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霍韬大吃一惊。梁储如今仅次于李东阳和杨廷和,在内阁中排位第三。
考虑到李东阳年事已高,基本上不问事了,说梁储是当朝次辅也不为过。
霍韬虽然组织了举人们针对梁次摅,但还真没人敢直接把矛头对准梁储。
除此之外,霍韬惊讶的还有裴元提到的那人。
“你说的,莫非是露布上书,最先向朝廷弹劾梁次摅的监察御史张琏?”
裴元笑道,“不错。”
说完了,向霍韬问道,“你自比张琏如何?”
霍韬听了沉默片刻,“张琏不避权贵,先是弹劾寿宁侯张鹤龄,后又弹劾梁储之子梁次摅,此人品行皎洁,铁骨铮铮,霍某不如也。”
裴元听了笑笑,提起酒壶说道,“张琏尚且不避讳我锦衣卫的身份,与我折节相交,引为知己。霍兄何必太过傲物?”
说完,手中酒壶,就要给霍韬添酒。
霍韬下意识想要阻拦,但听了裴元的话,手动了动,终究还是任由裴元满上。
待裴元为他斟满酒,霍韬有些迟疑的问道,“恕我直言,张琏身为御史,这般清贵,怎么可能和你一个锦衣卫引为知己?”
裴元笑道,“我这个锦衣卫在寺庙里管着僧人出入,每日青灯古佛,光风霁月,难道不比大多数碌碌世人高洁?”
裴元又借着酒意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也罢,今夜我就去见张琏,让他明早就上书朝廷。到时,你便知我是何等样的男儿了。”
霍韬听裴元这般说,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裴元这次来,只是为了在霍韬面前亮个相,顺便打个时间差,利用张琏上书这个契机,先把“锦衣卫”这个身份在霍韬心中的负声望,抵消一部分。
裴元又饮了一杯酒,向霍韬询问道,“你可知道田赋此人?”
霍韬迟疑片刻,说道,“略有耳闻。”
裴元说道,“我一个方外闲人,本也不该干预这事。只是实在看不下这等草菅人命的行为,这才时不时来大慈恩寺外看看。”
“我发现田赋此人虽然出手的晚,但是心性坚定,不在你之下。你们两人何不联手,一起做大声势?”
霍韬听了摇头,“不可能的,他是顺德人,和梁次摅本乡本土。”
裴元问道,“莫非你信不过他。”
“不是这样的。”霍韬解释道,“他是顺德人,若是激于义愤这般做,天下谁也说不得什么。但若是和我这个南海人联手,就有吃里扒外之嫌。”
裴元之前还打算把两只羊一起放,听了略有些郁闷,那岂不是还要去找田赋再来一遍?
想到这里,裴元也不在霍韬这里浪费时间了。
得赶紧趁着“张琏上书”这个事件触发前,去把田赋那边的声望任务也接了。
想起霍韬这货是个气量狭小的家伙,裴元故意道,“也罢,今日酒兴尽了,我去田赋那里,看看他的器量如何。”
说完,一边唤人结账,一边起身离开。
霍韬看着裴元的背影,皱眉思索着这吊毛的来意,却不得要领。
不过若是他真能劝说张琏弹劾梁储,这次“梁次摅杀人案”说不定还能出现了转机。
如此一来,倒不急于回广东了。
裴元从霍韬那里离开,等出了茶铺,招招手唤来等在不远处的云不闲,随后询问道,“那田赋走了吗?”
云不闲答道,“已经回去租住的地方去了。”
裴元问道,“你可知道地方?”
云不闲答道,“他租住的房子离这不远,我认得路。”
裴元便道,“让人去买些酒菜,和我一起去见见那田赋。”
云不闲听了连忙安排那几个亲兵去操办,一会儿工夫就打来了两坛酒,又拿来许多用纸包好的熟肉干果。
裴元酒量寻常,等到了田赋租住的小院,已经有些酒意泛上来了。
云不闲上前拍了门,有个老仆上前应声,见来人带着酒菜,也不设防,便往院中引。
田赋正在窗前读书,见状诧异的望了出来。
裴元打量了一眼,见他年龄略大,相貌寻常,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比起二十四五的霍韬沉稳不少。
田赋隔窗起身,不动声色的询问道,“此处是田某租住的地方,不知各位要寻何人?”
裴元听了笑道,“正是来寻田兄的。我和霍韬喝的不尽兴,想看田兄是否是知己之人。”
“霍韬?”田赋略一沉吟,他们两个都在大慈恩寺组织社会运动,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听裴元这么说,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道,“来者是客,田某自当奉陪。”
裴元见田赋沉稳,稍稍修改了之前对他的判断。
等田赋将裴元让到正堂,当下也不拘泥什么时辰,直接让云不闲将带来的吃食摆在桌上。
那老仆见云不闲带了酒,便去后厨取来热水将酒烫上。
裴元酒意微醺没有开口,田赋也沉得住气,等着先听裴元的来意。
很快酒热,裴元和田赋共饮了一杯,这才说道,“我乃是在智化寺坐探的锦衣卫裴元,因为不忿梁次摅的事情,所以对你们一直有所留心。”
“今日听说朝廷封赏了梁家的人,心中有些不畅快,就去寻霍韬喝酒。”
裴元说到这里,留心观察了下,发现田赋听说他是锦衣卫后,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便又道,“只是我见霍韬锐气已泻,喝的不痛快,便来寻田兄,田兄该不会嫌弃我是个锦衣卫吧。”
田赋听了坦然道,“怎么会呢?那梁次摅是内阁大学士之子,却狠如虎狼。裴贤弟虽然出身锦衣卫,却能明辨是非,嫉恶如仇,也是田某所敬重的壮士。”
裴元酒意上涌,听了大笑,“说得好,你果然与霍韬不同。”
田赋闻言也笑,举杯道,“田某和贤弟再饮一杯。”
裴元将酒饮尽,正要说自己打算劝说张琏上书的事情。
就见田赋观察着裴元道,“我观贤弟身材孔武长大,有燕赵豪杰之风,又能知善恶,明是非,实是难得。只是梁次摅的事情牵扯当朝阁老,裴贤弟说说便罢了,为自身计,可千万莫要孟浪。”
裴元想起自己在朱厚照面前的那些话,一时情绪也有些起来,当即拍桌道,“那梁次摅算什么东西?若是这等恶贼不除,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田赋见裴元的话语发乎真情,便目光幽幽的注视着裴元,开口道,“那裴贤弟,可知道这世间有#039小义#039,也有#039大义#039吗?”
裴元只觉田赋说话甚是亲切,情不自禁的询问道,“请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