担忧地看已经红肿起来的半边脸。

下意识想触碰,又下意识收回手。

“有,有点肿了,我去给你拿消肿的。”怕自己的行为过于冒犯,又添上自欺欺人的解释,霖扬说“……只是因为有学徒练习,有时候会受伤,所以都备着药——”

“好。”季鸣不等他说完便打断。

重新回到单间的霖扬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拿着冰袋的手在抖,眼神无措地四处乱瞟,像不倒翁的晃动轨迹,最终还是定在了那一点上。

霖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阿季了。鼻梁,眼睫,眉弓,嘴唇形状,每一处糅合地恰当好处,是他梦境里的看不够。

“怎么受伤的。”还是没忍住问了,声音很轻,生怕重一点都会让这段话变味,招来对方的反感,“……抱歉,不想说也没关系。”累积的思念让曾经脱口而出的关怀变得敏感又小心。

季鸣嗯了一声,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于是霖扬的目光变得更大胆了些,一颗心脏也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他好想,急迫地想知道季鸣现在对他的看法,难以遏制又小心胆怯地想,如果季鸣没有忘记过往的种种,或许也像自己一样,曾有过一瞬间的思念。

“季鸣?!”

隔间门口响起第三人的声响。霖扬下意识放下冰袋,将手背在身后。季鸣在镜中捉到这一幕,皱了下眉。

温元的目光在季鸣和霖扬身上转了一转,话语将说不说,表情惊愕又复杂,最终陷入深深地思索。

“你怎么来了?”是季鸣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隔着镜子看温元。

温元一愣,随即反唇:“不是,什么叫作我来了。我是一直想跟你睡,但还不至于做出跟踪的事。”

说着,他向前一步挽起霖扬的手臂,想要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有意而为之:“我和小扬哥认识很久了,我是他的第一个顾客,不信你问他。”

季鸣在镜中睨着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温元的话。

“小扬哥。”

“嗯呢”挽着霖扬的那只手臂小幅度晃了晃,温元问身边的人:“小扬哥你说是不是。”

霖扬只得点头,但脑海里挥之不去地闪过方才温元的那句“我是想和你睡。”

朗设计合作的一个化妆团队,前段时间突然在网上圈内小火了一把,来店里做造型的网红小明星也愈发多了起来。

帮这些人做造型,有时候难免会听到圈内八卦。比如娱乐圈的潜规则,比如正在秘密恋爱的某某明星,还比如富二代很会玩,前段时间有个嫩模被喊去玩深水炸弹。

霖扬虽然没在这里面听到过季鸣的名字,但……

前几天温元想换个发色,说看腻了粉毛,尽管他话多,但小费大方也不刁难,所以霖扬还挺喜欢他的。

那天温元一脸愁容,诉苦说自己最近在追一个闷骚富二代。霖扬和他的关系比其他顾客要亲,所以也顺嘴接道,“闷骚的富二代?”,于是就听到温元说起那位富二代之前的取向,和自己那天挺腰一天也没得到一眼的气恼经历。

所以,那个富二代是季鸣?

但不等他问,季鸣已经起身,解开围布放到了转椅上,手上不重,但霖扬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动作带着股劲。

“欸,你这就走了?”手臂被撒开,霖扬看到温元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季鸣身前,抬着头巴巴地看着对方,“你能不能回回我的消息,你要是喜欢清纯那挂我也能装啊。”

季鸣垂眼,温元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悻悻地退了一步。

季鸣将目光重新转回一直站着的霖扬身上,点了下头,语气没有起伏:“抱歉一会儿还有事,改天吧。”

“欸?不是,我是身上有跳蚤吗?你老躲着我干嘛!”

“季鸣?!”

“季少爷!?”

被喊了很多声,没有一道是霖扬的。

留文力到酒吧的时候气还没消下去,他对季鸣对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很不满,而且自己还没原谅他当众说起林梓风的事!

他就这样窝着火冲进酒吧,晃过舞池的人群,看到坐在二楼的熟悉身影。

怒斥还没脱口,座上的人抬起头的瞬间便猛压回下去。

?怎么回事?季鸣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曲里拐弯,歪七八扭,和他整个人浑身散发的气场都十分矛盾,违和的表情。

季:“站着不坐放哨啊你。”

留:“……”

留文力落座,先是闷了一口酒,然后盯着对面人,接着又喝了口,在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之后,他咧出一个怪异又得逞的笑容。

“怎么?这会儿想起我了,你找我肯定不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是不是遇到了没法用书本解决的事,比如什么情伤啊,总之,找我就对了,我对这种事——”

“闭嘴吧,知道你跟林梓风谈过之后就化身感情大师了。”季鸣抬眼看他。

留文力火又上来了:“……你他妈孙子,说好不提这事的。”

话落,他作势起身就要走,季鸣在他屁股离开的沙发的时候啊了声,没明示,但已经算是季少爷难得一见的挽留了。

留文力顿了顿,坐回了沙发:“快说,你再这样损我我真不鸟你了。”

这家新开的酒吧生意不错,酒都是常见酒,但胜在环境好,舞池里的音乐臊动丝毫不影响这一块儿的人声传递,只是此时季鸣突然希望那音乐声再大点,好盖过自己下面的话。

“如果有个人你特别讨厌,也挺看不起的,但还是去找了,算什么。”

“你他妈说好不提林梓风的!”

“我他妈没提林梓风。”

留文力哽住几秒,才涨着一张脸虚虚地哦了声。

季鸣忽然觉得今天找他来就是个错误,他最近莫名其妙犯了很多错误,找温元要店名,去找霖扬,在墓园没忍住的发泄,然后又去找霖扬。

“我认真的,你觉得这样算什么。”

留文力见他神情正经,也认真思索起来。

“不算什么,挺正常的,感情这东西比翻书变得还快。”他抬眼打量季鸣:“不过,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了?你之前可不会说这么恶心的句子。”

“……”

“我是真的感觉你回国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炮也不打了,酒局也不参加了,就天天整你个什么破,不对,还挺牛逼的游戏公司,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你转性了真的。”

季鸣就这样沉默听完了留文力的一大堆屁话,晃了半晌酒杯,然后决定拿起外套,结束这个对自己屁用都没有的谈话。

“欸,卧槽你怎么走了,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还不愿意听呢,卧槽季鸣你付钱没?季鸣?季鸣——”

从凉爽的酒吧回到室外,热空气包裹着皮肤带来诡异的安全感,季鸣搓把手臂,定在后门从烟盒里掐出只烟,白雾笼在眼前,星月稀疏的夜空更加飘渺起来。

眼神没处落,便开始放空。

去年毕业,毕业典礼的礼堂挂着这样一句话。

everyoneisproudofyou

所有人都为你感到骄傲。

季鸣坐在台下,盯着上面那句的“所有人”看,一瞬间晃神。

所有人?指谁?先排除董琳和其他亲戚,朋友和事业伙伴好像有一点,但远远不及这句话本身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低下头,看踩在脚下的红色软毯,它被蹭了一天,有些起球,季鸣盯着看,莫名想起某张有些旧沙发。

跟舒适不沾边,反而因为主人用劣质洗衣粉洗涤后变得更加粗硬,那上面就有很多像这样的软球,很刺,不太舒服,可他还是想到了自己倚靠在上面,怀里被填满的画面。夏天的晚霞总能把那角照得红彤彤,风扇吱呀呀地转。

嗡——

掏出,是留文力的消息。

“阿鸣,虽然咱们这一圈比起真爱联姻更常见,但真碰到喜欢的,哥们我支持你。”

喜欢?对谁,霖扬吗?

季鸣拧着眉把手机撂回了兜里。

他不否认那天的毕业典礼想起了对方,但称之为喜欢是不是有点太重。那破败的小屋,脏兮兮的衣帽间,坐到腰酸的人体模特,傻乎乎的相处模式,季鸣不觉得自己喜欢这些,反而难以遏制地厌恶。

一阵夜风吹过,脸的麻疼早已消失殆尽,风抚在上面有些凉,烟嘴在齿间转了几转。

但是被关心的感觉也实在不糟糕。尽管那关心是出于“阿季”。留文力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这圈人谈什么可笑的真感情,有时遇到几个顺眼的情人便抹出几个闲钱包上一段时间,有人要钱,有人要“爱”,拿钱买,这才是常态。

烧过半根,季鸣掐掉烟,走向停靠在街边的车。

“还去那个酒店。”上车后季鸣说。

“好的。”

车子应声启动,没入人流。匀速的车速下,街道流光变得淅淅沥沥,偶尔连成一道短线,偶尔变回孤零零的一个点。

“所以小扬哥就是那个人?!”

温元惊呼出声,他声音不小,门外的李朗探头进来:“怎么了?”

“没,没,就是被烫了下。”一时口快,温元没发现自己话中的明显漏洞。果然,李朗颇为不解,甚至称得上怪异地看了眼霖扬手里的染发膏。

“……哦,那好吧,没事就行。”说罢,又看了眼霖扬,才出去。

隔间重新剩下温元霖扬两人,温元长舒口气,震惊过去,他眼睛对镜子里的人转个不停。

“可是,不太对啊。”

霖扬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和他对视上,笑得有点僵硬:“哪里不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种人怎么会和季鸣有关系,我——”

“不不不。”温元猛摇头,这都哪跟哪啊,他的意思是,以他对季鸣的了解,还有圈里流传的人设,怎么想怎么不对。

“你当时跟季鸣有半年了吧,半年对于他来讲应该算久的,你为什么看起来还在这么,”下面的话有些尖锐,温元,想想,换了一种表达,“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捞到什么吗?”

这话一出,霖扬知道他误会了。

他在朗设计工作快一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让霖扬惊愕的一次,是那天有个中年男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陪一位穿着紧身裤的年轻男孩做发型,手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蓝表。

那人待了快两小时,中间打过三通电话。

三通电话三个称呼,一个老妈,一个老婆,还有一个宝贝。结果最后结账时,男人又搂着刚做完头发的男孩的腰扬长离开。

霖扬不在意温元这样想,他在意的是温元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季鸣也玩这种吗?

“他,给了我一张支票。”

“卧槽,我就说呢,多少钱,季鸣应该不是那种很抠搜的人。”温元一激动,猛回头,霖扬急忙收手。“欸你别动,小心碰到你脸上。”

“哦哦哦!”温元坐正,但好奇心始终压不下去,“多少钱呀,小扬哥,他给的多你也别心疼,季鸣有的是钱,之前他——”

“但我没要。”

“什么?!”温元表情跟被雷劈了没什么两样,半晌没缓过来。

霖扬见他这样的反应,心里酸涩又无奈,有些磕绊地释道,“不是,我,我和他当时不是,那种关系。”

温元思忖地应了声,“那……好吧,不对啊,季鸣之前说……也不对,好吧。”

霖扬很感谢温元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也说不清他和季鸣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曾经彼此称呼过的恋人吗?这显然是一个早已过期的称呼。

“你喜欢他啊?”两人都沉默了会儿,温元忽然问道。

这样的问题不免有些心直口快,但温元一想到方才霖扬谈起季鸣时的语气,看季鸣的眼神,就难以控制地多想起来。

霖扬表情不太自然,手上动作也一停:“不是,我只是。”

“算了,我知道答案了。”

单间又陷入安静,话在嘴边转几转,温元还是没忍住:“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具体发生过什么,但小扬哥,就当是因为你每次给我做的发型都很好看吧,有些东西你应该知道。”

霖扬愣了愣,不明白温元怎么突然严肃起来了,他点点头。

“就是季鸣吧……他这人,很奇怪。有时候感觉是那一圈人里最没架子的那个,有时候又感觉没有谁能真正接近他。”温元思忖,说:“就像我当初追他,不是为了谈恋爱追的,纯粹就是想和他睡一觉。”

“不单单是他,那一圈的富二代官二代都这样,大家野个几年后收收心然后结婚,感情?没人提这个,他们也不需要这个。”

温元说完,透过镜子看了看霖扬,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多。

但过了会儿霖扬说:“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晚霞烧红半边天,笼在夕阳下的街道黄橙橙的。

下班回家时,霖扬拐进街角一家新开的烟酒店,这里原来是卖唱片的。店铺外观有些老旧,门帘还是上个世纪的胶状透明门帘,底部已经些许泛黄了。

霖扬没在这间小店铺里晃太久,结账时手里多出一瓶酒,一盒烟。

“要袋子吗?”

“不用了。”

但很快便后悔,加上下午刚到的狗粮快递,他的双手早就被占得满满当当,哪里还有什么空余,为了避免太过狼狈,他说:“……还是拿个袋子吧。”

于是老板一副“你看我就说”的表情转身给他扯塑料袋。

“嗡——”

兜里的手机响起,霖扬把东西先放到玻璃柜台上,然后拿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您好,请问您是?”

“是我。”

陌生的电话号码,声音却烂熟于心。霖扬掐着电话边缘的手猛收紧:“季,季鸣,你怎么……”

电话那头的人并不给他过多时间来惊愕,坦白道:“我问温元要的。”

“……这样啊,你,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顿了下,短暂沉默,接着少有的出现一丝不自然:“没什么急事,旧人巷那边新开了一家餐厅,你晚上,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的手机不像过去的老式站桩听筒,烟酒店老板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人说了什么。只能看到这位方才还一身沉气的年轻顾客,眉间突然舒展开,语气说不清是扭捏惊愕还是羞赧无措。

“老板,对不起,这些我不要了,我下次再来买!”

“没事没事。”

然后门帘掀起,卷进一股风,啪嗒啪嗒,小幅度晃动碰撞的声响,像闷声的风铃。

季鸣有一瞬间后悔选择在这么公开的地方和霖扬见面,这家新开的泰餐店装修风格走的是轻奢风,环境优良,琴声悦耳,进店之后有随处可见的白玫瑰。

是一个约会圣地。

但他不是过来约会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

身后插进一道声音,季鸣回头,看到有些轻喘的霖扬。

“没有。”季鸣注视着霖扬落座在自己对面。

“怎,怎么了。”霖扬也回看他,突然局促起来。

他开始担忧是不是自己穿得过于随意,果然应该换一身衣服再来的。但一想到季鸣正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就怎么也平缓不下去。

“没有,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季鸣说这话时表情没什么变化。

霖扬很白,穿宝蓝色确实很好看。

“啊,”没有想到的走向,霖扬微愣:“谢,谢谢。”

短暂的开场对话过去,热闹的餐厅里他们这角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跟霖扬比起来,季鸣仿佛对一切毫无察觉。

季鸣说他已经提前点过了,问霖扬还有没有想吃的。霖扬摇头,又喝了口手边的柠檬茶。

一顿饭就这样开始,一开始霖扬有些拘谨,也带着很多疑惑。

比如重逢到现在一直对自己冷冰冰的季鸣怎么会突然约他出来,比如季鸣早上还穿一身西装现在是一身休闲,是因为他特地换的吗?

但霖扬一个也问不出口,那种夹在两人间的生硬感是一时无法磨灭的,还好季鸣比想象中会找话题,他像是早已熟悉了这种场合,永远不会让对方的话掉在地上,话语间,霖扬忽然想起那次和董琳吃饭,董琳的话。

这是季鸣从小就会的东西。

他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季鸣的国外生活,自己的学徒生涯,还有一些不起眼的生活琐事。

霖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鸣似乎什么都能谈,但唯独避开了那段失忆的日子。

霖扬也没有主动提起,只趁着季鸣低头就餐时偷偷打量,又在对方抬眼时慌张收回。

看不够,真的看不够。

比他梦境中的阿季还要帅气。

这里灯光很好,音乐很好,菜品精美,什么都很好。霖扬只想让这样的时间再长久一些。

沉溺得有些轻易,温元的话似乎早已被抛掷脑后。

回去的时候季鸣主动提出送他回家,霖扬没有拒绝,只是说这里离自己家太远,送到地铁站就好。

车身缓缓启动,没入人流,车厢里放着首舒缓的音乐。

“困吗?”季鸣目视前方,问。

“没有,不困的。”霖扬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困。

和季鸣,和阿季待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他不自觉收紧呼吸,生怕因为激动打乱步调,显得生硬狼狈。

“霖扬。”

“嗯?”季鸣只是这样叫他,霖扬就感觉快要融化。

“你喜欢我吗?”

“……什么?”

心脏有一瞬的停滞,霖扬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车子在一个秒数很长的红绿灯下停住,季鸣侧身,夜幕的灯光将他的轮廓映出,轮廓分明,眉眼深挺,是一张只是注视就能惹起对方脸红心跳的脸。

眼下光线模糊,车厢里两人都不能完全看清彼此的表情。

但季鸣还是注视着他,然后问:“或许我应该问,你还喜欢阿季吗?”

霖扬一顿。

这是重逢后季鸣第二次提起阿季这个称呼,相比起第一次嚣张跋扈的氛围,此时他们的周遭是夜幕,音乐,充满冷气和季鸣身上好闻气味的车厢。

霖扬握着安全带的手一点点收紧,他重重咽了下快要跳出喉头的心脏,道:“我,我只是。”

其实季鸣全都看得一清二楚,霖扬的紧张,颤抖,还有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霖扬的情绪很好猜,全都写在外面。

所以即使他不回答,季鸣也能知道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脱口而出另一个荒谬的问题,“那季鸣呢”,但没有,他只是习惯性沉默起来,然后在绿灯换上时,将车子重新启动。

很快抵达地铁站,但霖扬没着急下去,季鸣也没有催。他们似乎都升出了共通的默契,都在等待对方没说完的下言。

“那张支票,”良久之后,霖扬先开了口:“真的是你给的吗。”

他说着,抬头去看季鸣,眼底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季鸣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但如实道,“嗯。”

几乎是瞬间,身旁人猛然泄气了一般,再开口语气有些闷,还带着股说不清的委屈。

“好吧,我以为你妈妈当时在骗我,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在骗我离开你。”霖扬解开安全带,但没有动身离开:“……我没有拿那笔钱知道吗?”

季鸣说:“我知道。”

霖扬落在暗处的手就又蜷了蜷,但明面上还维持着平静:“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季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霖扬为什么提起这个,但没有打断他下面的话。

“那笔钱,其实我有一瞬间的动摇,因为真的很多,我差点就要拿起来啦,我挣扎了那么久,但现在却告诉我那是你给的……你给的支票,我没想到。”

他语序混乱,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换成平时季鸣早就让对方有话直说,但这次没有,因为霖扬的声音里有细密的颤,而且越来越明显。

“我只是有点难过。”霖扬抬头,对一直盯着他看的季鸣笑了下。

我只是有点难过。

季鸣蓦然反应过来霖扬说这一大段话的用意是什么,或许类似于近乡情怯,他是在回答自己上面的那个问题。

快要十点的地铁站仍有许多进出的身影,霖扬盯住窗外的那抹绿色出神,就在他以为季鸣不会再说话,今晚就这样时,旁边人忽然有了声音。

“要和我做吗?”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霖扬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但季鸣又说了遍。

“我是说,做爱,就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我好像并不讨厌,我想你也是。”

确定不是听错后,霖扬的那点震惊扩得更大了,一时间全部的话语梗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心脏里像装了个电动小人上下蹦跶个不停。

“你不是也很想他吗,”季鸣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就是自己,可偏偏要用“他”代替。

在霖扬持续的沉默中,季鸣将目光转回,眼神不知道落在那里,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碰着。

良久之后,他突然偏头啧了声,有点燥的样子。

“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地铁站到了,你下车吧——”

突然的噤声,突然的停滞。

分不清是谁的吞咽声,黑暗中的五感被无限放大,无处躲藏。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透亮的鸣笛音,“霖扬亲了自己”的这个事实才在季鸣心里清晰起来。

像闪屏的灯泡,只一瞬,季鸣就知道霖扬误会了。

车外的商业街流光阑珊,车厢的灯光依旧昏暗模糊,但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面的期许藏不住,满得快要溢出。

季鸣忽然不知如何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时间被按下暂缓键,一分一秒漫长扩大。

刚才一时头热,直接亲了上去,要命的灼烧和羞耻感现在才迟钝地将霖扬包裹起来。

人坐回原位,视线却往车外逃。街边贩卖气球的小摊,霖扬被其中一束气球吸引住,会发光,闪烁着,正和他的心跳同频。

“霖扬。”霖扬回头,几秒呆滞,变得沮丧起来。

季鸣脸上的表情和这个吻发生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季鸣说。

果然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垂在身侧的手一寸寸收紧,霖扬握住白色的衣角,掌心把那处布料搓成小卷筒,然后一下一下轻捏着。

冲动的余劲好像还没有散去,心脏依旧跳得急促,直到这一刻霖扬才发现自己对阿季的想念从没消失过,只是被他藏到角落,依旧在发芽,生长。

他视而不见,直到有天掀开堆砌的木板,才发现那儿的种子早就扎成深根了。

季鸣没有看到他这次的小动作,所以收到的只有沉默。

地铁口的人也开始变少了,快到关站的时间,季鸣在想,关站之后霖扬怎么回去,公交没有了,车也不好打。

所以应该让人立马下去才对,但脑中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居然是希望这样的沉默能再拖得久一点。

“所以今晚之后你不会再来找我了,对吗。”

季鸣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副驾座上的人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他想搭话,但霖扬没给机会继续道。

“因为你知道我把你当阿季,还喜欢你,而你只想和我睡觉,做爱,并不想要一段麻烦的关系。”

埋在心里的话被猛然放到明面上说出,换谁一时间都没法坦然回答,季鸣也不例外。

“……”

是生气了吗?

责怪的话,尖锐的词,季鸣听着却不生气,因为霖扬的语气实在太软了,软得让他开始反思检讨自己的过错。

许久没有这种忽上忽下的感觉了,季鸣感到热,于是把领带扯开一些。

他开始后悔今天开这么贵的车出来,太高调,惹得路过的每一位人都要探眼看,而他现在需要空间,去理一理自己乱得要死的想法。

“那就……做吧。”

季鸣偏头去看副驾座上的人,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霖扬像刚才的他一样又重复一遍:“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会添麻烦。”

没人知道这句话带来的结果是好是坏,是枯萎后的重生,还是又一轮的脱敏反应等待他。

霖扬不知道,他只是,只是太想念阿季了,所以不要离开,那么欺骗地,单纯以做爱为目的留在他身边也好。

不要去找温元,不要去找别人。

没有得到回应,霖扬又开始不安起来。

“你……又不愿意了吗?”霖扬抬头去看身旁人,眼底的水光映着闪。

“……”季鸣沉气。

好像有个更大的误会出现了。

在会议室和合作伙伴侃侃而谈,游刃有余地他忽然笨嘴拙舌起来。

怎么解开这个误会,直接拉着对方的手往自己正在逐渐变硬的裤裆上放吗?

堵塞消失,干涩感加重,喉间的突起重重滚落两下。光线模糊,光影清晰起来,季鸣看到霖扬眼睑下的一小团黑影,一眨,又一眨。

“如果你是喜欢那种,”这次撇开视线的人换成了霖扬,他偏开头,一句话吐得磕磕绊绊:“我在床上样子,你,你应该知道的。”

车开到最近的一家星级酒店。

霖扬走到窗边,风吹在身上还没干的水,带起蜷缩的凉意。

这是顶楼,高度几乎可以将整个商圈收入眼底,他朝一个方向望去,寻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失落。

可是太远了,尽头的边界线已经和夜空融在一体分割不开了。

不过很快他又想,就算挨得近也看不到,东巷这会儿早就黑漆漆一片了,是整座城市最先黑下去的地方。

“看什么,这么入神。”

季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了,站在和他很近的地方,呼吸和肌肤触碰,但又不会完全碰上。

霖扬毫无预警地打了个颤。

肌肤在裸露,凉意在扩大,耳边响起衣物的窸窣声,脚步坠落一团,等反应过来,他手心就只躺着一条孤零零的系带了。

这个浴袍太好脱,季鸣一剥就下来。霖扬里面什么也没有穿,一时间连回头的勇气也丧失了。

季鸣退开一步,目光寸寸下移,再开口声音暗哑,震进耳廓麻麻的。

“这是你说的样子?”颤抖的身体,不安的传递,好像和季鸣记忆里有些出入。

听出来语气中的嘲讽,霖扬羞赧起来。

车厢里的勇劲早就散没了。

刚才季鸣在浴室,他一个人坐床边放空,思绪在脑中胡乱乱撞。

想,冲动了,这次是真的冲动了。

霖扬才发觉过来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根本做不到像温元那样洒脱,他比温元所贪求的更多更奢。

“霖扬,转过来。”

季鸣命令一样的口吻对他说。

霖扬颤抖地吸了口气,下一秒做了一个自以为正确,但在季鸣眼里错误之极的行为。

“……”

季鸣就这样站在离霖扬半臂距离的地方,注视着对方为自己系上系带,直到那手臂再度垂落身侧。

季鸣捕捉到指尖的颤动,不知道是正中下怀还是被气的,他很轻的笑了下。

“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你是在装还是真不懂。”

什么懂不懂……

视线被遮挡,其他感官便放大但霖扬依旧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他惊呼出来,手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肩膀来保持稳定。悬空感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几秒,后背触上蓬松的柔软。

“蒙眼,我是在和小瞎子做爱吗?”

戏弄的语气,但被逗笑的人只有季鸣。

他的目光落向霖扬并起的双腿,努力遮住的动作,但显然遮不掩实,周遭皮肤白嫩,毛发稀疏,但腿心的女器是熟妇的颜色和形状,暗红的阴唇甚至包不住勃起的阴蒂。

季鸣眼底一沉。

什么时候湿的?他甚至还没开始碰他。

“别挡。”

又是命令的语气。

霖扬不喜欢这样,他用系带蒙住眼睛一方面是害羞心作祟,而另一方面……他天真地想,或许季鸣看不到冷漠的神情,对方就能更像那个他熟悉的阿季了。

“啊,等。”

猛然吸气。

乳头掐住,被弹弄搓揉,那处本就比寻常男人隆起的弧度要大一些,这样掐弄,霖扬开始担忧一会儿更要肿得不像样。

眼尾,脸庞,锁骨,胸前,季鸣五指分开游走过的这些地方,每滑过一处,霖扬就要跟着颤抖一分。

他跪上床,解开围着的浴巾,膝盖顶开那双频繁想要并拢的腿,手上情动,但眼睛黑沉沉地落在那条系带上,掐弄乳头的手没忍住加重几分力道。

“霖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季鸣附身,目光寸寸盯死已经附上一层薄汗的脸,系带下的那双眼睛,此时是什么样的?

闭着的,还是睁开的,那眼底的情绪是期许、勉强、惶恐还是渴望的?

太好奇了,于是他伸手扯掉。

有点遗憾,没有自己想象的有趣反应。

那双眼睛先是不适应地眨了眨,才虚虚地落向他,等对焦上,眼底闪过一瞬的茫然。

陌生又熟悉,还有细微的失落。

季鸣这次是真的被他的反应气笑了。

“嗯……”

红肿起来的乳尖被卷进温热的唇舌,季鸣吮吸舔弄已经在他口中挺立起来的乳首,霖扬被他的动作弄得抽弄不止,下面的女器哆哆嗦嗦地又涌出一股。

他不想表现的这么“廉价”,可身体很难拒绝季鸣的抚摸。

季鸣不打算让霖扬就这么射出来,他放开了那处,起身,跪在霖扬的胸前,不知道是不是顶光的原因,霖扬抬头只看到他黑沉沉的视线。

“口交,会吗?”

季鸣当然知道他会。

所以彼此明明是床上的熟人,面上又何必一副青涩模样。

“嘴张开,用嘴唇裹住牙齿。”季鸣把手探进霖扬的口腔,柔软,温热:“再大一点,这样放不进去。”

季鸣循序渐进地一步步指导着,似乎他们今晚是第一次做爱。

既然霖扬要装傻,那他就陪他演。

中指一寸寸地摸索,牙齿,舌头,敏感的上颚,霖扬被玩硬,也被玩湿了。

季鸣解开浴巾,把摩挲下唇的手指换成更加肿胀湿润的东西。

胯下的阴茎已经完全勃起,硬起来直挺一根,龟头肿胀,中间陷下去的凹空渗出粘腻腥臊的液体。

季鸣用那处外冒精水的小孔往柔软的唇瓣上磨,动作缓慢,也因此更磨人。分开时,拉出一道闪光的细线,然后坠落到霖扬的嘴边。

身下人似乎怔愣住了,半晌季鸣才看到探出的那一截红嫩舌尖,把嘴边的湿润卷了进去。

霖扬吞咽的时候,季鸣也跟着滚了下喉。

好腥。

霖扬羞赧地想到之前阿季很久不做,流出的精水也会这样腥浓。

大约是知耻了,他偏过头撇开视线,

“啊,等……”

女穴措不及防地顶开,尽管探进体内的只有一根手指,但那里毕竟一年多没和别人做过了,总归有些吃力。

季鸣盯着那吞吐着自己手指的逼口,又想到那条欲盖弥彰的系带,和此时霖扬逃避的表情,冷嘲道。

“但怎么办,我一碰就湿了。”

穴内的触感比熟妇更紧致,比雏子更会讨好。

“跟别人做过吗?”

“……什么?”

阴蒂被指关节顶弄着,左右拨弄,瘙痒的酥麻劲直往脑门上冲。

霖扬没听清,但季鸣不再问了。

他抽出手指,将硬到作痛的龟头抵上翕张的穴口,顶开肉缝粘腻地上下滑动,阴蒂好几次地和冒精水的马眼撞在一起。

季鸣粗喘,用手指压着柱身,浅浅戳弄着穴口,身下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慌张无措。

就在季鸣以为他是在担心没做好扩张怕痛的时候,霖扬颤颤巍巍地撑起半拉身。

“戴,戴了吗……阿季……嗯!”那声音兀然从急促变成尖细的尖叫,最后梗在喉间。穴里被填得满满当当,只感觉连同呼吸都被撑满,变得艰难起来。

太清晰了。

无论是那搏动的青筋,还是穴里阴茎的一起一伏。

全都太清晰了。

眼眶一下子蓄满泪。

季鸣分开手撑在他两侧,盯住他的每一寸表情变化。直起身,五指分开从已经冒出一层薄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脖颈,滑倒被他方才玩肿乳头的胸前,最后停在颤抖,线条紧绷的小腹上。

盖住,轻压。

“担心怀孕?”

“……啊!”

重重挺腰,盖在小腹上的手掌随之下压,下一秒季鸣心满意足地看到那滴眼泪的滑落。

里面太骚,只是操了一下就开始哆哆嗦嗦,百般谄媚地用软肉去含弄他的阴茎,无数张小嘴在吮吸,温热,紧致,湿润,季鸣舒服地直叹气。

他看着含着眼泪的霖扬,破坏欲在作恶。他知道对方在逃避什么,于是故意道

“我射进去过那么次,都射满了。”

“会不会怀你不知道吗霖扬?”

霖扬的肉道短,季鸣轻而易举就能操到最深处,壶口圆润,水多,听话,一操进去谄媚地迎合,抽出去便黏黏糊糊地阻碍,季鸣叹息,腰腹快速耸动。

头顶的水晶吊灯一闪一灭,和他比起来霖扬显得狼狈太多,呼吸乱,眼尾红,乳头肿大,膝盖有道痕,是方才在窗边站不住磕的。

霖扬在高频的撞击下颤抖起来,分不清闪在灯光下的是汗,还是季鸣射上去的精。

“嗯!”

被掐红了的胯骨终于得以逃脱。

季鸣将半干湿发往上捋,手的空隙中又掉出几缕,他顺着眼下颤抖的躯体一寸寸下移。

真他妈的。

应该让霖扬自己看看他下面已经成什么骚样了。

抵再穴口的龟头被含弄得水光锃亮,阴茎上的乳白液体呈水帘状快速滴落,将床单晕出一小片水渍,颜色比周遭都要深。

来不及闭合的女穴被鸡巴撑出一个小肉嘴,颤颤巍巍地翕张,季鸣用龟头去顶中心的阴蒂,身下人便猛烈一颤。

他盯住那处,刚射过一轮阴茎又重新硬起。

木岸上奄奄一息的鱼,霖扬半晌才找回意识,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正随自己的呼吸一股股往外涌,愚钝地反应过来。

“……你弄里面了?”

还是射里面了,而且,量一点也不少。

“啊。”

乳头被狠掐了下,不等尖叫出口,红肿起来的乳首又被卷进温热的口腔,季鸣用舌头左右快速拨动,直到身前人再度哼哼唧唧起来,他扶着沉甸甸的阴茎撸动了两下,又顶了进去。

“……嗯!”

霖扬抖了下,呼出的吸气打着歪颤。

季鸣每一下插得又重又快,龟头触上穴口,又撞回缠人的深处。

他前面已经射不出什么了,精成水状流出来,蜷缩成肉粉色一小团,毫无抵抗之力地随身前人的操弄软绵绵晃动。

霖扬投去视线,只一下,便慌张移开。

也……太不威风了。

跟正在他体内兴风作浪的那根比起来。

季鸣忽然动作停下,看着身下人整出的“新花样”,沉沉道。

“你这是干什么?”

“灯,有点刺眼……”闷在枕头里的霖扬,声听起来音又虚又小。

季鸣不想为这个拙劣的借口过多思考,他直接伸手去扯那团软绵。

但扯不动。

“……”

季鸣彻底黑脸,手上动作略微粗暴将抬起他的两条腿,然后下压到胸前,摆成赤裸状。

这个姿势果然立马引起了霖扬的羞赧,“别……不要这个姿势……”挣扎,晃动,全都未果,季鸣握得用力,眼睛也黑沉沉地注视着。

注视着将呻吟、眼神,所有情绪能够外露的出口都包裹得严严紧紧的霖扬。

然后沉气,用尽克制才压下体内的施暴欲。

“啊……我才射过,阿,季鸣,不……”

季鸣充耳不闻,提腰,猛下落,报复似的力道深顶进去。低等动物交配一样的原始操法,霖扬受不住,整个人被高高抛起,快感太密集以至于不安起来。

此时就算他再愚钝也觉察出不对了,霖扬扯下抱,露出半边眼,然后得到一个糟糕的结果。

果然生气了。

但为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吗,他今晚已经谨慎到不能再谨慎了。

晃动间,四目蓦然对上,一个慌张避开,一个怒极反笑。季鸣赶在霖扬再一次把那碍眼的抱枕往上拉的时候摁住了。

“你又想盖着,这次是因为什么,也是灯光刺眼吗?”季鸣顶着后槽牙不爽道。

霖扬不知道怎么回答,嘴被堵住,也没有辩解的权力。季鸣操得太深,粗硬的毛发抵着阴部打转的磨,有些痒,霖扬下意识去用腰蹭,试图缓解。

然后下秒挨了个深的。

季鸣看着他颤抖的小腹,手松了一些,但没拿开。

“刚才是小瞎子,现在是小哑巴。”他送了一下跨,随即听到闷闷的呻吟从抱枕里散出。

“但可惜我没有这种癖好。”季鸣俯身,拍开碍事的阻挡,换上自己的手。

呼吸喷洒在季鸣的手掌,方才遮住的是眼睛,现在唯一露出的也是眼睛,霖扬那含着汪水,晃摇摇地盛着他。

季鸣看着。

又硬一圈。

他抽出阴茎顶在霖扬的大腿内侧,然后把人反过去跪在床上。季鸣没收他支撑的手臂,反扣在掌心。

这下彻底失去重心,霖扬狼狈跌落在床。上半身下陷,腰臀又被掐着,不得不抬高翘起。

“霖扬,你这么不愿意的话那这样做好了。”

一场性爱,做得野蛮又急迫。

季鸣快速晃动起来,将早已泥泞泛滥的肉逼操得淫水四溅。

他很不想承认,当霖扬躺在他身下,和他这一年自渎时所冒出的画面相重合时。

那血液涌动的事实,季鸣很不想承认。

但还是有出入的,比如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在床上大多是望着自己的,那眼里盛着水,亮晶晶,又雾蒙蒙。

而不是现在,“嗯…啊……”连泄出的呻吟都要用牙齿挡着。

季鸣加大力道,每一下专往霖扬的酸心顶,操到最深,囊袋紧贴着穴口周围,打着圈地磨动。

在身下人哆嗦着去的时候,季鸣顶着后槽牙也泻了出来。

他抽出,穴口流出的精液涌出聚成一个沉重摇晃的水滴,再滴落在床上,扯出数条细长的白丝。

“不做了吗……”

“嗯。”季鸣应。

虽然爽,但受够这种强迫一样的性爱了。

霖扬对此全然不知,他只觉得对此时的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霖扬摊转过身,视线像站在夏日中央的广场,被晒得昏昏沉沉。

口好渴,好渴,喉咙反复吞咽的动作被季鸣注意到。

季鸣伸手拿过床头的水,拧开,掐着床上人的脸倒了下去。

“!…咳咳……咳!”

霖扬咳得嗓子疼,他抬头,撞进一双漠然的眼底。

“哭什么。”季鸣问。

他脸色冷了下来,瞅着霖扬这副今晚说不清到底已经出现了几次的委屈模样,心里的那股烦闷越烧越旺。

他真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

刚才车里贴上来的人不是霖扬吗?一进酒店就就进刀浴室洗澡的人不是霖扬吗?

季鸣扯过床尾的浴巾裹住又重新半硬起来的下面,去了浴室。

哗啦啦。

是水流声。

几点了?

但手机在沙发上。

好远啊,霖扬想。没有一点力气了。由内而外的。

他倚在床头,看并不晃眼的吊灯,高潮过太多次的下体还在一颤一颤涌着麻劲。

可他只觉得茫然,空然。

季鸣出来了,背对他穿衣服。霖扬就这样看着,意识飘回到破小出租屋的那个清晨。

那天的前一晚他们做得疯狂,他睡得迷糊,睁眼时就看到背对着自己套外套的阿季。

“哥,我走啦,早饭在桌子上,要记得吃。”

他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但声音听起来带着暖呼呼的笑。

额头被亲了下。

“季鸣。”

季鸣往外走的脚步停住,回头,脸色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他们只是开了一场会议,而不是做爱,尽管霖扬的下面现在还含着他射进去的精液。

“你可以住到明天早上,到时直接续,报我的名字。”

没有应声,季鸣拧眉,他捕捉到霖扬闪过的一瞬间的失落。

“你怎么了——”

“你会给我钱吗?”

“什么?”

季鸣怔愣,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收紧了身侧的拳。

霖扬垂下头,手指压在被子里无意识缠在一起,声音很小,但季鸣听见了:“我们,不是要保持那种关系吗。”

这次会比恋人更持久吗?

霖扬说完,房间却没了声音,静悄悄的,静到他以为人已经走了,可抬头季鸣还站在那里,还在看着自己。

“明天我会联系你。”良久,他听到季鸣用没什么变化的口吻说。

接着就走了。

现在几点了?

霖扬依旧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清晨。

他靠在床头,挫了搓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视线盯住某处开始放空。

他清醒克制了一整晚,还是没忍住在四下无人的此时冒出点不该有的,明知是混淆的心思。

季鸣,你还没亲我呢。

霖扬在想。

“相较上一版,调整后的流畅度我还毕竟满意,不过npc的台词是不是有点啰嗦,季鸣你觉得的呢?”

“……”转椅上的人没有回应。

“季鸣?”

对面人一愣,随之钢笔的轻叩声,季鸣回过神,微微皱了下眉;“还可以,初版内测用户评价怎么样?”

坐在会议室对面的人没有接腔,而是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转了几转。

“你怎么了,今早开会我就发现了,十分钟瞄一眼手机,挂念什么呢。”

“挂念”一词用枪眼上了,季鸣睨着姜林,语气逼人:“你开会不听内容,光观察我?”

姜林的人摆手笑笑:“算,我说不过你,中文英文我都说不过你。”

俩人都只当寻常拌嘴,很快重新回归工作状态,临近中午才结束工作。

姜林推开转椅,起身抻了个懒腰,叹气,路过时拍了拍季鸣的肩,纯故意的,语重心长道:“虽然你不说,但哥们理解,我前段时间回国和lna闹矛盾也这样。”

季鸣眯起眼,姜林见势不对,赶在那句“滚”前抓起外套一溜烟跑了。

-晚上去百鸟坐坐?齐宸开的新店,念叨咱俩好多天了。

会议桌上的手机震动,季鸣划开,啧声。

-不去,一晚上十几万,逮着我薅是吧。

-谁让你有钱。

季鸣懒得回嘴,直接退出。

划过几个工作群和好友的消息,才翻到被压在下面的聊天框。老土的灰兔子头像,没什么让人想聊天的欲望,他用手指盖住那方小标,摩挲几下,拧眉关了屏幕。

“我们,不是要保持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

定时见面做做爱,然后下床一拍两散。

季鸣承认,这一开始确实是他一的想法,但这句话从霖扬嘴里说出来,他就莫名烦闷。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快半周,这期间他俩没再联络过一次。季鸣觉得好笑,霖扬一边用那种口吻说着那样话,一边这么多天连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

他重新看向桌上的手机。

-几点?

留文力消息很快过来。

-我八点半就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看你时间呗,有惊喜。

季鸣对于他口中的惊喜并不期待。

上城这几日热得燥人,一向喜欢往外头钻的某个毛茸茸物体也歇劲儿开始赖在空调房不动了。霖扬眼瞅它又胖一圈,心里开始规划明天怎么也得带出去绕个三四公里。

朗设计门店暂关,李朗带着尤闲去跟跑一个影视团队了,霖扬不用去就宅在家休息。

原来忙的时候他一心念着放假,但等现在空出时间了,又觉得忙一点似乎也挺好。

至少忙起来就不用每隔五分钟看一眼手机;一蹦出条消息,就跟怎么似地上赶着查看;反复陷入期待——落空的磨人心情。

季鸣,已经快一周没联络过他了。

身上性爱留下的红痕也消得七七八八,霖扬私心希望那些痕迹能再存留的长一些。这样每次看到那些痕迹,仿佛和那个人距离也没有远了。

要主动联系一下吗……

那晚主动提钱的人是霖扬,但他自己清楚这只是一个像样的借口,一个可以让他留在对方身边,光明正大联络的借口。

天光细微,夕阳露出云层。地毯上的手机被翻来覆去了一整个下午,霖扬终于心下一横,拨了出去。

长音响过好一阵才被接通,霖扬一顿,声音里陡然增加的雀跃他自己也没发现,

“季鸣,是我。”

那头似乎并不像他这边安静,嘈杂的背景音,此起彼伏的人声,跟着电吉他的节奏一同轰进耳畔。

季鸣是在外面吗?

电话已经接通,霖扬舍不得酝酿了大半天的勇气,于是没挂。

他视线落到被某只调皮鬼咬破的沙发一角,仍在等着

“谁啊。”

终于有人说话了,但不是季鸣。

霖扬只得再重复一遍。

“……霖,扬。”那人把他的名字分开念了念,然后说:“不认识,那什么你找阿鸣阿?”

霖扬垂了下眼睛,“嗯”了声,无声咀嚼着这声亲昵的“阿鸣。”

“但他现在正忙着怎么办呢,短时间估计也过不来。”

霖扬愣了下,果然还是打扰了,他试探地问:“……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电话那边的男人忽然笑出声,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知道,这得看他的体质怎么样。”

说着,似乎害怕霖扬听不懂,坏心眼儿地补充,

“左边模特,右边小演员,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

留文力听着那头蓦然掉落的语气,笑容顿时更戏虐了。

他的话半真半假。

沙发上的季鸣左右两边的确被占满模特和演员占满了,只不过搭在那俩人身上的手没一只是他的。

“你拿我手机干嘛?”

季鸣倚在沙发背上,顶头的蓝紫灯晃在眼前,方才留文力灌他灌得太狠,胃里又空空荡荡的,他头有些晕沉。

谁知才闭眼缓解一会儿就被留文力趁机而入了。。

“不是吧,这才多久啊你又要走!?”

季鸣起身整理被小模特压皱的一角外套,瞥了眼正搂着那模特的齐宸,皮笑肉不笑地说:“再不走要被熏死。”

出门前特定用上“十字喷法”的小模特脸上青白一片,齐宸被季鸣的话逗笑,漫不经心哄了两句,小模特情绪很快好转,又靠回他身上腻歪起来。

季鸣不再多看,走到留文力面前摊开手。

“给我。”

留文力咂咂嘴,手机落回季鸣手中。

“还你还你,真是,我是看你手机拉桌子上了才好心帮你保管,什么人呐?”

季鸣懒得搭理他,翻看着页面最新的通话记录,眉头蓦然拧起,

“这电话也是你好心帮我接的?”

破烂演技收放自如,留文力蓦然心虚起来,他偏开话题:“我就随便说了两句。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打算动粗啊?季鸣你别以为我忘了你替我接林梓风电话的事儿!”

季鸣沉气,才把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他妈是你喝多让我接”的反驳压了回去。

“算了,再有下次你试试。”季鸣收起手机朝外走。

通话记录很短,俩人应该没聊太多。但季鸣知道留文力是存心报复自己,所以那张跑火车的嘴想也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季鸣越想越气,都走到转梯了还是没忍住。

“还有,穿开裆裤的是你,我没穿过。”

“……”

不远处在起哄声中正潇洒的留文力刚闷下一杯。

“我操你大爷季鸣!!!”

操是操不到了,季鸣连个影都没多留地离开了。

夜空挂着稀疏的星月,刚从开满冷气的酒吧出来一时间感受不到热。季鸣就近喊了个代驾,接着站在街边翻弄着火机盖等人。

齐宸店开得挺像样,人流量比他预期想得多太多。多到在拒绝掉第三个过来搭讪的人后,季鸣黑着脸换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站。

酒吧上方的光把地面的树影映得斑斓。

季鸣不想抽烟,只抄着手在兜里,来回摩挲着烟盒的硬角。

霖扬电话里说什么了?

这多天才打一个。

啧。

……

从兜里掏出手机时,季鸣坚信他只是因为留文力的表情太欠不登,才会如此好奇那通电话的内容。

“喂。”

“是我。”

那头的呼吸猛然加快,听上去是惊喜的,但又很快变得古怪:“你,这么快啊。”

季鸣一头雾水。

什么快不快的,留文力到底说什么了。

马路对面有对亲得忘我的情侣,季鸣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他问:“你现在在哪?”

季鸣被电流加工后的声音听起来比现实中要轻熟,震进耳朵酥麻麻,霖扬看着四周的车流人行,面不改色说:

“家。”

那头又一阵沉默,霖扬没主动说话,但心口不断冒着酸泡泡,手指也紧得发疼,霖扬猜测季鸣是不是又开始“忙”了。

他根本做不到像温元一样潇洒,光是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就足够耗费心气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头菜有了声音,只是语气听着像咬着牙顶出般,不太爽。

季鸣黑沉沉地看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冷笑:“那你家可真够大的,霖扬。”

果然,对街的那道身形僵住,季鸣就看着霖扬蓦然变得慌张。

直到那双眼和自己对视上,季鸣才黑着脸挂断电话,阔步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霖扬瞪大眼睛。

“我应该在哪里?”季鸣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反问:“一年不见,你真是长本事了霖扬,连说谎都能脸不红心不跳了。”

霖扬显然不像他说的那样游刃有余,被当面戳穿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而且季鸣说的那句心不跳也不对

方才季鸣朝他走来,霖扬光是看着,心跳就跟打鼓一样难以平复。

俩人各想各的,又一阵晚风吹过,季鸣垂眸,猜不出情绪地盯着身前的人。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他却想要脱口而出一句‘怎么穿得这么薄?’

太薄了,晚风能够轻松钻进,占满那空荡荡的t恤。

季鸣盯着他被撑起的锁骨,甚至产生一种自己轻轻一握就能折断的错觉。

就好像,风能将这个人带走,阳光可以轻易灼烧透,丢尽人海估计也会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这样单薄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是钉在脑海中赶不走。

在第三次尝试搭话失败后,霖扬确定季鸣生气了,但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

后座位置宽裕,两人又各坐一边,中间的距离简直宽得能再塞头象。

车内氛围太过于古怪,以至于前面的代驾司机也频频后瞟。

“季鸣。”

“嗯。”

喝酒了吗,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霖扬试图搭话:“……你生气了?”

季鸣撒谎的技术烂到不行:“没有。”

“……”

那就是有了。

霖扬一个人想,就因为他骗季鸣在家的事?

沿路街道快速后退。

“那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呀?”霖扬换了话题。

季鸣一开始依旧没动,过了会儿才偏头看他,说:“你家。”

从霖扬的视角,季鸣脸色无疑是臭的,但又说了这样的话。

于是霖扬也搞不清了,决定把这都归结于季鸣喝多了说胡话。

他消化几秒,再度确认:“……可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有可能喝多的某人脸色依然平静:“你家什么方向?”

在对方持续的注视中,霖扬莫名其妙地开始报自己家的地址:“我家啊,呃……要先调个头,直行到云岗路,再左转……最后……”

一段几乎天天都会走过的路被霖扬说得磕磕绊绊。他说完,季鸣没有应声,车厢陷入比先前还要古怪的氛围。

霖扬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赶着了?

他这样想着,却听季鸣突然开口:

“那就去你家。”

!……?

十五分钟后,车辆平稳停到外观看起来平平的小区门前。

这地方离市中心远,十点后的路上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晚风裹着叶的轻刷声,拂在路灯下一前一后的影子上。

季鸣停下脚步,回头时候表情有些烦,他对着自己慢两步的人说:“你走我前面。”

霖扬愣:“啊?”

总是很容易被他气到的季鸣沉了口气:“你不走前面领路,我难道是知道你住哪户?”

“……哦,好的。”霖扬应。

季鸣定在原地,注视着霖扬慢吞吞地凑过来,绕过他,带起一阵清爽的香草凝露味,往前走了。

季鸣看着地上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若有所思。

“啊。”

领子突然被揪住,霖扬毫无防备往后倒,脚下踉跄,但下秒又被摁着肩膀稳稳固住,被好闻的男香包围起来。

他偏头看季鸣,但对方并不和他对视,视线向前。季鸣收回手,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镇定问他: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季鸣点点头,

“所以饭后消消食,别走那么快。”

“……”

霖扬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其实是在两小时前吃的晚饭。

柏油路上的人影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而行,但偶尔仍旧会出现一抹略快,一抹稍慢的情况。不过始终相差不大,总有人放缓,也总有人加快,肩膀虚虚晃晃地交叠在一起。

一段五分钟路,俩人愣是走了十五分钟。

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数字,霖扬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变得不安复杂起来。

站在距离他半米的季鸣注意到,脸色冷了下:“不想让我去?”

抛出半句后,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又说:“不让我去也没用,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算得上季鸣第一次主动提起那段事,霖扬试图解开对方误会的同时,胸口也好像被电流酥了下,不疼,连着掌心带起痒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及时得到解释的季鸣脸色好了一些。

电梯里的灯光比方才明亮不少,他视线飘着飘着,就落到了前面人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上。

那里很神奇,像是一个开关,细叫、颤抖、蜷缩是它埋藏的秘密。

只有季鸣一个人知道这个开关被摁下会发生什么。

“还没到你住的楼层吗?”

随着数字每上升一格,霖扬的心虚就加重一分,一时间也没听出季鸣声音里的明显不对劲。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但没有人走出来。

白地砖上的人影混乱波动。

电梯门开始往回走,快要合上时,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兀然伸出,卡在门边。

楼道的感应灯被唤醒,蓝绿的表带在昏黄的白炽灯下发着弱光,手背上裸露的青筋时显时隐。

“唔。”

吻发生的太突然,眼前明暗交替,等霖扬反应过来时,颤颤巍巍的舌尖已经被对方含住了。

吮吸,拨弄,唇瓣厮磨。

这个吻突如其来,而又色欲十足,霖扬被刺激得后腰眼发软。

全靠季鸣揽在他腰间的手撑着。

“我硬了。”

季鸣放开他,一起一伏的两道呼吸混乱交缠,看着霖扬打颤的眼睛,他偏头咬了口对方的耳骨。

“还没到了吗?”

小腹被不容忽视的硬度顶着,霖扬羞赧,磕磕绊绊地吐道。

“到,到了。”

季鸣又在他脖颈埋了会儿,少顷才直起身。手重新插回兜里,呼吸很快恢复平稳,脸上神情也克制平淡。

就算现在有人路过,也大概率看不出这两人刚在电梯里就接了个火热的法式深吻。

“开门。”

霖扬跟在季鸣后面走出电梯,掏钥匙的时候指尖在打着哆嗦。季鸣垂眸,捕捉到,喉结又滚了下。

但如果那位路人注意到其中高出一头的男人的鼓囊囊的裆下,估计就要另当别论了。

头脑持续晕沉在刚才的那个吻里,舌尖残留着酒精和漱口水的味道,霖扬做过不下数百次的开门动作,忽然青涩笨拙。

已经快硬到爆炸的季鸣直接上手握着他的拧开了门。

“等——”

来不及阻止,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已经从半开的门里钻出。

“你养狗了?”看着腿边的大黄狗,季鸣愣。

“……那个,先进来再说。”

霖扬进门后,和往常相比略显敷衍地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然后跟躲债似的转去冰箱,整颗脑袋埋进去,问季鸣有没有要喝的。

……

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

客厅的暖灯下,季鸣蹲在沙发旁,笔直的西裤上粘了些狗毛,但季鸣似乎不在意,依旧专心逗着那坨体型庞大的肥坨坨。

看着相处得十分融洽的一人一狗,霖扬心里的不安愈发加重。

得想个办法让他俩分开一些。

“你不怕狗吗?”

对方用十分娴熟的撸狗姿势回答了他的问题。

“它很久没洗澡了,会有味道。”

一颗在灯光下巨蓬松晃动着的脑袋也轻而易举地击破了他的方案b。

没办法了。

霖扬沉了口气,然后:“……嘬嘬嘬。”

唤完。

他:“……”

季鸣:“…………”

还有突然停下的尾巴:“……汪?”

季鸣站起身,看了看脚边的狗,又瞅了瞅冰箱旁涨红脸的他,若有所思想了会儿,但没想明白,于是问:

“你在家也这么喊你的狗?”

不等霖扬想好如何回答这句话,季鸣抛出的下个问题更让他乱无对策。

“它有名字吧,叫什么?”

随他话落,整间房子陷入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节奏均匀的犬吠声,和冰箱制冷的嗡嗡音。

“?霖扬。”

喊了声仍没有反应,季鸣拧眉,以为对方在想和留文力的通话内容,语气立马不悦道。

“发什么呆呢——”

“鸣鸣。”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炸开,破碎一地,十个拼图大师也凑不起来的那种。

“……什么?”

季鸣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茫然。

霖扬不敢看了,垂下头,将自己完完全全藏在阴影下,眼睫乱眨,耳尖似血的红。

持续的震惊中,季鸣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它,那只狗,叫……鸣鸣。”

“……”

少顷,地板上的人影才有了动作。

季鸣扶额,抬头望向天花板,眼底有鲜少出现,且持续之久的呆滞和惊愕。

他妈的。

不会还是口字旁的那个鸣吧。

还真是口字旁的那个鸣。

但季鸣没再追问,霖扬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答,两人各在一角沉默着,整个屋子安静得只有“鸣鸣”的犬吠声。

“你,吃晚饭了吗?”霖扬试图打破沉默。

他想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话题,刚才季鸣只问他,他却还不知道季鸣吃了没有。

“吃不下。”季鸣从沙发站起,看着霖扬那张脸上少有的丰富表情,心情更复杂了。

“是因为喝酒吗?我买的有解酒茶包,我去给你——”

季鸣则在他动作前先一步喊停,摆了摆手:“不是喝酒。”

又顿了下,才说:“太震撼了。”

太震撼了。

四个字顿时劈得霖扬一个字也接不上。

好在屋内还有一条“外向”的狗,肥坨坨察觉到气氛不对,顶着一身的茸毛蹭蹭霖扬,又摇着尾巴叼起弹力球,蹭了蹭季鸣的掌心。

季鸣之前养过狗,心领神会接过来,将球抛得又高又稳,鸣鸣也十分灵巧的稳稳接住。

季鸣蹲下身撸它手感很不错的头毛,刚要脱口而出的连名带姓的夸赞,临近嘴边又咽了回去:“它还挺聪明的。”

霖扬尴尬地笑了下:“其实不算是我教的,刚养它那会儿我工作比较忙,很多都是房东教它的。”

“房东?”季鸣撸狗的动作一停。

霖扬点点头,隐隐察觉到刚才的插曲差不多翻篇了,神态放自然了很多。

他走过去,也摸摸向他发出盛情邀请的狗头,给季鸣解释:“嗯,房东大哥以前也是养狗的,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训犬师,人特别好,起初见我有点困难给我免了一半房租,当初如果不是他鸣鸣,咳,它估计也学不会这么多技能。”

季鸣这回没抓着他的口误不放,而是用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霖扬,脸色突然有点沉:“大哥?”

霖扬也愣了,犹豫不定地问:“是,一个大哥,怎么了吗?”

季鸣睨着他,视线黑瞋瞋的,看得霖扬莫名心虚。

今晚上的季鸣实在有些难以揣摩,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哪句话,又或者是哪个词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又帮租客训狗,又免租金,这么体贴的房东还真少见。”

霖扬隐隐感觉出这话里的情绪不对,但就像刚才在车上那番生没生气的对话一样,季鸣的语气和他说出内容完全相反,让人难以捉摸。

所以他只能顺着答:“嗯,我也蛮意外的,要是租客都能遇到这么好的房东就好了。”

谁知这话的效果适得其反,季鸣的表情更臭了。

霖扬见状也适时闭嘴。

“谢谢你的醒酒茶,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晕。”季鸣说。

“啊?好,那你吃东西吗?”

“吃不下。”

“?”话题怎么好像又转回来了。

霖扬抬起眼,季鸣这次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摆明就是单纯的吃不下。

房间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鸣鸣”在两人身边拱了半天,见谁都不是很热情也回自己的笼子趴着了。

霖扬低头看地板,季鸣则盯着他,不知道目光所及之处扫过什么,喉间的凸起攒下,又看了眼笼子里睡得很安详的“鸣鸣”。

“霖扬。”

被喊了声,霖扬应声抬头,接着感觉眼前一黑,唇上一重,他还未反应过来,腰已经被季鸣揽住,那手臂向内使劲,俩人的距离顿时变得微妙灼热。

“唔!”

这个吻和电梯里的一样发生得措不及防,霖扬小声叫了下,正好给了季鸣可乘之机,舌头霸道深入,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霖扬的回应从起初的慌乱,变得自然,又变得应接不暇。

季鸣放开快要站不住的他,目光深又沉地望向眼底,霖扬心跳快得突然,且难以遏制。

“阿季”

两人再一次即将相吻时,头脑发昏的霖扬下意识喊了句,登时,像喷盛夏炎炎从天而降的冷水,气流一滞,暧昧消失不见。

只剩下季鸣冷冰冰的目光。

“我,不是,”霖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但为时已晚,季鸣已经退开一步。

连带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抽离得干干净净,让人措不及防。

霖扬就那样愣了很久,直到季鸣走到门边,用和视线一样冷的语气对他说:“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迈出的半步又顿住,季鸣回头看他:“工作上我有专门的私人电话,所以你可以。”

所以可以什么,霖扬看着他。

季鸣顿顿,收回目光,走了出去:“没什么,晚安。”

霖扬这个晚上是不可能安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地思考季鸣今天情绪的转折点。

是因为他喊了阿季吗?

这个最有可能,因为季鸣的确是那之后冷脸离开的,但霖扬想不通的是季鸣既然如此抵触这个称呼,又或者那段过往,为什么之前在车上还要主动提起。

霖扬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他初中最差的就是文科,也清楚明白他和季鸣之间还有许多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沉默。

那些未被挑破的纱纸,他是不敢,季鸣有可能是不想,就像他那天得知支票的主人的确来自于季鸣,被放到明面上的一厢情愿,让人难堪到连呼吸发疼。

周五上午,李朗和尤闲周五从云都回来了,俩人都换了身新装备不说,还给霖扬带了一堆特产补品。

其中贴心到连小狗的礼物都考虑到了,霖扬带着两份的感谢,决定这一周主动留下看店。

尤闲举臂欢呼,李朗却有些欲言又止,他趁尤闲没注意,把霖扬拉到了一边。

“你还好吗?”李朗压低声音问他。

霖扬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李朗也认出了季鸣,也看出了两人之间不似从前的生分尴尬。

“挺好的。”霖扬笑了笑。

李朗显然不信他的话,尤闲不清楚其中深浅,但他可是亲眼见过的人。自从那日见到季鸣后他后知后觉,原来凶巴巴的穷小子是个富二代,而他和霖扬似乎不仅仅是恋爱分手那么简单。

但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权多问,只安抚地拍拍霖扬的肩膀,真挚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这么好,后悔的一定是他。”

霖扬扯着嘴角笑了下。

心里却有个声音说——真的吗?后悔的人真的是季鸣吗?

那日之后,霖扬跟季鸣将近一周没有联系,期间好几次霖扬都想打电话,但想起上次发生的事情,又忍了下来。

让霖扬意想不到的第二天季鸣居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他的作息还算规律,但前一天带着鸣鸣跑了五公里,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第二天罕见睡到了中午。

“喂?”

一看到来电姓名霖扬就醒了,他清清嗓,靠到床头。

“”

季鸣没有说话,霖扬试探性又喊了下,他语气还算镇定,心里却在不停祈祷这通电话不是误触。

“我在东巷。”季鸣的声音响起,穿过的似乎不是信号,而是几十公里的风,所以听起来才会这么沉又凉。

霖扬攥着电话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他不知道季鸣为什么突然跑到那里,东巷这样的贫民巷子,自然不可能是美食或者好玩的把季鸣吸引过去。

那是什么?

霖扬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你,去那里干嘛?”

季鸣站在东巷的下坡处,将指间抽过一半的烟熄灭,另只手抄在兜里。

他脸部线条大多锐直,眉宇深挺,薄骨直鼻,乍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少爷面相,但唇部又违和的饱满,是当下最流行的唇形,嘴角不用刻意,放松时微微上翘。

反差感十足的碰撞,中和这张脸的锋利感的同时,又带来一种玩世不恭的风流感,让整个人看上去劲劲的,是圈内不少的男男女女着迷的原因。

季鸣听着电话那头霖扬陡然加快的呼吸,这样的反应有很多种可能,但季鸣只想其中一种,然后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瞬间清朗不少。

是啊,他也想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

经历了昨晚糟糕透顶的家族聚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像过往一样全然埋进工作,或去夜店寻欢作乐,或找个酒店大睡一觉。

而不是来这个老破的出租屋。

一个人在门前站了很久。

明知里面没有会给他开门的人。

最新小说: 重生之千金有毒 疯子 恶毒女配今天也在靠沙雕苟活 破灭虚空 重生七零当悍妇 先孕后爱:傅爷独宠小可怜 一笑千金 陆总,太太才是那晚的白月光 天下有雪 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