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两个年轻人似乎都懂得感恩。
维诺从检察官顺利爬升到最等法院的法官,丹东一直在从旁协助,功不可没。至于眼前相貌更英俊一些的安德鲁,工作上从无怨言,尤其心底极为善良。大力推动巴黎巡警制与布莱尔伤人案的完美解决,令法院同事们对其赞不绝口。
基于此,维诺就绝不会站在即将沉没的包税商船上,现在,作为安德鲁的引路人,正直的法官有一百种理由和弟子站在同一战壕里。所以,法官很快做出最终的决定:明里暗地,全力支持安德鲁这场诉讼案。
维诺清楚安德鲁来家里向自己辞职,不是等到明天司法宫里办事公布,其目的很明确:小家伙想要走后门,他需要了解巴贝夫杀人案的一些内幕资料。
包括庭审法官,检察官,出庭证人,乃至12名陪审团成员的社会背景,职业状况,性格特征,兴趣爱好等等。此外。安德鲁对看似与庭审无关的书记员和法警,典狱长和狱警都需要了解到。
维诺法官毫无意外的点头同意,双方约定了拿资料的额时间与地点。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维诺期待安德鲁在未来能否给自己一份大大的惊喜。
所以当安德鲁递来四张面值1300里弗尔的指劵作为酬劳时,向来贪婪著称的维诺法官呵呵一笑,仅仅抽取其中一张300里弗尔指劵,剩下的原路退还。
行贿司法官员,窃取司法机密,妨碍司法公正,无论哪一项罪名都能将安德鲁判上十年八年。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这不是在资讯发达的21世纪。
再说,也是国家公诉人勾结当庭法官首先违规,单从陪审团组建上就可以看出来,从积极公民(以巴黎为例,就是在1年内缴纳直接税达4.5个里弗尔以上的成年男子)选出来的12人中,保守派教士2人,贵族或乡间士绅7人,城市有产者2人,最后一个是卖掉了土地举家搬迁巴黎的自耕农。
这些包税商人、贵族与教士怎么可能同情鼓动农民抗税的杀人嫌疑犯,而占少数的城乡有产者与自耕农个个都是性情懦弱,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他们从未参与过攻陷巴士底狱或是进军凡尔赛的革—命运动中。
所以,结果不言而喻。
1790年的刑事重案陪审团裁定规则是:12名成员中只要有7人认为有罪,当庭法官就可以对嫌犯做出量刑裁决(反之则当庭释放,除非检察官表示抗诉),从有期徒刑,终生苦役或是缳首死刑。如果疑犯表示不服,还会在司法宫上诉法院走一遭。(注,此时的断头台还没发明)
从司法宫辞职之后的整整三周里,除了吃喝拉撒,安德鲁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阁楼上,他反复查阅与研究来自维诺法官送来的各种绝密资料,针对案情做了几百页的笔记,两侧的白墙都被安德鲁用来绘制案件时间轴与关系拓扑图。
不过在庭审之前,安德鲁还必须探访自己的委托人,那位一直被关押在夏特莱法院监狱的巴贝夫嫌疑犯。
法国的司法体系十分官僚化,办事拖沓。一件刑事审判案能反复折腾好几年。好在巴贝夫案比较特殊,3月上旬进行了初审,第二次庭审定在4月中旬。
作为巴贝夫新任代理律师的安德鲁,从3月12日起开始向刑事法院申请探监他的代理人,前两次都被庭审法官及其助理很是无礼的加以回绝。
第一次,夏特莱法院借口是需要花时间去验证安德鲁律师的从业资格。这个不是存在任何问题,安德鲁获得兰斯大学的法学学士,又在大学助教两年。去年起就在司法宫实习一年并取得巴黎律师从事资格证,如今以丹东律师事务所的名义接手案件,成为巴贝夫的代理律师;
数天后,安德鲁再来时,法院又称嫌犯巴贝尔忽然病情加重,不能面见代理律师。但在安德鲁的请求下,同意代理律师与其委托人进行书信沟通,但通讯内容必须接受司法检查,所以安德鲁只是托人带给狱中的巴贝夫几本书;
第三次来到夏特莱法院,法官助理依然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安德鲁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径直接赶往司法宫。他随即向最高法院递交一份准备已久的陈情书,指控夏特莱刑事法庭以各种非法理由,多次阻拦律师面见自己的委托人,继而破坏司法的公正性,有违正义的基本法则。
安德鲁律师一纸诉讼,立刻在首都司法界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犹如在原本就不太平的司法宫内部点燃了一大桶火药。
无论大陆法系,还是英美法系,代理律师与委托人制都是维系其司法体系的基石之一。如今,在司法宫的眼皮之下(司法宫与夏特莱刑事法院仅仅隔河相望),神圣司法殿堂下的一座基石居然被人明目张胆的加以践踏破坏,倘若不及时加以纠正,那将是巴黎乃至整个法兰西司法界的奇耻大辱。
即便司法宫的法官与检察官们如何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巴贝夫这样的捣乱分子,但他们也绝不会看到整个司法体系面临行将崩溃的危险。
当天下午,在维诺法官的推动下,最高法院迅速成了一个5人委员会负责调查此事。当然,安德鲁暗地里为辛劳的委员们提供了2000里弗尔(指劵)。
4月8日,调查委员会出具了一份措辞严厉的质询函,要求重案刑事法庭不得违背法律的公开、公平、公正原则,这令原本口碑不佳的夏特莱刑事法院再度沦为首都司法界与贵妇沙龙里的大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