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蒙塞将军指挥的东方方面军之所以选择奥日什到卢瑟(或称为克卢瑟)一线作为决战地点,就是依照俄军的作战部署而定的。
首先第一点,就是绝不在俄国人想要的战场上进行一场大决战。
从埃乌克到奥古斯图夫一线的道路桥梁便利,非常适合俄国人在东欧平原侦查、进攻和撤退;却不适合法军的战略预备队形成对俄国-军队的包围圈。当蒙塞、沙恩霍斯特等人希望统帅部延长东方战事时,安德鲁在欣然接受东方方面军的请求之后,也要求他们力求围歼俄国主力,继而将战火烧到涅曼河和立陶宛地区。
其次,克卢瑟凭借天险看似固若金汤,它的三面方向由河流、湖泊和大片原始森林为屏障,第四面属于一片沼泽,仅有一条堤道与外界相通。克卢瑟到埃乌克从地图上看,是一个被湖泊环绕的不规则椭圆形,仅有少数出口。
此时此刻,鲁缅采夫元帅和他的5万俄军主力部队正待在相距克卢瑟仅有20公里的埃乌克,以及约50公里的奥古斯图夫一带。
尽管鲁缅采夫元帅为了他本人的仕途,毫无廉耻的将自己的参谋长苏沃洛夫“出卖”给了沙皇保罗一世,但俄国老元帅的作战思想依然保留了苏沃洛夫倡导的某些原则,除了竭力保证补给线的安全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具有火力优势的法国人吸引到己方预设的战场,而不希望主动进攻法军的防御阵地。
尽管这位俄军司令官和他将官参谋们并不太清楚苏沃洛夫元帅所描述法军的各式新装备,诸如臂板信号机、安德鲁大炮、铁丝网和击发枪的具体效能,但法国-军队能轻轻轻松的三次击败曾是欧陆第一军事强国普鲁士的事实,使得这位俄军最高指挥官绝不敢掉以轻心。
基于此,唯有法军在奥日什战斗中间隙攻下克卢瑟要塞,继而堵住列普宁所部的突围线路,那就能死死困住从奥日什镇逃离的1万多俄军。更为关键的,将迫使鲁缅采夫的俄军主力不得不放弃原有的作战计划,离开己方的防御阵地,为了救援处于包围的友军而着头皮来攻打法军阵地,继而落入法军精心设置的陷阱。
依照方面军的作战安排,波兰第二军必须在奥日什战斗打响之后,迅速攻占克卢瑟,并就地组织东西两个方向的防御。在未来24小时到72小时之间,波兰人必须抵抗普列宁的残部和鲁缅采夫的主力俄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发动的进攻,并为继续东进的法军第四军消灭普列宁残部创造最佳的时机;
此外,担当战略预备队的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将在克卢瑟要塞战斗打响之后的36小时之内,从希尼亚尔德维湖与罗希湖之间(今波兰皮萨河镇附近),向东北与东南两个方向迂回到40公里左右的克卢瑟与埃乌克之间狭窄区域的南北两端,将5万俄军主力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指挥的法属波军第三军将在波兰爱国者的配合下直接绕到俄军后方,收复兵力空虚的埃乌克与奥古斯图夫一线,切断俄军补给线,封堵其败逃后路,继而与友军一道围歼埃乌克以西的整个俄国主力。
整个作战部署是方面军司令官蒙塞提出来的,由沙恩霍斯特参谋长加以完善确认。在蒙塞将军的战略思想中,体现了香槟混成系将官们一贯的作战风格:
想尽一切方式方法,将敌人吸引到己方设定的理想战场;
无论何时何地,需要尽可能的保持对敌作战的绝对优势兵力。所谓以少胜多的战例之所以经典,那是它们都属于小概率事件;
为了胜利,战场后方必须保留数量足够的战略预备队;
……
临近黄昏时分,距离克卢瑟3公里外的一座山岗处,在一大片高大山毛榉树的围绕下,38岁的扬?亨利克?东布罗夫斯基正举着一个大号的单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城镇。时不时的,他的眼角边显露出不被人察觉的一丝忧郁。
尽管东布罗夫斯基一直都自誉为纯正的波兰人,但他的父亲老东布罗夫斯基实为萨克森军队上校,而母亲为普鲁士人。十多年前,当东布罗夫斯基的父亲逝世时,留给儿子的仅有一把军刀和两匹马,但对于惯于穷困、勇敢和倔强的波兰贵族而言,只要拥有战马、军刀与爱国之心,家族的崛起并非什么难事。
与其父亲一样,东布罗夫斯基在萨克森军队开始他的军事生涯,此后他还在普鲁士军队与俄军中效力。需要说明的,东布罗夫斯基尽管在萨克森和普鲁士服役期间,受到德意志文化极大影响;加之身边波兰人很少,以致他的波兰语说的很差,但并不影响充满爱国心的东布罗夫斯基打算加入波兰军队。
两年前,时任波兰国王的斯坦尼斯瓦夫?奥古斯都?波尼亚托夫斯基亲自邀请东布罗夫斯基回归波兰,并在1792年授予东布罗夫斯基为波兰军队的骑兵少将。然而短短半年之后,东布罗夫斯基在察觉到如今的波兰不过是被圣彼得堡掌控的俄国附庸国时,他便愤而辞去了一切军职,重新回到萨克森公国……
十分前,这位波兰第二军军长不久前得到侦查骑兵送来的消息,那是俄国守军居然在占领该城之后的两天里重新修缮了东面一处破损严重的城墙。事实上,原本就是波军故意为之,预备等到奥日什战斗打响之后,乘着天黑奇袭克卢瑟城的关键。
此外,驻守克卢瑟的俄军指挥官还下令驱散或是关押了城中所有没有妇孺家眷的波兰轻壮,这使得波兰第二军无法在战斗过程中得到城内波兰爱国者的积极响应。
不多时,一名副官快步走过来,他向着东布罗夫斯基汇报说:“将军,已经查实驻守克卢瑟的俄军总共三千人左右,其指挥官为利纳斯?韦里加将军,据说他和他的家族来自投效俄国沙皇的立陶宛贵族。”
“利纳斯?韦里加?!”东布罗夫斯基内心反复琢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在萨克森军队服役期间的一名来自北方立陶宛地区的战友,正是名叫利纳斯?韦里加,而且年龄与性格也非常符合。
那个时候,由于萨克森选帝侯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一世从路德宗改信为罗马天主教,于是被华沙贵族议会选举为波兰国王。所以,萨克森、波兰与立陶宛三国名义上还属于一体,即所谓的波兰-萨克森君合国。
其后,1778年到1779年期间爆发的巴伐利亚王位继承战争(也被戏称为土豆战争)中,还是骑兵少尉的韦里加向长官主动请缨,带领不足百人的士兵坚守苏台德山脉的一处山隘,防止隘口对面的两个奥地利步兵团通过该区域。其作战目的在于为萨克森与普鲁士联军官兵忙着在波希米亚地区收获土豆赢得更多的时间。
在那场长达5天5夜的激烈战斗中,处于劣势兵力的韦里加和他麾下的士兵始终将奥地利人滞留于狭长山隘之间,举步维艰。直到战争结束时,奥地利人最终没能得到苏台德区北面平原的一颗土豆。
等到战争结束时,时任萨克森选帝侯曾希望越级晋升韦里加为上尉,但被后者谢绝。那是历史悠久的韦里加家族,这个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大贵族兼侯爵世家已正式投靠了圣彼得堡,并公开向叶卡捷琳娜二世宣誓效忠。不仅如此,这些立陶宛卖国贼为了取信于俄国人,甚至还放弃了天主教进而去改信东正教。
“……所以,劝降利纳斯?韦里加是毫无可能的,最终的结果只会提前暴露整个方面军的战略意图。”东布罗夫斯基摇了摇头。
在面对参谋们提出的作战思路时,东布罗夫斯基直接切断了身边将校军官的上述想法。作为一个能坚守阵地3天3夜的指挥官,韦里加属于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宁可阵亡也绝不会舍弃自己家族,重新投靠法国以及曾经的波兰祖国。
尽管东布罗夫斯基和他的军官们非常确信,波兰第二军相对于城防守军近乎十倍的优势兵力,足以拿下波兰-立陶宛叛国者坚守的克卢瑟。然而,实施战斗的时间切入点是个大问题。
再过几个小时,第四军与波兰第二军一部就要围歼奥日什镇内的俄军普列宁所部。只有当奥日什的战斗打响之际,波兰第二军才能顺势发动对克卢瑟的攻势,并要求在第二天拂晓前彻底加以占领,并巩固阵地。
倘若进攻时间过早,势必将惊动西部奥日什镇内的俄军,以及东面数十公里外的俄军主力;但如果行动时间过晚,东布罗夫斯基率领的两万波军未能及时拿下克卢瑟的话,将可能在郊野外陷入东西方向俄军的夹攻而陷入崩溃。更重要的是,一旦波兰第二军失败,极有可能导致整个战略部署付之一炬……
就在军官们一筹莫展之际,东布罗夫斯基再度举起望远镜,他详细观察那座克卢瑟镇。不经意间,这位波兰将军敏锐察觉到驻防该镇的俄军士兵大多数不是真正的俄国人(东斯拉夫人),而是为俄军效力的,依然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籍士兵。
那是守军士兵们在面对教堂外的十字架进行完祈祷,于胸前画十字时,并非东正教用两个手指划这十字,而是天主教习惯,用整个手掌划出十字。
很快,一个疯狂而大胆的作战思路在这位波兰将军头脑里迅速形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