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涯神色凝重道:“圣人是准备让秦逍掌理江南的兵权?”
“江南三州,以杭州为首。”圣人平静道:“秦逍这次在杭州翻案,尽收人心,由他出面,杭州门阀自然会甘心送上军资。这些年朝廷从江南也是收纳了不少银子,如果继续由朝廷出面向他们征收银子,反倒会让整个江南世家心生怨恨,甚至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竭泽而渔,这对朝廷并无好处。”
魏无涯虽然一直身在宫中,但对天下之事了然于胸,知道圣人所言不无道理。
江南一直是大唐的财赋重地,圣人登基之后,对江南的盘剥更是严重。
江南世家不但要承受沉重的赋税,而且还要时常在朝廷的暗示下主动捐献大量的财物,只是多年来朝廷不会直接出面向江南世家伸手,圣人一直是利用麝月公主从江南吸取血液。
江南世家未必心甘情愿,但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刀子在朝廷的手中。
江南世家虽然是整个大唐最富有的一群人,但却又是面临朝廷压力最大的一群人,怀璧其罪的道理江南世家自然都懂,既然身处大唐最富庶之地,朝廷从他们身上吸血,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公主一直站在前面,成为圣人向江南索取的工具。
但此番苏州之乱,显然让圣人已经意识到公主对自身存在的威胁,大唐公主的旗号一旦举起来,确实对朝廷形成巨大的威胁,此种情况下,圣人自然需要将公主雪藏起来,至少不再允许公主手中还握着江南这样一块大蛋糕。
雪藏公主,却不代表对江南的索取就此中断。
“朕似乎轻视了江南门阀。”圣人目光锐利,缓缓道:“这些年江南缴纳的赋税和捐献的钱财并不少,可是苏州之乱,却让朕发现,即使如此,那些世家依然是富可敌国,钱家如果不是家资千万,又如何能够在苏州兴风作浪?”
“所以安兴候在杭州大开杀戒,圣人并没有阻止?”
“朕并不希望江南那些世家的财富能够与朝廷相提并论。”圣人轻叹道:“这世间最锐利的武器有两样,一是银子,二是刀子。夏侯宁前往杭州逮捕世族,抄没家财,朕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手段太过直接,虽然会抄没大量钱财,却也会让江南遭受重创,不到万不得已,朕不希望以这样的手段来收拾江南局面。”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朕确实不希望江南世家继续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所以夏侯宁的手段虽然有些过火,朕却也并没有阻止。”
魏无涯微微颔首,明白圣人的心意。
利用夏侯宁从江南劫掠大笔财富固然是圣人的目的之一,但这却并非最主要的目的,江南之乱,让圣人真正对富可敌国的江南财阀心生畏惧,所以她必须重重打压江南世家。
只是圣人心里也明白,夏侯
宁的手段,必然会对江南造成重创。
有得必有失,江南作为帝国的钱库,圣人其实并不希望江南真的一蹶不振,可是比起对帝国的威胁,圣人还是愿意选择江南遭受破坏。
如果叛乱之后,让麝月公主重新收拾江南局面,甚至以缓和的手段从江南敛财,自然也是一种方法,但圣人对麝月公主已经生出了戒心,很显然并不希望麝月公主继续掺和江南事务。
“秦逍虽然是麝月派往杭州,但他的手段却让朕很欣慰。”圣人幽幽叹道:“比起夏侯宁,秦逍收买杭州世家人心对朝廷更有利,这些时日每天都有杭州的折子送呈上来,朕没有派人阻止秦逍为杭州世家翻案,你可知道缘故?”
魏无涯道:“圣人目光长远,一直注意那边的动静,就是希望看看安兴候和秦逍两人到底哪种处理手段对朝廷更有利。”
“不错。”圣人微微颔首:“秦逍并没有让朕失望,从杭州送呈的折子说的也很清楚,秦逍不但让杭州大小官员归心,而且杭州世家甚至百姓对他都是存了感激之心,这并非谁都能做到,朕甚至以为,杭州世家对秦逍的感激,也许已经超过对麝月的敬畏。”
魏无涯轻声道:“所以圣人准备重用秦逍?”
“这就要看安兴候被刺与他有没有关系。”圣人平静道:“如果确实和他毫无干系,朕就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在江南募款筹建新军。能让江南世家主动将银子送上来,总比伸手去抢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