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有意思的是,作为1793年交战双方法俄两军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与本尼格森同为德国人,且两人都曾在汉诺威选帝侯国的军队中服过役,然后以不同原因各自跳槽为兰斯或圣彼得堡效力。
沙恩霍斯特出身于汉诺威公国的自由民,其年纪比本尼格森小10岁,属于那种成绩优秀,为人忠厚老实的学院派参谋官出身。如果不是被安德鲁连哄带骗的带上法国战车,他未来出人头地的机会非常渺茫(除非遇到疯子布吕歇尔)。
至于本尼格森,尽管出身于贵族世家,但其本质却属于一个无赖混混,喜好酗酒、沾花惹草。由于挥霍无度,本尼格森困于债务缠身而盗窃过部队军饷,最后被汉诺威军队(英军)开除了军籍,为此还气死了老婆,不得不跑到俄国-军队里供职以重振家业。因为在镇压普加乔夫起义,以及对土耳其战争中作战勇猛且履立军功,继而博得了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恩宠,将其提拔为俄国将军。
所以,当沙恩霍斯特看过老乡兼前辈拟定的作战部署后,他便叹息俄国远征军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在一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实施如此高度精密,高度配合的大战略,即便是用有最先进通讯手段的法国-军队也不可能做到。
毫无疑问,安德鲁统帅亲自参与的欺骗行动,促使那位并不专业的女间谍,普鲁士太子妃路易莎向圣彼得堡和鲁缅采夫传达了一个错误信息,直接导致俄国人步入普鲁士在1793年2月时的后尘,继而做出了一系列严重误判。
首先,法军的战略预备队并不是安德鲁身边的近卫师团,而是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以及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指挥的法属波军第三军,总计8.5万人。此时上述部队已从绿山城与波兹南一带向东,秘密移动到希尼亚尔德维湖与罗希湖之间(今波兰皮萨河镇附近)。
未来,8万俄军主力面临的不不仅仅是区区法军6万右翼集团,而是3个法国集团军和2个法属波兰军组成的14.5万大军。不仅如此,波兰宪兵部还在被解放的波兹南、比得哥什与托伦一带组织了若干个地方民团,协助维持社会治安、看押普鲁士战俘、守卫桥梁等交通要道、搜捕敌方奸细、清扫战场等诸多非战斗事务。
其次,尽管作为波兰王储的安德鲁与华沙贵族议会闹得不可开交,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波兰各地的与日俱增的影响力。毕竟那些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及其附庸不过波兰总人口的2到3%,但被法国启蒙思想熏陶过十数年的波兰布尔乔亚和小布尔乔亚们已将坚定不移取缔万恶农奴制的安德鲁,视为未来的波兰君主。
即便是波兰的大贵族中也不乏开明人士,前波兰国王的侄儿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就是一个。在好友科希丘什科将军的劝说下,30岁的波尼亚托夫斯基暂时放弃了他那花花公子般的枯燥生活,重新投入到危险而刺激的军旅生涯。
为此,这位演技不错的波兰公子哥还需要配合安德鲁统帅的一系列战略欺骗行动,其中就包括因为法属波兰第三军迟迟不能授旗,大贵族出身的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需要在公开场合面前装作一副愤愤不平的委屈模样。
此外,安德鲁对俄的战略布局,绝不仅限于战场之上,而是囊括政治、经济、军事、外交与谍报等全方位的。只要打开1793年军事地图,就能发现如今俄罗斯帝国已处于或准备处于法国、瑞典、波兰、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的包围之下。
整个欧洲,仅有英国与行将灭亡的普鲁士公开支持俄国人;昔日盟友丹麦在战争中宣布中立,竭力置身事外;奥地利尽管很不满意安德鲁在中东欧的势力扩张,但其军队主力依然在瑞士和北意大利同巴黎法国交战,不愿意提前招惹更为强大的兰斯法国,加之塔列朗特使的积极游说,维也纳枢密院和美泉宫最终拒绝了英俄两国的请求,即奥地利以武力阻止兰斯法国灭亡普鲁士的行为。
不过,作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奥地利大公的弗朗茨二世,却指示维也纳驻帝国议会特使,否决了萨克森选帝侯提出的有关取消普鲁士-勃兰登堡的选帝侯资格,将其转送给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提案。
……
10月15日,在得知俄国10万大军正越过涅曼河之际,得到命令的法军重炮部队即将恢复针对柯尼斯堡的大规模炮击。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抵达左路军指挥部的安德鲁统帅下令暂缓12小时,他亲自给柯尼斯堡的指挥官布吕歇尔将军写了一份公开的劝降性。
在信中,安德鲁承诺将保证柯尼斯堡居民的宗教信仰、生命安全以及财产不容侵犯。即便布吕歇尔等人不愿意投降,安德鲁也希望目前城中仅剩下的4万军民能在12小时内全部撤出该城。因为这份劝降性及其信中的各种承诺,如果得不到任何积极的回应,将在寄出之后的12小时外自动失效。
届时,法军所拥有的9门攻城重炮,以及包括左路军、近卫师团,波罗的海留守分舰队在内的3百多门舰炮大炮将一同对柯尼斯堡城区的战略目标实施无差别攻击,继而将城市里的所有建筑统统化为灰烬。
为了警示柯尼斯堡的数万军民,法军应安德鲁统帅的要求,在骑士山上,原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赫尔曼?冯?萨尔扎修建的但已废弃的中世纪城堡顶端,竖立了12个异常显目的信号杆,每根木杆的顶端还挂有一面鲜红的旗帜。
从10月15日上午6点开始,法军将每隔一小时就会推到一根信号杆。等到晚上6点全部旗杆被放倒,就是3百门大炮与7万多法军的总攻之时。此外,包括谈判的时间也是在12小时内,柯尼斯堡守军拖延时间的行为都不会被接受。而且,战斗一旦打响,法军将不负责城市居民的任何损失。
……
每天清晨,柯尼斯堡大学最有名的校长兼著名哲学教授,伊曼努尔?康德生活中的每一项日常活动就开始了:起床、喝咖啡、写作、讲学、进餐以及散步,康德教授的时间几乎从未有过变化,就像教堂钟声的机器那么准确无误。
深居简出的康德终身未娶,一辈子过着单调的学者生活;而作为一代哲学巨擘,康德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宅在了柯尼斯堡。已经70岁的他最远一次旅行就是拜访175公里以外,涅曼河以东的克罗夫庄园(今立陶宛地区)。之后从未踏出过出生地。
每天下午4点,工作了一天的康德先生便会踱出家门,开始他那著名的散步,邻居们纷纷以此来校对时间,而教堂的钟声也同时响起。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当他读到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卢梭的名著《爱弥儿》时,深为所动,为了能一口气看完它,不得不放弃每天例行的散步。那天下午4点,教堂的钟一如往常敲响,可康德先生还未现身,柯尼斯堡陷入一片恐慌,大家一致以为教堂的钟坏掉了!
在法军围城期间,不愿意放弃家园的柯尼斯堡市民为了躲避不期而遇的战火,纷纷搬迁到柯尼斯堡大学与城市大教堂的附近居住。那是此时的兰斯法军依然延续着欧洲古老骑士的习惯,从不主动朝教堂屋顶与校园里开炮。
事实上,早在法国人围城之初,有着光荣投降历史的柯尼斯堡议会(七年战争中屈服于俄国)鉴于威廉三世和普鲁士王室成员已经逃亡克莱佩达,便强烈要求城防卫戍司令宣布柯尼斯堡为不设防城市,但被固执的普鲁士将军拒绝。
围城期间,柯尼斯堡曾两度被法军攻入城中,尽管功亏一篑,但法军所付出的伤亡代价也极大消耗掉守军的有生力量,动摇了普鲁士人的守城信心。另外,被布吕歇尔将军视为中流砥柱的胸甲骑兵团,一战过后仅存三百人左右,很难再应对下一场更加激烈而残酷的战斗。
而且,法军步兵那坚不可摧的空心方阵,以及步骑兵双方1:1.5的高昂战损。战斗中每干掉3名法军步兵,而仓促组建下的重骑兵就要付出2人的惨重代价,这令参与过此次战斗的普鲁士骑兵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
可即便是士气低落的柯尼斯堡守军已无力再战,这位布吕歇尔司令依然在数周内拒绝了法国使节的5次劝降。不过在昨天,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下达了最后的哀里梅敦书,要求柯尼斯堡务必在12小时内投降,否则将实施无差别攻击。
15日的清早,作为18世纪欧洲最有名的资深宅男,康德老先生还在客厅里喝着法国独-裁者专程送来的加勒比咖啡时,城市议会的好几位议员便不请自来。他们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邀请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宅男,哦不,是尊贵的康德老校长去一趟城外,同法军最高统帅会晤,商讨柯尼斯堡的投降事宜。
当主人示意厨娘为几位议员先生倒上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时,访客们一个个显得兴高采烈。那是围城数周之后,尽管柯尼斯堡的粮食供应依然充足,但咖啡、可可与蔗糖都差不多消耗殆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向康德教授那般,能够得到法军最高统帅的尊敬。一周前,安德鲁在得知康德因喝不到咖啡而苦恼时,他为柯尼斯堡大学教授送来了20磅咖啡豆与蔗糖,还有12瓶上等的兰斯香槟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