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趴在2楼的护栏上。
章驰,若拉,路雨,周宇。
周宇趴得最别扭,因为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护栏上他的腿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长时间没有走路,让他对自己身体的肌肉失去了一部分掌控。
四个人看着明妮被应急管理中心的担架拖到医院门口。
一个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折叠的套子从车上下来,非常大的套子,将担架车一整个封了进去。
他们拉上拉链。
明妮的脸被一点点盖过。
拉链顺滑地拉到了终点。
工作人员依次上车。
若拉给路雨剥开了一个棒棒软糖,路雨一口咬了一个飞机的头。若拉一点点舔着棒棒软糖,他有点舍不得吃,即使他有很多很多的棒棒软糖。
路雨“她不会回来了吗”
章驰“不知道。”
周宇说“她才二十三岁。”
三个人都看向他。
周宇“聊天的时候她说的。”
三个人把目光转了回去。
周宇“我讨厌这里。”
若拉绕过路雨递给了周宇一包糖,一包巴掌大的咖啡糖,60g左右,黑褐色的包装,是医院v病房的特供,但是医院给的更少,通常只有一两粒,单独包装。
雷领先抠门到家,连咖啡糖都要入库出库,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能多拿。
“明妮姐姐让我带给你的,她说谢谢你讲笑话给她听。”
若拉的语气带着不屑,但他对事不对人,一边冲周宇翻白眼一边不由分说地将糖塞进了周宇的上衣口袋。
周宇愣了一下,从口袋将揉皱的咖啡糖取了出来。
他低着头看,看了很久,然后说“现在我更讨厌我自己。”
两辆黑色的suv夹着完成使命的白色救护车往外逃窜,医院大门缓缓闭拢,广播中又传来了雷领先的声音
“所有人到103室排队抽血检查。”
作为最后一个直接接触到明妮的人,章驰又被分到了单检组。一起排队的还有若拉、路雨以及周宇。他们今天都近距离接触过明妮,尤其是周宇,他是个伤患,明妮还给他换过药,他的风险系数是最高的。
排队的时候,周宇就站在她背后,一直念念叨叨,声音很小,苍蝇一样,嗡嗡的。
章驰转过头“你在干嘛”
周宇“祈祷。”
章驰“”
章驰“你信神”
周宇“有时候信。”
章驰“这也能一阵一阵的”
周宇“可以的。还可以信很多个神。我是坚定的我神论者。”
章驰没搞懂他话语里的逻辑,皱了皱眉。
周宇“我相信的时候,神就存在,我不相信的
时候,神就不存在。当神需要我的时候,我不相信神,当我需要神的时候,我相信神。”
章驰aaadquoaaaheiaaahei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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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无耻。”
检测结束之后,医院就封锁了,跟上次一样,所有人放假。
周宇的腿伤已经到了可以下地走路的地步,为了防止周宇逃跑,章驰将他带回了自己家,若拉和路雨住在一间,周宇住进了一间单独的卧室。
卧室里头就一个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面衣柜,柜子里面没什么衣物,那些在垃圾场捡来的衣服都被扔掉了,里头就几套新买的冬装。周宇除了病号服什么都没有,奇良大发善心送了他几套冲锋衣。
原来他不是不爱换衣服,而是买了几十件一样的衣服。
周宇说他钱多烧得慌。
章驰住的高楼层,周宇这种身手不可能从窗户逃走,门锁上了,若拉和路雨在家看管他,其实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已经没有半点要逃走的意愿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做事周全,免绝后患。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章驰带着明妮给的钥匙,按照纸片上的地址找去了她家。
她住在b区a20片区,一个人住,护士的收入没有医生高,但她一个人用也绰绰有余即使再加上一条狗,可她住的地方意外的破旧,跟路雨一开始的“家”差不多,甚至更加的混乱。
从墙上到处都是大法官借贷的喷漆来看。
越穷和混乱的地方,借贷出现的频次就会越高。
明妮的家在2楼,她家的门非常独具一格。厚厚的防盗门,电子锁,崭新。
在所有楼层几乎都用的传统锁的情况下,实在格外显眼。
她似乎很有安全意识。
除了将家选在这种地方之外。
章驰打开了门。
一条狗直接窜了出来,汪汪叫唤。
这条狗明妮带到医院来过,在v病房,周宇受伤躺在床上期间。
狗生了病,明妮请了半天假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病,看病回来,她将狗交给了若拉和路雨照看,下班的时候又带着狗走。
章驰说“雅达利。”
她那天也在病房,是这一条狗。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狗好像也认出了她当然,她也不是狗,不太懂狗语,狗叫得轻柔了一些,给章驰让开了路。
明妮的家非常整洁,鞋柜摆放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绿植。章驰站在门口想了想,最终脱掉了鞋子。
她找了一双拖鞋,也说不出为什么,这套房子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以后这个家会变得很脏,到处都是灰尘、蛛网,也不在乎她这一两个鞋印,但她就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拦住了。
至少现在,可以多看一眼美好的东西,就不要那么着急去破坏它。
章驰从客厅开始搜起,衣服、口粮、玩具,零零总总,所有关于狗的东西,都被她扔进了一个准备好
的大袋子里,到卧室的时候,她找出了一叠缴费单。
跟狗狗的口粮放在一起,不是很受珍重,揉皱成了一团。
上面是手术缴费的项目和金额。
是狗的。
日期在很久之前,断断续续的,一直在做手术,缴费,花了她很多钱。
大额的花销在半年前就停止了,这几个月唯一的一次就是她带着狗来医院“歇脚”的那天。
雅达利就在这时候从客厅跟了进来,仰头对着章驰”汪”了一声。
章驰将缴费单收了起来。
她带着狗和一个硕大的包走了。
狗一开始不是很愿意,她一直叫雅达利,狗就开始跟她走了。
好没有主见的一条狗。
章驰笑了一下。
走出巷子时候,遇见一个要打劫的小混混,章驰还没有出手,狗就扑了上去。
混混一溜烟儿地跑了。
狗还在追,章驰喊“雅达利。”
狗回来了,跟着她一起上车,回家。
狗很安静,直到开到医院外面那条街,狗嚎了一路。
章驰看了一眼紧闭的医院大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明妮被拖走的场景。
作为一个护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时候会经历什么事情。
她没有任何挣扎,她的眼泪止步于她哀求她带走这条狗的时候。
不像之前被拖走的那个脑袋开瓢的男人,一边离开,一边哭泣。
医院的人见惯了“大场面”,也许这样,他们就能更快接受自己的生死。
她的脸很安静,在拉上拉链的时候,她甚至自觉地闭上了眼。
也许在那一刻,她已经杀掉了自己。
章驰握紧了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