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严格来说,也不是完全治愈。在了解的几十个治愈案例中,大多都是跟哨兵有渊源的向导进行长期稳定的精神疏导才得以治愈。治愈的方式各有不同,齐阳一时间没有全部看完,但光是前两个案例治疗的方法就大相径庭。在第一个案例中,向导采用的方法是帮助哨兵发现自己的问题,对父母的爱重新定义,并循序渐进地告诉他,父母对他的爱意表达的不同,从而接受了自己被爱的事实,使得他从婴幼儿时期被困的灵魂得以解脱;而第二个案例的向导显然更为激进,他全盘否认了对方的父母有爱,从而认证了哨兵异常的心理状态是正常的,他鼓励哨兵从无爱的童年中脱离出来,寻求自己认知的爱。这两种方法别说齐阳看着头疼,在报告的最后连写报告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齐月都需要一个长期,稳定且对他有意义的向导进行疏导才行。

齐阳才看到一半,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抬头才发现天已暗了大半,深秋的太阳下山比较早,齐阳的头顶开着灯才一直没注意。敲门的正是看守图书馆的老大爷,手上提着一圈钥匙,身上还是那件深蓝色的长外套和一副黑色袖套。他抬头对齐阴道:“孩子,我要锁门了,你看啥书,拿回去看吧。”

齐阳应了一声,拿起书往外走。等到他出门了老人家就关了灯,又认真扫视了一圈才落了锁。齐阳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图书馆干吗还落锁呀,是怕有人偷书吗?”

说实话齐阳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图书馆还开着,为什么这个手抖的老人还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看着一个没人来的图书馆。 老人家笑了笑,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锁门:“没人偷,也要锁,我就是干这个的。”

“可没有看书的人了呀……”

“你不就来看了吗?”

齐阳摸摸脑袋:“我……这也是……可能就来一次……”

老人锁完这层楼的最后一个房间:“以后也会有人来的。等战争结束了,孩子们还得回来上课呢……”齐阳一怔,鼻子突然有点发酸,老爷子回头看他,笑着说道,“到时候你也来,不当兵了,就来当我的学生,我给你占最好的座。”

齐阳低下头,眼眶酸涩:“……我可笨了……读不好书……”

“那就多读几年,读几年都行。”他跟齐阳一并走着,跨出门,看到他红红的眼眶,“别可怜我,我有盼头,人生就是这样的,盼着盼着,再怎么苦,都能活下去。”

他佝偻的身影随着太阳逐渐消散在路的另一边,走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小崽子没办借出就把书拿走了。

齐阳饿着肚子往食堂走,一边哭一边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他捧着书边走边用袖子擦眼泪,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犹豫地叫着自己:“齐向导……”

用膝盖想都知道能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一个人,齐阳吸了吸鼻子看向路边站着的人:“齐月……”

他眼睛和鼻子都有点红,叫自己的声音也低低的,齐月看到他颊边有水渍干掉的痕迹,想伸手去碰,又不敢,手指空空地拧着裤腿,低头问他:“你哭什么。”齐阳还未作答,只听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起来,一下子不止眼睛鼻子,连脸都红了起来。齐月却笑起来,“是饿哭了吗?”

要是以前,齐月从没有这样情真意切的笑容,也不会拿自己咕噜噜的肚子来开玩笑,齐阳甚至觉得他不理解玩笑的意义。从一开始到现在,齐月的喜怒哀乐像大雨过后沙漠,浅浅地,漂亮地,洋洋洒洒地也开出花来,像倔强的生命在申诉自己还存活的事实。齐阳忍不住盯着他微微弯起的眼睛,半是辩解半是委屈道:“我才不会因为饿肚子哭呢……”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语气中的亲昵吓到。

齐阳其实并不太用这种撒娇般的语气对话,对朋友他总是有话直说。他以为自己回会脱口而出“去你的”,“怎么可能”,“疯了吧”这种呛人的笑话,但无意识的行为似乎比有意识的自我更懂人心。齐阳的脸更红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跟齐月的朝夕相处,还是因为对他身世历史的同情,自己与他对话的方式逐渐有了改变。

他有些难堪地撇过头,齐月却不自知地笑出了声:“那齐向导……”

“你为什么老这么叫我?”齐阳皱着眉抬头瞪他,可他的眼角还泛着红,任谁看了都像是枝头上新开的桃花在调自己的情。

齐月的手指又动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冒着汗,但喉头却出奇地干渴,连刚吃完饭的胃都出现了一种难以自持的饥饿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齐阳倾去,斜影撒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拢他进自己偏离轨道的心。这时候,他又想到那句情不自禁,那清清白白的四字短句,字字是灼人心肺的纠葛。他定了定心,问:“那我该怎么叫你?”

“就叫齐阳,不好吗?”末了,他又找补似的解释道,“就跟你叫陆延一样。”

不一样的。齐月勾了勾嘴角,从善如流道:“齐阳。”他又重复了一遍,“齐阳。”

齐阳心下一热,迷迷糊糊地问他:“你吃饭了吗?”

齐月不会说谎:“我刚吃过了。”眼见着齐阳的脸垮下去,他又回忆起胃里那空落落的饥饿感,“但没吃饱。”

齐阳笑道:“你傻吗,怎么不一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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