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6月28日夜里,安德鲁才在途中收到孔多塞侯爵发来的一封信。显然,布里索等人在得知拉法耶特几乎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兵南下巴黎后,随即拒绝了孔多塞侯爵的建议,放弃与安德鲁进行代价昂贵的交易;转而是改弦更张,放弃前嫌,出人意料的同罗伯斯庇尔一派达成相互妥协。
作为政治方面的回应,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的一期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隐晦的承认了自己在战争问题上的错误,以至于误会了真正的革-命导师,布里索。在文中,罗伯斯庇尔第一次承认了布里索在雅各宾派中的领导地位。
“当一个强大的国家发起自由之战时,整个国家和民族都必须不分彼此的团结一致,人民将在他们选出来的领袖的指引下战斗,他们才是平等和公众利益最卓越的捍卫者。从宣布自由之战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准备就绪,以保证战争的胜利,战争得目的是关荣的,出战者是无往不利的,进攻是卓越而伟大的。就如同北方军团的6月大捷,已成功收复图尔奈和蒙斯……至于那些保守的,按兵不动的坏军人,就必须受到人民的责难!尽早把他们送到军事法庭之上受审!”
于是,在罗伯斯庇尔无限讴歌自由之战的伟大声中,雅各宾派内部也重新团结起来,多数派与少数派会员都变成一团和气,开始积极应对拉法耶特的反击。
12个小时之后,北方军团的实际指挥官安德鲁中将乘坐的长途专用马车,已在晌午时分抵达巴黎北郊的法兰西亚德(今圣但尼市,法国大革-命时期喜欢乱改城市名),距离巴黎城门仅有15公里的路程。
作为安德鲁第n任侍从官的格里泽尔上尉来到马车窗前,询问长官是否需要在小镇上休息片刻,等到午餐过后再到巴黎。安德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跟在马车后的宪兵们,一个个都干巴巴的盯望着不远处的一家酒馆,看来大家也厌倦了连日来的风餐露宿,想着在入城前好好饱餐一顿。
“不要清场,低调点!”安德鲁嘱咐着面前的侍从官。作为首都的巴黎不同于外省,即便是权势滔天的他也不想闹出不友好的动静,以免授政敌于把柄。
或许是巴黎的2月饥荒尚未完全消退,使得公路酒馆的餐饮生意很是一般。正值用餐时间,但在一楼大厅里可以容纳两百余人的的大长条桌上,稀稀拉拉坐着不到三十位的顾客,尽是些南来北往的商旅,他们的食物非常简单,大多是黑面包、土豆泥、玉米羹和肉菜汤,仅有一半的食客面前放着小瓶葡萄酒。
当50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同拥挤酒馆时,客人们立刻紧张起来,一个个拿起随身的包裹,像胆小的鹌鹑一般缩到角落里,双眼无助的盯望着未知命运。慌了神的酒店老板赶紧叮嘱一名伙计到市镇自卫军那边求助。但很快,老板娘又将报警的伙计给叫了回来。
“别紧张,公民们!”身材高大,相貌威仪的格里泽尔上尉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我们和我们的长官只是想在这里吃顿饭罢了。咦,老板在不在?”
那名身材矮小,肚皮高耸的酒馆老板立刻滚上前来,他一边点头哈腰的询问军人们想吃点什么,一边又时不时的说店子里的食材储备不多,怕招待不周。
刚进门的安德鲁从怀中拿出一袋里弗尔,扔给酒馆老板,笑着说:“这里有两百里弗尔,店里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统统拿过来。吃完了,若是不够会再给。”
老板很是满意的打开钱袋,在笑眯眯的粗略清点后,又把这群小可爱交给身边的妻子,让她放到钱柜里收好。老板自己则转身到厨房里,嘱咐厨娘给军人们筹办食物,还叫伙计先送去酒水。钱袋的银币,可不是那些每天都在不断贬值的指劵,而是货真价实的硬通货,而且是店子里两个月来的最大一笔生意。
此时,安德鲁又将目光扫视在躲在墙角的客人们,满脸歉意的说:“真是对不起,我诚挚的邀请大家重新入席。哦,老板娘,再给每个人桌上送上一瓶勃艮第红酒,嗯,这是作为本人的赔礼,统统算在我的账单上。”18世纪时,勃艮第红酒才是巴黎民众最爱的葡萄酒;至于香槟,那是上流社会装逼的产物。
有了两百里弗尔餐费和一瓶红酒的道歉,大厅里立刻恢复了平静。之前还紧张万分的商旅民众中,有人高声喝彩,有人起身摘帽,有人遥举酒杯(瓶),向那位一副律师打扮的上位者表示感谢,安德鲁微笑着逐一回礼。
安德鲁不由得皱着眉头,他发现盛装香槟酒瓶的木桶里浸泡的是井水,并非冰块。于是他找来老板问:“怎么没有制冰?是我给的钱不够吗?”
对此,老板赶紧摇头,并对客人解释说:“从两周前开始,整个市面上都已全面禁止了硝石的销售。此外,镇上的好几个废弃的修道院被改造成了硝田。”
安德鲁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哦,谁在主持制硝?市镇当局,还是军队?”
“不知道,好像是巴黎城里的人,说是娇嫩的首都居民十分厌恶硝田散发的难闻气味,于是制硝场就搬到我们这边。该死的,难道我们乡下人就该闻那臭味!”说道最后,老板的表情显得愤愤不平。
将老板打发走后,安德鲁漫不经心的品尝着香槟,脑海里却在盘算着这件事。安德鲁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巴黎省政务厅,还是维勒酒店的市政厅都没下达过在废弃修道院里种植硝田的命令。(历史上的巴黎曾经干过此事)
由于穿越者的提前介入,北方诸省已在去年下半年开始储备包括硝石在内的军火物资,除了加大海外购买量外,北方所有的边境省份也已种植了大量硝田。在法兰西科学院的指导下,硝田硝石的提纯效率也大大加强,每月的产量足以应付北部三大军团边境的常规战争,根本不需要巴黎市民来支援硝田。
而在巴黎市及其周边(巴黎省),硝石作为战略物资,的确被禁止随意销售,但也保留了药店与餐馆依然能购买少量的硝石做自用。这是在立法议会上,布里索,曾经的客栈老板之子,他据理力争为酒馆老板们争取到的一种福利。
如今,巴黎北郊的小镇上,居然有人以巴黎市政-府的名义在此秘密种植硝田,就令安德鲁不由得闻出一丝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