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刃】虚神假圣(1 / 1)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刃就不会太乐意做生意。

衣服脱下又穿上,一来一往,捂了没多久的热气就没了。他不太舍得开空调,客人总跟他走到二楼时看着冰棺一般的房间,瞠目结舌。

刃喜欢抽烟,冬天指间里有一点儿火星,也算是一个热源,而且有些烟很便宜,几块钱一包,二十根,很慢地抽着,也算是一种取乐的方式,吞吐出来的雾霭很温热地从他的眼前拂过。

比费力地扒掉衣服,忍着恶心嗅着人身上的腥味好些。

他的手几年前废了,干不了什么重活和细致活,天气冷得厉害时,就会像现在这样疼。

于是指间的火星儿,似乎能多少暖上一点儿。

刃颤抖着手指将烟灰弹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上,躺在他身侧的男人一脸餍足地挂着让他犯恶心的笑,“刚才把你弄得这么爽,说实话,收我钱都算不厚道了你。”

他没理这人的话茬,将烟吸到了烟屁股,手腕疼起来时,像是顺着神经往骨髓里头钻,连两臂都开始有点儿发麻。

刃这些年越来越瘦了,他在各种地方都很抠门,包括自己的吃喝。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的手瘦得上面青筋凸起,关节看着像是会扎人似的。

“五十,一分钱都不能少。”刃面无表情地说着,下了床,像是对房间里刺骨的温度没有反应似地穿起了衣服。

男人嘀嘀咕咕地骂了一句“唯利是图的表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价格已经算是便宜的了,除了那些得了病的。

男人掏了半天的衣服口袋,最终翻出来了二十纸币,又从微信给刃转过去了三十块钱,之后也没去看他一眼,嘴里说着什么“一个畸形的变态”“除了我谁照顾你生意”“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真恶心”,低着脑袋匆匆下了楼走了。

刃站在窗边,看着他从楼下门口出去,在寒风里裹紧了衣服,缩着脑袋在路边一路小跑着回家。

这个男人有个管钱管得很严苛的老婆,一个在读大学的女儿。他来得不算频繁,以往都是两周一次,不过这次前天才来过,今天又来了。

许是从老婆那儿骗了些钱出来。

刃抬起手,食指与中指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他一寸一寸地往上跨着手指。

那样的男人虽然经常来找他,有的甚至会在床上抱着他耳鬓厮磨说些自我感动的话,但刃瞧着他们,向来只是如现在一样,只感觉到他与他们的人生……差之千万里。

说实话,

他挺羡慕那个男人的。

肉体交易是刃能找到的最大程度上不会伤害到他人又来钱快又不用暴露自己姓甚名谁的职业了。

刃决定休息两天,后面几天越来越冷,他手疼得厉害,到时候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顾客。

打开门后,刃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站在门口拘谨地揪着格子裙裙角的女学生。

“有什么事?”刃不动声色地问。

女学生一头及腰黑色长发,上身是件厚实的黑色羊角扣大衣,下身穿着一条暗绿色格子及膝短裙,肉色的打底裤看起来和光腿似的,脚上蹬着的黑色小皮鞋已经沾上了泥水,腰间别着个棕色挎包。

她的眼睛上还抹了很扎眼的红色眼影,这习惯和她哥似的。

下了楼,刃就见到她站在店外的玻璃门前瑟瑟发抖。

刃开了家用来掩护的便利店,在巷子深处,平时也不会有人来买东西。

他为了防止一些孩子误入,从来都不在店里进些饮料零嘴和学习工具。

见着老板下来了,门口的女学生戴了绿色美瞳的眼睛几乎冒出光来,“能不能让我进来避避?外面风太大了,我快冻死了都。”

刃开了门,女生哆嗦着钻了进来,在他关门的时间里打量了一圈屋子里。

“你这里面也不比外面暖和啊。”女生在手心里哈着气说。

“今天,没开业。”刃没去看她,有些生硬地说道,“上面暖和。”

女生跟着他上了楼,他听着后面她的小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咯咯哒哒声,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大清早的,她穿得这么少在外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么偏僻的这个小店的门口。

“我本来是要和男朋友约会的,不过我有点迷路了没找到约定的地方,走到你的店门口来了。太冷了实在受不了了,我看你也没锁门,就想应该有人在里边。”女生似乎是知道他想着什么,主动说了起来。

“嗯。”刃沉闷地嗯了一声。

上面被他收拾得很干净,他倒也不担心会被她发现自己是做什么营生的。

上了楼,倒是比楼下暖和不少,屋子里的陈设似乎是十多年前的,他叫女生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

他本来应该意识到这一切都很不对劲的,只是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叫他一时想不起来其他。

刃看起来并不是长得忠厚老实的那种男人,他的头发有些长,有些阴郁。

无论如何,正常情况下,一个脑子没出问题的女大学生绝不会在城中村的巷子里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进入他的卧室里。

尤其是一个长得并不是很像好人的男人。

但他被她的相貌惊住了,一时间根本没有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女生在沙发上坐下后,便拿着手机发些信息,刃坐在床边,朝着窗户外边看着,屋子里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外边风卷着很干燥的雪粒,沙沙地打在屋棚上,招牌上,地上的雪被吹起来,打着卷儿,整个城市像是被笼罩进了一个灰白色的沙尘暴中。

刃时而悄悄地去看了女生几眼。

他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丹恒。

几年前时他见过她一面,那时还在读中学的女孩侧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丹枫蹲在床边,戳着她的脸,小声地对着刃说:“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随着丹恒长开了,她反而好像和丹枫的区别更大了一些,相貌上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生总有股儿书卷气,即使说了两句比较多的话,也仍然能让人感觉出来她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的。

丹恒从未见过他,那一晚丹枫带着他回了趟自己家里,让他看了眼自己妹妹,接着俩人在丹枫的卧室里睡了几个小时,又匆匆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丹恒可能都不知道那一晚她哥哥回来看过她了。

刃没给自己装什么无线网,屋子里头也没有电视书本,他在一切能省的地方节俭,于是在没有顾客上门时,他的娱乐方式也只有自己跟自己下棋。

只是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自娱自乐。

他很久没有和正常的人进行交际,周围都知道他是卖的,出门买个菜,人家也不爱搭理他,收了他的钱就要擦擦手,嫌恶地“啧”上一声,像是生怕染上些什么。

附近也有所大学,刃猜丹恒或者她的男友,便是在这所大学中上学的。

经常来这里光顾的男学生也不少,年纪不大,污言秽语倒是学了个融会贯通。这一行也算是个服务业,和他接触的便都是那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算“大爷”的男人。

刃已经有些并不知道怎么正常地和人沟通了。

他于是很茫然地看着窗外,等待着女生的男友来接她,希望那个男生最好既没有来过他这里,也根本不认识他。

玻璃杯里的茶水渐渐凉了下去,女生收起了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她仰起脸,环顾房间里,有些地方贴了已经泛黄的明星海报,想来是为了遮盖墙上脱落的漆面。

楼上虽然比下面暖和点,但也没暖到哪里去。上来后刃给她开了空调,轰隆隆地响了半天了,也没什么作用。

丹恒看向坐在床边,有点木讷地看着窗外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多少钱一次?”她问道。

坐在床边的男人的背影一下僵住了,他没有回过头来,也没吭声,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在问他一样。

丹恒的手指勾住桌子下的抽屉把手,轻轻往外一带,一张粉色纸质的“价目表”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吹是什么意思?30一次?这个什么莲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什么金啊玉啊的呢?”她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似乎是在看一个最普通的说明书之类的东西。

而那男人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对于他人的侮辱而麻木了,还是因为过大的耻辱与尴尬而动弹不得。

丹恒看着他,屋子里过分安静,窗外风的呼啸伴随着刃已经颤抖了的呼吸格外清晰。

“都点了的话,是多少钱呢?”她问道。

刃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事实上,那个价目表上都点了也没要丹恒多少钱。

她对于刃的这个价格便宜得有些愕然。

她看过自己的哥哥好声好语地哄着安抚着睡梦中的他的样子。

一头乌发的男人伏在床上睡着,过量的迷药让他睡得很沉不会醒来,但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在梦中感觉到疼痛。

起夜的丹枫站在自己那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的哥哥的房门口,幽暗的床头灯下,黏腻的水声和不耻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她的兄长侧过了脸来,绿色的眼睛似是在黑暗中两团碧火,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勾了勾手指。

于是丹恒走了进去,看到了那被他压在身下进出着的男人。

准确来说,那并非一个男人,俩人的结合处,丹恒除了见到了那人的男性性器官,还见到了如同自己一样的女性性器。

她盯着自己的哥哥。

十五六岁的女孩个头已经不小了,但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她哥哥抱到了床上来。丹枫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嘘——”

除了体液混杂的腥气,丹恒还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来自于床上昏迷的这个男人。

相较于丹枫,丹恒看起来似是更乖巧更听话的那个,对于叔伯的教导从未做过丹枫那般过激的反抗来,她总是很认真地读书,听话地去满足他人对她的期望。

年长的孩子用自己犯过的错给年幼者蹚出来一条捷径,这也算是丹枫与她之间的密谋。

丹恒很清晰地在自己哥哥看向那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情”这种情感,狂热、悸动、甜蜜与不安。

丹枫握着她的手腕,她的手掌塞进了两人的结合处,他将自己的性器从那男人的身体里拔了出来,接着把丹恒的手掌覆盖在他湿润黏腻的女阴上摩挲。

“嗯……”沉睡中的男人轻哼了一声。

那手感像挤进了蚌壳中,抚摸温热嫩滑的蚌肉。

丹枫把趴在床上沉睡的男人翻了个身。

那男人长得很是英俊,称得上有几分妍丽,黑色的长发有一缕挂在双唇间,眉头紧锁着,呼吸也很不均匀。

“他是应星。”丹枫对她说道,他并没有说其他的了,但是眼睛一瞬都没有从那男人的脸上移开过。

丹恒的手指在他的阴唇唇瓣之间划过,指头压在了他的肉蒂之上,丹枫抓着她的手,按照着某个频率慢慢地揉弄起来。

梦里的男人不安地轻哼,明明身形高大强壮,从鼻腔里泄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却脆弱而又可怜。

丹恒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她的哥哥教着她,抓着她的胳膊,将应星的下体玩弄到汁水淋漓,接着又将她的手掌摁进了应星那紧闭的后穴之中。

干涩的甬道被少年的手指撑开,疼痛让昏睡的男人的身体不安地颤抖,紧缩的穴肉痛苦地包裹住她的手指。

那叫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

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他的感官、性快感、情绪……与肉体,似乎全在她的手中,被她所掌握。

她的将自己的手掌塞了进去,紧绷过度的穴道里滑出了一丝血色,痉挛的肠肉温热地包裹住她的皮肤,泪珠从应星的眼角流下,“痛……”不断的呓语从他的口中飘出。

简直完美到她想要摧毁掉他。

丹枫的眼睛依旧盯在睡梦中的应星的脸上,他抓着丹恒的肩膀,用自己的脸和她的脸颊贴在一起。

“他是我的,也会是你的。”他说,他侧过脸来在丹恒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黑暗中丹恒听见自己兄长有几分迷离的喘息,看见他过分明亮的双眸。

让刃脱下来他的衣服比她想得容易得多了。

他起先只是将她的话当作戏言与羞辱,后来他在她面前掉下眼泪来,说让他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除了这个。

丹恒站在他的床边,将自己的上衣一件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下来件胸衣。她长得很好,匀称而结实,肩膀舒展,个头也高。

“我不要其他的。”她说道,刃那种自虐式的赎罪她并不理解,她甚至也从未怪罪过他。

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少年时被兄长传染上的狂热。

以及对这扭曲情感遗产的继承。

于是她用丹枫的死威胁了他,他应当用自己来抵换她失去的哥哥。

刃就变得很温驯了。

他脱下了衣服,起球陈旧满是褶皱的衣服下,他穿着一个红色的女士蕾丝内衣。

那半透明的内裤勉强能包裹住他的男性性器,他前不久自己脱了毛,如今又长出来短短的毛茬,仅仅是看上去就叫丹恒觉得会很不舒服。

脱光了之后,他茫然失措地垂手站在那里,显得又慌张又窘迫。

他从来没有过女性顾客。

因为多长了个阴道,上门来找他的都是一些男人,他卖得比女人便宜,那些男人一边嫌弃恶心他的阴茎,一边在他的肉穴中发泄欲望。

润滑液和良好的忍痛能力让刃能张开腿容纳下塞进他身体里的东西,但是要是服务女性顾客的话,只是这样好像并不够。

他从来没有在性服务中起过生理反应,连助兴的药也不需要准备,于是那些操他的顾客们只以为他是老二坏掉了不能用了。

丹恒跪在他的床上,比他高出来一截。

她一只手扣在刃的肩膀上,把他拉向自己,她偏着头,亲吻在了他的鼻梁上。

女孩的双唇因为热水的晕染而有些灼烫,他感觉到自己的鼻骨似乎开始胀痛了起来。

丹恒的手指穿进了刃脑后的发丝里,她的指腹贴着他的头皮,暖意顺着脖颈往下流淌。

刃被她牵扯着,带到了床上。

在一开始时,刃是试图掌握主动权的,尽管他根本没有任何与女性性交的经验,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表子,让顾客满意是他的本能。

直到看到丹恒从她的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浅粉色的柔软胶制长条,它的粗度适中,长度比那些经常来肏他的男人们略长,看起来也更柔软更有韧性一些。

丹恒撩起了自己的短裙,裙子之下,她似乎穿了一种特制的短裤,能够很轻易地将这假阳具扣在她的胯间。

她的手掌将刃的头压在枕头里,扶着那极具弹性的假阳具,缓缓地塞进了刃闭塞的屁穴里。

他咬着牙轻哼了一声。

这世上男人爱肏批的胜过爱走后门的九成,来肏他的很少会有愿意插入他后穴里的。

他们并不将刃视为男性,他们只觉得他是一个长了屌的女人,价格比其他只长了屄的表子便宜不少的畸形女人。

即使他的个子很高,声音低沉,喉结也很明显。

刃对于自己的认知从来都是男性,他生来是双性躯体,但子宫与卵巢发育得很差,小得几乎不存在,他的阴道也是窄小而浅的,那些来肏他的男人们总能在他的阴道里顶到他的宫颈,产生自己足够粗长的错觉。

在与丹枫交往时,那个家伙应该百分之七十是gay,他插入刃的后穴时手指挑动的技术相当娴熟。紧紧闭塞的穴道被他的指头撑开,刃产生了一些怪异而羞耻的情绪。

他忍耐着,他向来就擅长忍耐,一直到这忍耐送他进入迷乱的情潮之中。丹枫顶入他的身体,在酸胀与脏器被拉扯的怪诞中,他的忍耐伴随着盆底肌的抽搐迎来了高潮的奖励,刃迷恋上了被填满后忍耐胀痛与伤害的感觉。

丹枫把他的脑袋摁在床上,托起来他的腰胯,像操弄一个飞机杯那样操着他,刃的脸埋在枕头里啜泣,泪水与涎水浸湿枕头时,他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全身的汗毛战栗,高潮的电流穿过身体。

相比起屁穴来,刃的阴道内部并不会像其他女性那样无感。

他的阴道更容易疼痛与被撕裂,每一次的被插入时,他都会疼得倒吸凉气。

而当他做了表子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只会肏他的女穴了。

许久没有经过开拓的后穴干涩而紧致,只是插进来了个头部便卡住了。

没有经过性事还是处女的丹恒又因着自己感觉不到疼痛,挺着腰还要插进去。刃的手便摸索着到了自己的胯间,从自己的女穴上抠了一些儿淫水在手指上,颤抖地抹在了俩人的结合处。

她倒是记得以前刃的后面水也很多来着。

于是她抽了出来,把刃的双腿合拢,挺着腰胯用假阳具在他的腿缝间抽插摩挲。冰凉的硅胶物从刃的阴唇之间划过,黏腻的淫液均匀涂抹其上,于是某处敏感点被碾到了,刃轻哼了一声。

许是卖身时主动地讨好男人已经成了本能,在棍状物贴着下身滑动时,他便也不自觉地夹紧了腿,似是想要叫那假阳具也得到优质的服务。

丹恒这次很轻易地插进了刃的后穴里。

里面太久没被肏过了,抽插的阻力都挺大的,她也没给他开拓过,只觉得里面像生了无数只小牙一般,紧紧咬着这玩意儿不松口。

丹恒的腰胯贴在他臀部的两团软肉上,终于有时间分出精力,俯下身亲住了他的双唇。

她很想念亲吻他的滋味。

他温驯地张开口,被人玩弄惯了的身体比下了迷药的还要乖巧,舌齿一一配合地迎合她的所求。柔软的唇舌、唾液、藏在柔软贝肉中的牙齿,无一不予求予取,即使她将他的嘴唇咬到发麻也不知反抗。

丹恒喘息着,身体与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这一点儿就让她兴奋得胸腔发涨,牙齿在刃的唇齿上磕碰时,她甚至想要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他在她的身下,伴随着她在他身体里的操弄,显现出来被情色填满的模样来。

丹恒抓起了他那还在捏着被褥的手,兴奋地在他的手腕上啃咬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齿痕。

刃是丹枫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

若是当年的应星,也许会接受不了成为恋人的妹妹的所有物这件事,但如今在这里的是刃。

他情愿为赎罪做一切,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愿意去做。

他出水出得很快,即使是没有用润滑剂,被肏了没一会儿后湿黏的肠液就自动分泌了出来,刃伏在床上喘息着,肩胛骨随着丹恒的顶弄而舒张起伏,看起来像从茧壳中蜕生出来的蝴蝶翅膀。

咕叽咕叽的水声在这个向来都是用于卖淫的房间里响彻,丹恒强迫着他往后扭着头,和她鼻尖贴着鼻尖。

那双绿色的瞳孔与艳红的眼影印在刃的眼睛里,这两张脸相似到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看着丹恒的嘴唇张张合合,对他说着些什么。

“应星。”他唤道。

柔软的毯子堪堪盖住应星的肚子,他翻了个身,在刺目的阳光中睁开了眼。

丹枫坐在书桌前,拿着一个小镜子,正在给自己的眼尾抹上过于鲜艳的红色眼影。

他长得一直很白,皮肤也好,睫毛也很浓密,可能是那什么富二代的基因,抹上眼影后看起来倒是甚于全妆的效果。

“天天这么画,你不累吗?”应星腰酸得厉害,也不想动弹,躺在床上瞧着那个几乎折腾了自己一晚的“好兄弟”。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丹枫抹不抹这些东西,不管是对方什么样子,当在性爱时丹枫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时,应星总是会难以扼制心中的悸动。

相爱好久,爱人的面目会在眼中与普罗大众的审美标准脱节,应星瞧着他,只觉得无论什么样子自己都会觉着心情愉快,而他并不能肯定自己对于丹枫的相貌的喜欢是否客观标准,毕竟很有可能他的“恋爱滤镜”的作用。

“不累。”丹枫笑眯眯地说道,他把自己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我说过了嘛,这是分辨我和我妹妹的唯一途径。”

应星一肚子腹诽,丹恒是个小女孩儿,而丹枫已经是个成年男性了,就算面目相似,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

爱人走到了床边,掀开了他肚子上的唯一遮挡物,手指带有些许情色意味地在他的腰腹上游走。

“那么,你是想先起床和我下去吃饭呢?还是……”

应星选择了前面那个,但丹枫言而无信。

他解开了自己的西裤裤腰,甚至连衣服也没脱,上身还穿着那浅色衬衫,只是掏出了性器,压进了应星的穴肉之中。

昨夜被肏得酸胀肿痛的穴敏感得过了分,在丹枫进来后便开始吐水,应星咬着牙忍着,在爱人的身下与酸痛之中,到达了高潮。

爱人咬着牙笑,暧昧的情色从艳红的眼尾倾泻下来,在他的赤裸上流淌。

“丹枫……”刃的眼神恍惚。

疼痛让他些许回神,他看到了眼前压在他身上的人,只抹了单边的红晕。

胸中涌动的蓬勃的爱像开闸的洪水,却在即将涌出时被再次堵住。

刃在她的身下掉下泪来。

丹枫死去后,这些年来刃法,丹恒似乎没有任何感觉,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刃想着也许给女人口交需要将舌头伸进阴道里?虽然他从没有从阴道插入中感觉到快感,但或许是他与其他女人身体构造不同的原因?

于是他便向下了一些,竭尽所能取悦顾客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在湿黏的体液中分泌着唾液。

最终,在他快要照顾到丹恒的体内时,丹恒揪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长了个屄,又当了这么多年的表子,不知道怎么才能爽?”丹恒拉起他的脑袋,看着他问。

刃只是迷茫地看着她,舔了舔嘴角的液体,

在被男人们肏屄时,偶尔会有些快感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但刃甚至分辨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疼痛取代了。

他只是忍着疼当了这么多年的表子。

丹恒让他躺在了床上,接着坐在了他的脸上。裙子的笼罩下一片黑暗,她粗鲁地从他的脸上碾过去,刃只感觉到她的性器在自己的脸上嘴上蹂躏着,他有点儿呼吸困难,但是比被男人们捅进嗓子深处时好很多。

她像是也将他视作了某种性玩具,腿根夹着他的脑袋,分泌出的体液与他的唾液混合在一起,涂抹在了他的脸上。

刃只感觉到一些软物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他并不了解女人,也不知道一些女人对于插入性交没有感觉,也不知道丹恒这样的女人在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时会更加性奋。

他开始有些呼吸困难,温暖与湿意的密切叫他开始有些呼吸困难,视觉与一切都变得一团混乱,让他也不太能清晰地继续思考。

逐渐放空的大脑让刃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什么物件,或许确实如此,他是某种等待被碾碎被杀死的物品。

丹恒的叹息声让他回神,她直起了腰,坐到了一边去。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乳在刚才已经被丹恒揉捏到疼痛难忍。

他不确定地看着丹恒,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从自己的身上获取到了快感,毕竟他是一个表子,他的工作让他应该主动配合服务顾客才对,但刚才他只是躺在那儿。

他的嘴角尚挂着水渍,下意识地用舌尖舔舐掉吞进喉咙里。丹恒凑过来亲他的嘴唇,她亲他的次数很多,比其他顾客亲他的次数都要多。

刃闭上了眼睛接受亲吻,口舌之间还带着微咸,丹恒的体温好像也变高了一些,她的手抚着他的腰线往下滑去,拨开他的阴茎,接着手指挑开阴唇,压在了某一点上。

在她的指头开始动作时,刃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身子,于是丹恒更进一步,她将他笼罩在床上,她比他小,但压得他无法动弹。

刃感觉到自己下体里的那一点儿随着丹恒揉弄的动作,开始一抽一抽地酥痒了起来。她的手指打着圈儿,从那一点揉过去,又在他阴唇的唇缝间滑过,在他的穴口用指头模拟交媾的动作轻轻顶弄软肉。

于是他的淫液开始分泌,刃感觉到自己的阴茎甚至也开始发胀,丹恒的手速变快,她扣着那凸起来的小肉豆快速而具有规律地揉压着。

她去咬他的喉咙,牙齿扯着他的皮肤,刃听见自己的嗓子里钻出来沙哑而难堪的呻吟。

那口嫩红的肉穴在丹恒的揉弄下变得湿润而情色,肿胀的蒂头在她的指头下越来越硬,穴口吐着淫液,像被迫撑开接受人类生食的牡蛎。

“嗯……呵啊…呵啊……”

这次是明确而强烈的快感,没有疼痛,没有酸胀,刃只觉得下体那甘美的快乐涌遍全身。他的腿根绷紧,小腹也抽紧了,腰窝不自觉地往上抬。接着,高潮来临,他觉得自己险些死过去,性快感像一场奇袭爆炸的炸弹,让他快要化作一滩肉泥。

灵魂回到体内后,刃喘着气,小腹里如同排空了什么粘液一般的轻松而爽利。

丹恒将他那副高潮中想要压抑自己却能没控制住上翻的眼珠的淫荡模样尽收眼底。

她的嘴贴在了他的耳边轻吻:“跟我回家吗?”

刃的喘息停滞了,他别过脸去,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丹恒心情很好,手掌像抚摸着一只乖巧的宠物那般抚摸着他的下体。

“跟我回家吧,和我在一起。你不用再在这里卖身赚钱赔偿给我了,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有收到过。

“而且,我哥的骨灰也在那儿,你想他了吗?”

她看了看背倚着石柱闭目休息的黑衣男人,往面前火堆里又添了一根柴。

跳跃着的火光映在他凹陷下去的脸颊与看起来有些突出的颧骨上,在他的眼窝投下一个暗色的阴影。

破庙之外,西北风吹得暴戾,风夹杂着雪霰子自砖瓦缝隙之间钻过去,扯出的声音堪比阿鼻地狱里煎熬着的苦灵魂的惨叫哀嚎。

她有些不确定刚才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他也没有再说了,而是闭上了眼睛靠在石柱上休息。

她猜她并没有听错。

她从哔剥作响的火堆中抽出来了一根半截被烧成了炭的树枝,在身前的地砖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想自己出生清白,行走江湖二三年,一直行的端做的正,是个问心无愧的正派人士,别说……刚才他提到的那事儿,连正经与人家结交相好的事儿她也不曾做过打算。

但她此时,一颗心脏却在胸腔里梆梆梆跳得和比武招亲的花鼓似的,快要把肋骨给振断两根了。

“好啊。”她说道。

热血一股脑儿涌到了脑袋里,脸和耳朵都涨得通红,像一口吞了个热炭进肚子里似的,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快到要顺着喉咙,“哇”地一声钻出来跳到地上去。

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已经睡着了。

她血管里那煮沸似的血液、不可告人的兴奋与难以启齿的羞耻,一瞬间都冷却了下来。

啊……那就当什么也没说过。

她瞧见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接着眼皮掀了起来,那双焰色的眼睛转了过来。

“嗯。”他没多说话,没有等再说些什么,低下头来解开了腰间的系带。

她知道他。

曾经的“云上五骁”之一,全江湖都趋之若鹜的武器大师。

当初的“云上五骁”这名头和“江南七怪”区别不是很大,都是一群怪人组成的群体。

后来五人死的死,伤的伤,分崩离析,四散天涯。而他,原本叫作应星,后来改名为“刃”行走江湖,据说被人挑了手筋,不光功法精进不能,也再也无法重拾自己冶兵的天赋了。

他也似是半疯了,本是正道人士,而今游走黑白两边,摇摆不定,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刃一路从塞北走到江南,从不投靠任何势力,据说是寻找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那种。

武林人士难以与他沟通交流,挡路者只会被他以剑相对,久而久之人们也确定他是疯了。

如果不是他称呼自己为“刃”,人们也许会叫他xx老怪之类的外号。

更能让人们确定他已经疯了的事是他在卖身。

为了一些路费和喂马的草料,他可以承欢于男人身下,用自己的肉体换取银钱。

这般已经毫无廉耻与道义的男人,自然肯定是已经疯了的。

一个真正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抛却自己的尊严去做这种事,于是江湖上便有了另一种说法:

当初他修行了某种功法,却导致走火入魔,阴盛阳衰,双手尽废,外貌看着虽无变化,齐下身体却与女子无异。

这样便就可以解释一个如此强大的男人会卖身了。

他赤裸地躺在身下,脑袋扭过去,一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不远处的薪火。

她看到他身上遍布的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伤痕,他的皮肤凹陷,脸上不太看得出,但脱了衣服便能看到皮与骨之间只剩了一层很薄的肉。

那些流言自然全是错的,他仍然是个男人,和其他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既没有多长什么,也没有少长什么。

她跪坐在他的两腿间也开始脱下衣服来,他的大腿贴着她的,那儿的肌肉多些,接触到时还是挺柔软的。

衣服尽数落地,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却似乎知道她是何种状态。

“你是女人?”他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她说,俯下身来,双手支在他的肩膀上方。

刃终于回过了头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

没等他说完,她压在了他的身体上。

他的身体算得上温暖,虽说不久前赶路时冻了很久。

他的嘴唇是冰凉的,逆来顺受,对于外来的唇舌的侵入并不会抵触。她的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游走,最后手掌托住了他的臀肉,抬起他的大腿,让他的腿缠在了她的腰上。

如此冷的天气,肌肤直接紧密相贴,也能算作是一种取暖。

刃仰着脖子任由索吻,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吻有些太多了,许是以往那些男人对他都是火急火燎地脱下他的衣服边操干起来,于是在她吻了太久时,他竟有些气短。

“行了。”他抬起手来推开她的脸,“别亲了,都是口水。”

她有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热衷于亲吻是一种怪癖,改不了,很正常。

他的两条腿很长,皮肉挂在骨头上,大腿内侧也有淡褐色的疤痕。

她把自己的手指头塞进嘴里,沾了点儿口水出来,揉进了他的臀缝里。

手指进去时并不困难,于是这肉穴已经习惯了被人侵入了,她的力道轻柔,指腹被他的穴肉咬着,他的体温很热。

里面很紧,还略显干涩。

他喘着气适应被入侵的感觉,皱着眉头闭上了那双金红相间的眼睛。

她亲吻了他的耳垂与下颌,注意到他的黑发中有几根银丝。

感觉像将手指硬生生地捅进了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果肉推拒着她,但又在手指的搅弄之下溃烂开来。

那些同门们私下里偷看的小本子里没说错,此时她觉得好像小腹里在烧着一团“邪火”往下窜。

奈何她没有什么经验,温柔地进入已是她做得最好的部分。接下来,将他压在自己身下,全凭欲望驱使的本能,身体带着插入他身体里的三根手指一起往上耸动。

刃的呼吸急促,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里逐渐分泌出了汁液来,让她能够滑入得更深。

破庙里只有身畔这一堆篝火照明,更显得他那赤裸的躯体残破分明。瘢痕、断骨重生之后的扭曲、凸出的骨头。

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腹部收紧,她看到了他的肋骨的痕迹,他的肚子有些凹下去,也许是太久忍饥挨饿的缘由。

他小腹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这具身体像一块硝烟之后的土地,处处都是受到创伤,被蹂躏后的痕迹。

他缠在她腰上的双腿收紧了一些,手几乎半个手掌没入了他的身体里,她胡乱在里面搅弄摩挲,观察着刃的神情的变幻。

她很快就找到了他喜欢哪里,于是或轻或重地揉压那个柔韧凸起的地方,刃的喉咙里开始溢出干哑的泣音。

过度的亲吻,她忍不住更多地吻他,咬住他的乳头亲吻吮吸舔舐,他的乳晕有些大,许是被人玩弄过太多次的缘由。

刃的泣音与喘息,像一千只蚂蚁拖着羽毛在她的皮肤之上爬过,尤其是那包裹着她的手指蠕动着的穴肉,他的肠液顺着她的指缝流出,他的身体在她身下不由自主地发抖。

她控制不住自己更加快速用力地用手指肏他,腰身与他的腿间抵到亲密无间。

在将鱼一般绞紧了她的肢体。

小腹下传来了一阵温暖的湿热。

刃沉重地喘息,她于是保持着轻柔的抽插,他的身体还在颤抖着。

人是可以通过过度的兴奋到达高潮的。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去叼住他那吐在外面一截的舌头,舔掉他嘴角的水渍。

麻意从她的头皮爬到了脚趾,她顶了顶他被弄得糜烂湿软的下身,感觉到脑子里白了一瞬。

事了,她枕着胳膊躺在他身旁的稻草上休息,刃也没去管她。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尽管此刻她的心在噗噗直跳,但是刚才和他做的这事儿……

只是他主动提出这事儿后,她实在是……冲昏头脑了。

她与刃结识是在三天之前,她为宗门护送一趟镖,行至山脚下时她闻见雪林里有人踩在雪上的声音,脚步沉重但并不缓慢。

她循声而去,却只见到雪地里一串凭空消失的脚印,待回到车队旁时,五名护卫两个马夫悄然倒在了雪地里,喉间创口有零星木屑,黑色的血迹已然在雪中凝结。

虽说她涉世未深,但有如此手段的她也曾听说过,怕是那药王帮的人所做。

这趟镖里有一木匣,匣中储藏之物乃是当年绰号“饮月青龙”的持明尊长丹枫窃了药王帮秘宝制成的回生丹。

下山之前,宗门尊老一再叮嘱要低调行事,于是他们装了两车的兵刃与绸缎用作掩护,护送人员也尽可能地削减至八人,人人都是门内一把好手,不说是名震武林,也是一方豪强的程度了。

便是如此,除她之外那七人,仍旧被这药王帮的人一击瞬杀。

强劲至此,她有些头皮发麻。

但若是放任他们携药逃走,那她自是无颜归宗。

不光是人,连马也没有被放过,她拢紧了身上狐裘,皱着眉看向这白茫茫一片皎洁的天地。

好在林中风雪不大,她那异常灵敏的鼻子依旧派上了用处,这群药王帮的人身上的药味还停留在空中久久未散。她踏雪朝着山林之间疾步追去。

她是在追了三个时辰后遇见刃的。

那时她已经赶上了药王帮的人。一行五人身着一身暗色披风,戴着兜帽,急匆匆地在雪地里赶路,竟也是能够踏雪无痕,好在他们那股味道无法掩盖。

她的轻功很好,暗器的本事也极高。她从树上跃下,袭向那五人,身上的暗器齐发,这本事算是她独有的,一共十三只毒镖镖镖朝着他们命的门袭去,手中一把短刃直取最中间之人脖颈。

但是她失败了,另外四人猝不及防倒地而亡,最中间的人却在短刀与毒箭接触到她的瞬间,回过了头来。

绝灭大君,幻胧。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和药王帮的人在一起,但她知道她心狠手辣最爱玩弄他人生死,一手扇中藏箭耍得无人能及,江湖之中倒在她手下的能人异士比比皆是,至今还未听见她有败在谁手中过。

她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张开红唇,竟是一片褐色的枯叶冲着眉心飞来。

她本该能仰身躲开,然而身体却像是被谁定住一般,动作迟缓了数倍。

而在此时一柄错金的黑剑挡在了她的面门前,枯叶击中剑身,脆响一声火花四溅,接着坠落在地,竟将一片雪染得发紫。

她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朝着执剑之人看去。只见到一长发男子,身量高挑,身材消瘦,穿着一身单薄黑衣,眉目凛然。

“竟然是你。”幻胧咧齿一笑,似是认得这位出手的男人。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本是一双激动的目光,却在看清她的脸后恢复了平静。

“我与这小丫头之间的恩怨,没有你什么事,你走吧。”幻胧说道。

他没有离开,反而是走到了二人之间,负剑而立。

她笑了一声,从袖间抽出一把扇子,在这冰天雪地里给自己摇了摇。“你怕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可是罗浮宗门的人,想来你不会要对一个罗浮人行善积德吧?”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抬起手,剑尖指在她的鼻尖。

她很少有见过这般打起架来便不要命的人,俨然如一只被逼入绝路负伤反扑的野狼,出手便不顾自己生死与破绽,剑剑极狠极凶地朝着幻胧命门下手。

但他并非幻胧的对手。

她的身法敏捷,扇中飞出的短剑犹如长了眼的鸟雀,明显是淬了毒的,在他身上划破皮肤之后,黑色的鲜血就渗了出来。

这样一直打下去,一定会是他先支撑不住败下阵来。

她惊惧地瞧了幻胧一眼,接着犹如断尾求生的爬虫,抛下他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幻胧嘲弄出声:“你瞧瞧,这天生给罗浮人当牛做马的命。”

待到确定那二人看不见她的踪影后,她爬上了林间最高的树,朝他们的方向瞧去。

无它,论刀法剑法身法,她在江湖之中或许籍籍无名,但若论这一双眼睛和弓箭,怕是这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来了,也不一定能胜得过她。

然而背着一张大弓过于惹眼,一箭射杀五人难度也更高,于是在即将接近这几人时,她将弓箭放在了树丛间,踩在枝头之上准备用暗器袭击。

张弓拉箭,铜扳指扣住箭弦,她眯起眼,紧盯着雪中二人,身法缭乱,竟是快出道道残影。

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冻得冰凉的鼻尖,箭弦拉满,不得不发,破风之声自耳边响起,接下来的一切便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相隔太远,箭头破风之声早早传到,雪地之中那二人缠斗,幻胧似有所察,调转脚步,竟叫两人转换位置,让黑衣男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的心提了起来,这一箭怕是射穿黑衣男人的身体再击中幻胧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并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黑衣男人像是如此做了千百万次一般,箭芒直指后心时,他轻轻侧身,那鹰羽长箭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一箭钉入了幻胧的肩头。

他没有去管幻胧,而是停下了手中剑,茫然回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这给了幻胧逃走的机会,她折断箭身,扭身便跑。

她也急了,从树上跳下飞也似地追去。

黑衣男人立在原地怔了许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的脸,最后失望地垂下眼睛,开口道:“走吧,我与你一同追她。”

如此,他们便开始了在这茫茫覆雪山脉中的同行。

当然,瞧着身前这高瘦男子,坠入情网是如此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久居罗浮,很少出宗门,就连每日吃了什么都得向宗主景元一五一十地汇报,见到如此男儿倒是第一次。

毕竟门内与她天天接触的景元只会瞧着她,只会犹如老父亲一般叮嘱她添衣加餐,彦卿符玄又比她小了不少。

她的个子比这高大男人矮了一截,二人并肩而行时,她时常不得不侧着抬起头来才看得到这人的脸。

男人神情严峻,不苟言笑,话也少,她是爱说爱笑的性子,却在每每开口时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把话吞进了喉咙里。

也是在走了一整天路后,二人宿在弃置的牛棚里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这人的名字。

“晚辈素璁,胡郡人士,罗浮宗后生,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抖落身上的积雪后,她抬起头朝黑衣男人抱拳问道。

男人终于是将怀中的剑暂且放在了地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单单一个字:“刃。”

她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从武林之中那些英雄豪杰的名字里,找到了这个称呼。

她最初知道这个名字并非是从那些江湖轶事听到的,而是在宗主景元的书桌案头。

一封力透纸背的信,字字扭曲却仍能看出背后风骨,落款是一个字“刃”,之后似是被景元用朱笔划去,在旁写了个“应星”。

宗主的私人信件她自然不方便多看,只是瞥到了落款后就匆匆收回了目光。

之后景元便携着彦卿推门而入,他看见她在书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后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近来身体如何?”景元问道。

“与以前没有甚么区别。”她答道,匆匆离开。

刃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于自己的眼神,他说完自己的名号便不再去管她了。

她说不清是这人名号之后的轶事,还是这位与宗主似乎有些讳莫如深的关系的事更让她吃惊。

不过即使如此,阻止一个年轻人对这样一个同行者坠入爱河实在是有些困难。

第三日白天时,他们追上了负伤的幻胧,咄咄相逼之下,她不得不弃匣逃走,毕竟药王帮想要的东西,不值得让她付出再多了。

她从雪里捡起了木匣,揣进怀中,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干哑,开口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想必此时已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她抬头看着刃,叹了口气道:“我要南下去游云山庄,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刃颔了颔首,“我与你一同下山。”

天黑下来时,二人到了山脚下,风雪吹得急了,他们见到了前头一座破庙。

沉默半晌后,她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刚才热切地吻着他人的人此时竟然羞涩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三两一夜,你若想再做些什么我并不会有异议。”刃开口道。

她脑子又开始热了起来,翻身压到了他身上,从上而下看着他的脸,像是恨不得把这人吞进肚子里方便到时候一并带走才好。

女人的声音磕磕绊绊,蓝色的眼睛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最后还是红着脸开口道:“我…我我我,喜欢你……”

刃借着火光,瞧着这张侧脸,这双蓝眼睛,这头浅紫色的长发,像是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是……胡郡哪里的人士?”

她愣了一下,忘了刚才自己还在表白的事,“我不知道……我自小在宗门里长大,宗主说我是胡郡人。”

刃抬起手来,手指抚在她的脖子上,眼神似是痴了。

“你……是易容的?”他问。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行人全都戴了人皮面具,她乔装打扮作一个少男,而这三日里,她竟是一次也没想起来自己是以一张假脸面对着刃。

她抬起手指,在脖子上摸索着,将那层柔软的薄皮揭了下来。

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面容出现在了火光之中。

“白珩……”他轻轻唤道,怔愣着,似是突然间从一场过于漫长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刃哥,你要老婆不要?”

“不要。”

“哎,城里头的大美女啊!”

“不要。”

“个子高挑,盘靓条顺的啊!这小皮肤小手,又嫩又白又细又滑,跟抹了猪油似的……”

“不要,滚。”

“哎,人家可是大学生,你咋让人滚呢?”

“你也滚。”

老高走了,留下来了穿着红色半身裙灰色上衣的“女生”,她尴尬地站在刃的屋子门口,揪着裙角,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灶台边正在做晚饭的刃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接着视线又挪回了自己的锅里,没在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做饭去了。

一滴冷汗缓缓地从景元的额角流下。

刃做饭的手艺很好,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两个菜便出了锅。他把菜和一盘子馒头端上了餐桌,抬起头来,才发现景元还站在那儿。

“我不喜欢女的。”刃坦诚说道。

景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捏着嗓子支支吾吾了一声:“哥……”

“也不想把我的晚饭分给你。”

景元穿上这身衣服以后遇到的最铁石心肠的男人出现了。

“哥,我不是来和你相亲的……”

刃并不礼貌地拿起一个馒头就着自己炒的菜边吃边斜眼看着她。

“哥……我是被拐来的。”

馒头卡在了刃的嗓子里。

三分钟后,景元坐在了桌边,左手捏着另一个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蘑菇。

刃觉得自己真该死。

他只是半年前在山里救了老高一条命,之后这厮见他孤家寡人,便成天想往他那并不宽敞的单人炕上塞一个女人上去,说这是为了报恩。

半年以来,十里八乡未婚的大小姑娘都被老高拉到过刃的屋子前,见刃严词拒绝,有时老高甚至会把人丢下就走。

刃的这屋子远离村子,周围都是深山老林的,他一开始也不忍让那些姑娘晚上一个人走回去,于是便好饭好菜招待着,晚上还让了自己的床铺给人家。

结果却有几个姑娘因为他那体贴入微的照顾反而坠入爱河,也不顾他家徒四壁,执意要留下来,逼得刃如今已经习惯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一个月前,老高带了个叫银狼的小丫头来,刃一瞧她还没自己腰高,终于是忍不了了,把老高胖揍一顿,丢了出去。

老高鼻青脸肿,哀嚎不绝,说银狼是刃的远房侄女,他领她来走亲戚而已。

老高痛斥自己一番好心喂了驴肝肺,再也不会管刃的任何事了,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银狼在刃家里住了两天,屋子后面起了三次火,林子里的水坝差点泄了两次,刃连夜扛着她走了十多公里的路把她丢到市区放生了。

刃以为老高被揍后就老实了,却没想到这老登居然从人贩子手里头买了个女大学生送过来给自己当老婆。

景元啃着馒头嚼着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像个仓鼠似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哥,你对我……呜呜呜,真好……”

刃的耳朵红了一下,轻咳一声,“吃慢点,别噎着了。”

景元咽下嘴里的馒头,又喝了大口凉水,声音哽咽得差点没夹住嗓子,“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刚才饿得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上,哥你人真好,给我做了这么多菜。”

刃看了看那快要被景元一扫而空的两个盘子,又想到刚才景元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的样子,他是真没打算给景元做饭。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那些话真该死啊。

“不够吃的话我给你再做点。”刃说道,又瞧了瞧被景元喝空了的水杯,“别一口气喝那么多水,到时候肚子不舒服。”

景元夹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菠菜炒蛋进自己碗里,听了刃的话,眼里都快冒出光来,“谢谢哥!”

见她没吃饱,刃起身又去后面给她炒了俩菜,等端着过来时,盘子里已经干净了,景元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来这姑娘饿得挺惨的,刃想。

景元吃着热得还烫嘴的饭菜,觉得刃的手艺不比一些农家乐的厨师差。

“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我送你出去吧。你是哪儿人?”刃问。

听见了这话,景元夹菜的手顿住了。

他悄咪咪地看了刃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着自己。

“我还有个学妹也被拐来这儿了。”景元说道,声音里流露出几分苦涩来,“她叫彦卿,我也不知道她是被卖给了谁,路上送我来的那人说她被打断了腿关在了地窖里,让我别想跑,就算真能跑出去了,警局里也有他们的人,好像是叫符玄,也会把我送回来的。”

刃越听越糟心,他想不到自己附近那隔了三公里的小村子居然如此穷凶极恶,现在看来即使是把景元送回去也不是办法。

景元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泫然欲泣。

“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救救我那可怜的学妹……”

刃叹了口气,焦头烂额。

“哪怕是让我住在你这儿住上一段时间,让我收集些能揭发他们的证据也好。”

刃同意了。

景元就此在他的屋子里留了下来。

晚上刃在烧水,景元坐在他的单人炕上,俏脸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

景元夹着嗓子娇滴滴地问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山脚下,不和村里人住一起。

刃说自己其实不是这个村里的,他蹲过几年班房,出来后工作生活处处碰壁,加上本就孤家寡人,最后经人介绍,在这儿看个水库。

一听他进去过,景元立刻起了兴趣,在那儿旁敲侧击了半天。

刃不愿意重提往事,只说自己以前做些什么跨国的生意,跟不少人有结仇。

眼见从这人嘴里撬不出话来了,景元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打量刃这张单人炕。

也还好,睡两个人是有点挤,不过俩人都侧着睡的话估计还行。被褥算不上多新,不过整洁干净,整个屋子里都干干净净的,看得出刃虽是个单身汉,生活却细致得很。

床头还放了本书,书壳掉了,书页有些泛黄。

景元瞧着刃在那儿埋头烧火,没注意到自己,眼珠一转,悄咪咪地翻开了刃的床头书。

好吧,《x!【】共和国刑法》。

刃烧了水,打到大姑娘景元面前来,有点尴尬地道:“你先洗洗吧,我出去看看水库。”

景元低着脑袋点了点头,似是也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接了刃递过来的毛巾。

刃在外面转了一圈儿,现如今大冬天的,水库里浅得很,一弯月牙挂在林子的枯枝上。

挺冷的,冻得他鼻尖红。

他硬是在外面绕了个十几分钟才回去,刃离群索居久了,和人交往,并不擅长。

刃在这儿待了两年,他心理上面有点儿问题,出了狱后,他也没去干自己以前那老本行了。

住在这儿,记录水位,巡视有没有哪个倒霉孩子跑这来玩水,种种地,做做饭,养养鸡,

一日做一日的事,都挺好的。

不用思考未来,也不用回忆过去。

想得太多,刃会忍不住干呕想吐。

刃的脑子里被水库、玉米和破壳的小鸡崽子占据,维持在一个表面的平稳与忙碌上,他不想打破现在的样子。

更别说接受老高的说媒了。

他知道现如今的状态并没有解决他心里边的问题,那东西只是假寐着,一旦他的生活步骤被打乱,它就可能钻出来,啃空掉他整个胸腔。

刃开始有点焦虑。

他的鞋子踩在林子里的枯枝上,咔嚓咔嚓地响。

让人烦躁。

他的地铺还没铺、明天他是不是得自己去打探一下景元学妹的事?他现在回去的话景元弄好了吗?他是不是应该再打老高一顿?卡芙卡……

他又有些开始想吐了。

刃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一圈,回到了自家门口。

灯亮着,门敞着,景元趿着大红大绿的毛线拖鞋,端着水盆刚往外泼出去。

刃往下一扫,瞥见他裙子下两条毛腿露出来,一双大脚外八地站着。

嚯,毛发好浓密的姑娘。

景元脸红了,抬起左脚把右脚的打底裤裤管捋了下去。

又抬起右脚把左脚的裤管捋了下去。

“以后水可以从后门泼出去。”刃踩着门前变得有点泥泞的碎石小路走了进来。

“嗯,好的哥。”景元臊得慌,拎着水盆立马进去了。

刃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景元本也想像他一样出去溜达一圈,给他留点私人空间,但刃阻止了。

外边林子里地上树根灌木盘根错节的,他知道她不熟路,绊倒了还麻烦。

于是景元坐在床角,背着身不去看他洗漱。

刃便也真以为景元没在看自己。

刃倒没觉得害臊,狱里集体生活过惯了,他已经能无视别人的眼神了。

他只觉得自己这小屋着实有点小了,他希望景元别在这儿待太久,他可不想一直睡地上。

等洗漱完毕,刃从柜子里抱出来两床被褥,拿了席子就要垫在地上。

景元拉住了他,金色的眼睛下还挂着颗泪痣,楚楚动人。

“哥,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刃抱着被子瞧着她,没说话。

景元拍了拍床,说:“反正你我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一人盖一个被子就行了。”

“你……”刃有点犹豫。

他是可以不在乎,但眼前人毕竟还是个学生妹子,自己一趟上去吓得人一宿不敢合眼可咋整。

景元眼神诚恳,“没关系的,现在天气冷,你睡地上着凉了就不好了。”

刃抱着被子上了床。

最后两人还是盒盖了一条被子。

床小,挤下两人都费劲,更别提两人加两床被子了。

关了灯,旁边景元竟是朝着他睡着的,这反而叫刃睡不着了。

他浑身不自在,被朝着景元面朝着墙,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了对方。

一个姿势这么躺久了,压得手臂发麻。

听到后面的呼吸渐渐均匀,刃稍微放下了心。

他翻了个身,面朝向了景元。

这学生妹的呼吸有些粗重,快赶上刃以前的室友了。

她头发也多,有点太多了,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占了大半个枕头,还有的钻到了刃的脖子下边去了的。

发梢扎得他后脖颈发痒。

刃想偷偷地把她头发弄出去,又怕把她吵醒。

他闭上眼,努力地忽视一切不适感,催着自己进入梦乡。

面前的女生突然在黑暗里幽幽开了口。

“哥,你胸好大,顶到我了。”

景元。

罗浮市公安局局长。

他毕业那届最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上台致辞演讲做毕业生代表的那种。

景元从小的梦想便是当个游侠,行侠仗义惩恶扶弱,至今梦想算是实现了80%。

还剩20%是进了编和游侠的“游”字多少有些冲突。

这或许也是他总爱出外勤的原因之一。

一个月前,局里走进来了个浑身破烂赤着脚的学生,说要举报某某屯某某沟子里存在拐卖人口的行为。

可惜这学生被打后关了太久,意识不清了,也说不上来谁拐了自己,又拐进了谁家里。

村子前后都打听不出来,也不知是老乡口风紧,还是学生记错了,但目前那受害人提供的是唯一的线索。

于是景元决定钓鱼执法。

当然,叫局里真姑娘去钓鱼多少是不合适的,景元决定自己男扮女装混进村子里来。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还可以撩起裙子,把人贩子吓得反告他猥亵自己的眼睛。

钓了一个礼拜的鱼,可能是景元个头太大,没一个上钩的,于是他把自己徒弟——彦卿推出去钓鱼了。

彦卿这个儿小小的,声音一捏也是甜美可爱,换了衣服和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还是没有鱼上钩。

或许是看他们面生的缘故。

于是景元换个思路,决定从村子内部打入。

他一把按住在镇上赶集的老高的肩膀,捏着嗓子问道:“老头,你要老婆不要?”

老高:?

老高:要要要!

于是他被老高带着走了十几里的地,到了山脚下背靠林子面朝水库的一个小房子前。

一路上老高和景元细数这位水库管理员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黄金单身汉,追他的姑娘可以在整个镇上绕一圈,奈何这人就是不大开窍,跟个和尚似的,想要打动他还得靠景元努力。

景元一路上好言好语把老高哄得眉开眼笑,说还是你这丫头会来事,把刃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走了仨小时,景元终于站在了这位黄金单身汉的家门口。

黄金单身汉头也不抬,也没看他一眼,开口就是“滚”。

刃这人确实和老高说得一样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心地不错,人也绅士。

而且胸很大。

屁股也翘。

宽肩窄腰配上一张冷峻不苟言笑的俊脸。

景元觉得自己这棵老树也没那么老,好像要开花了。

次日一早,景元睁开眼起床,发现刃已经出去了。

蔬菜粥温在锅里,小菜和蛋饼摆在桌子上。

瞧这稀软稀软的小饼,鲜灵的蔬菜粥,景元的一颗心,悄悄地化了。

桌子上还留了个字条:“我去打听你学妹的消息了,中午回来,切勿独自进村。”

妈呀。

景元觉得自己个儿想直接步入爱情的坟墓了。

趁着刃没在家,景元和符玄等人联系了一下,那边一行人穿了便装,还在镇上打听着呢。

景元说自己发展了一个村里的线人,正在帮他搜集线索,而他在吃线人为他做的爱心早餐。

符玄在电话里骂他偷懒、压榨线人,坏得人神共愤,景元得意洋洋大声咀嚼。

吵吵嚷嚷一番后,步入正题,彦卿说他们需要一个能摸清村里人的人际关系的机会。

但是挨家挨户问的话,只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打草惊蛇。

如何才能让他们放心地来主动告诉他们自己和谁谁谁是亲戚和谁谁谁是朋友呢?

啊。

婚礼。

景元轻轻敲了敲桌子。

举行婚礼的话,自然会有一个收礼金的花名册,来宾需要在上面登记随礼随了多少钱,和新人是什么关系。

那……他想个法子和刃结个婚?

中午时刃回来了,回来的时间刚好。

再晚上十秒,景元就要把他的锅子给捅飞出去了。

刃拎着一堆东西进来时,见到了那个白发“女学生”从灶台后面站了起来,脸上沾着灰尘,冲他笑得殷勤。

“哥,我想给你做饭来着。”

刃瞥了一眼歪得快从灶台滚出来的铸铁锅,也不知道景元用的是什么牛劲。

他把东西放在了地上,走上前来接管了景元的活。将锅里足够十个人吃三顿的米舀了出来,叹了口气。

“不用你做饭。”

刃买了几件符合景元尺码的女装,还买了一些菜回来,景元瞧着他系上围裙,拿出菜刀麻利地开始切起菜。

将各类蔬菜切丝切片码放整齐后,他走下来支起了火,景元站在一旁略显局促。

许是注意到了他在旁边无所事事有些尴尬,刃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并没有在村子中打听到有关你学妹的事,不过……我倒是听到有一户姓李的,他们家的儿子是买来的,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景元这才想起来自己工作的那事儿,刃没打听出来消息也正常,毕竟彦卿“学妹”被拐了是他编出来的,但能打听出来有个姓李的人家孩子是买的,这已经超出景元的预料了。

有买家便有卖家,从这户姓李的人家找到是谁往村子里贩卖的话,那大约便可以找出来那学生是被谁拐的了。

但想要从姓李的人家打听人贩子是谁这事估计也不容易,会打草惊蛇,刃作为一个外来的看水库的,涉及到自家的利益问题,人家估计也不愿意跟他多说。

景元想起来上午时和自己一干手下开会的事,以及那个关于结婚的鬼点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不少炭灰的红裙子,想着要不要干脆告诉刃他是警察,让刃配合他一起举行个婚礼,把这些人的人际关系骗到手。

刃从灶台下走了上来,拿了一根铁棍在菜刀刀口磨了磨,将本就银白的刀口磨得锃亮,随即将水里泡着的半只鸡捞起来,快刀下去,骨肉分离,肉块大小均匀。

他用抹布抹了抹刀,语气平静,“要不我去李家,让他们说出来人贩子的名字,然后从人贩子那儿要到你学妹的下落。”

景元看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总觉得这整件事里,他会用的手段没那么和平。

他想起来被老高一笔带过的刃在监狱里蹲过几年的事,直接告诉刃自己的身份,可能不是个很好的选择的样子。

景元期期艾艾,装作天真又无知的学生模样问道:“哥,你去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吗?”

刃一刀砍断鸡腿骨,“会。”

景元噤声。

刃在那儿大火烹炒,这边景元走到吃饭的矮桌前,坐在草编的坐垫上翻了翻刃给他买的那些衣服。

尺码应该是最大的,虽说没有买一些裙子什么的,但面料摸着挺舒服的,还挺有弹性,想是为了照料到景元的身材。

景元摸着袋子里的衣服,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老高说得对,这人确实是黄金单身汉,如此细心温柔,景元觉得自己整个局里都挑不出来一个这样的男人。

他捏了捏,又捏到掉到了袋子下面的几包饼干。

一瞬间,景元只觉得彦卿与符玄出现在了他身边,仰着脑袋看着他,异口同声:“师傅/局长,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在景元看着面前几件女装与饼干春心萌动的当儿,刃已经端着菜放到了桌子上。

“吃饭了。”对方一如既往的话少。

景元费了些劲让自己的吃相文雅些,昨晚走了太久实在饿得难受,他只希望天色昏暗刃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

二人面对面坐在桌边安静地进食,犹犹豫豫吃了半碗饭,景元还是先开了口。

“哥,你要不带我一起去村里看看吧。”

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景元又啃了口鸡肉,看着刃也不打算说什么了,便又说道:“我到时候和你一起下去,贴得近些,咱俩装作是一对可以吗?”

刃:“可以。”

“我猜我学妹现在被他们关起来了,如果我和你一起下去逛逛,他们见到我老实听话了,可能会放松一点儿对你的警惕。”

刃点了点头。

景元:……

刃起身,拿了两人吃干净了的碗,朝着水池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看向景元,“你还要吗?”

景元狠狠点头。

景元跟刃一起去了村子里,这次只走了不到半小时。

来到村口小卖铺那儿,景元伸出手去,将刃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景元别过脸去若无其事。

刃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那张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嚯,好粗的指关节,好硬的骨头。

景元耳朵一红,心中暗想:没想到这人平时彬彬有礼,但意外地主动撩拨别人呢。

门口的塑料帘子挑开,兜里揣着一包瓜子的老板娘走了出来,一眼便瞧见自家门口站着俩人。

一黑一白,一男一……女?

并肩站着,手牵着手,但并没有去看彼此,个儿几乎一般高。

多年以后,老板娘都会想起那个自己出门上厕所的下午。那个让她想起自己学生时期偷看闪灵时里面双胞胎以一种中式风格出现在她门口的下午。

老板娘把瓜子皮吞进了喉咙里。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认出来了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是谁。

“哎…哎呀,这不是刃哥吗?要买东西?”老板娘转身掀起帘子,凝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以往的热情。

二人步伐都有些僵硬的模样,也没搭老板娘的话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进了店里。

老板娘瞧着黑洞洞的店里以及那两个动作僵硬的人,脸又垮了下来。

好在是景元并没有被刃的捏捏麻痹多久,进了店里整个人便也放松了下来,只是手还没舍得从刃的手上松开,柔和地朝着老板娘笑着。

“阿姨好。”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姑娘”,视线又落到刃的身上,挤了挤眼睛,问道:“这姑娘谁啊?你俩……”

刃别过脸去,话搁喉咙里卡半天,硬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景元羞涩低下头来,抱住刃的胳膊,“姨,我是刃哥的女朋友~”

老板娘:“啊……挺好,啊…嗯?”

刃沉默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扯开了塑料凳子,放在自己的柜台前,自己坐到了柜台后面去,看着面前的俩人道:“来来来,你俩先坐。”

揣在兜里的瓜子硬塞给了刃和景元一把,刃有点尴尬地拿着,反倒是旁边的景元已经自来熟地嗑了起来。

“你俩咋认识的啊?”老板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刃这人半个月都不见下来一趟,天天就孤身一人在山里头待着和半个野人似的,而面前这高个儿小姑娘,怎么都不像是他们镇子里的。

没等俩人说出来原因,老板娘的思路便已经顺着她平日里爱听的xx,跑到了“富家千金落难坠水漂流到水库,哑巴男主舍身跳水相救”。

哦哦,刃平时那金口难开的,和哑巴男主并没有很大区别。

之后也许就是失忆、相爱、真假千金、带球跑。

老板娘的思路犹如阿基维利的列车肆无忌惮地驰骋宇宙,直到被景元的声音打断。

大个儿女孩抱着刃的胳膊,娇羞一笑道:“我是被拐来卖给刃哥的~”

老板娘:“哦哦哦……什么,啊?”

刃“嗯”了一声,一如既往金口难开。

景元将脑袋靠在刃的肩膀上,笑得甜蜜,“虽然我以前在学校里读书,但一见到哥的那瞬间,我就明白了,我这辈子生来就是他的人。”

老板娘暼向刃,只见这人脑袋又低了很多,肩膀僵硬得如同石化了一般。

“你、你是刃买来的?”

景元握着刃的手,没吭声,但笑容却像是在回答“你们俩结婚了吗”。

一向能说会道的老板娘今天哑了火,看着面前二人恩爱非常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但像一对神仙眷侣。

既然人家你情我愿,那她自然也没有棒打鸳鸯的理由,毕竟在村子里关系和睦比举报违法犯罪似乎重要点儿。

没说一会儿,老板娘目送着俩人恩爱非常地相依着走了,不,更准确地说来刃似乎才是被胁迫的那个,温香软玉贴在身上,走路却僵硬得像刚装上两条腿似的。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买媳妇的人啊。

老板娘跑了趟厕所回来后,看水库的小伙子买了个媳妇的消息菜粉蝶似地飞满了村里。

不,甚至是镇子里。

“啧。”符玄眉头一皱,围着自己的上司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后,仰起头来看着景元。

景元将手揣进了袖子里,挺起胸膛,骄傲地展示展示自己的粉色花格子围裙。

“感觉你胖了至少十斤。”符玄评价道。

景元眉毛一皱。

“局长,不论做什么都不能疏于训练啊,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彦卿道。

景元不敢相信,几欲晕倒。

他真的胖了?他怎么没觉着?

刃自市集上买了些菜过来,便看见那被拐到他家里的“女大学生”正揣着袖子靠在树上,和两个小矮个子不知道正在聊些什么。

他提着篮子,犹豫了一下后闷不吭声地走上前来,看了眼景元面前二人,轻声朝景元问道:“他们是?”

“啊……”景元磕磕巴巴,“他,他们是外地过来卖衣服的。”

符玄与彦卿疯狂点头。

刃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冲二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又朝景元道:“买好菜了,回去吗?”

景元抱住他的胳膊,娇羞一笑:“好啊,刃哥~”

符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二人转身之后白眼翻到天上去。

得益于景元的连体婴式陪同加上村口老板娘的有力传播,没两天时间,整个镇子周围几个村,都知道了那个看水库的单身汉好事将近了。

回家之后,刃用着从镇上买回来的菜,做了三菜一汤,二人坐在桌边,刃瞧着景元准备开口说自己今天在镇上打探到的。

他端了碗,看向景元,正欲说话,却见眼前人卷了两个春卷一并塞入了口中。

刃欲言又止。

“哥,你怎么不吃啊?”景元嘴里塞着春卷,嚼嚼嚼。

“我今天在粮油店里遇见了个熟人。”刃看着景元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说道,“是之前介绍我来这儿看水库的,他大概是听到了你和我的事,责问了我一番。”

说着轻描淡写,实际上是被人扯着胳膊言词激烈地喷了一脸口水。

景元停住了筷子,觉得自己把刃牵扯进来真是该死。

“之后他问我是不是从一个叫下山沟的村子的人那儿买的你。我没回答他,他便让我离那个村子远点儿。”刃说完了,看了景元一眼。

“下山沟是在哪儿?”胡乱找了这么些天,景元终于是觉着有了些进展了。

“东南边七公里外,一个山里面。大部分住的都是某族的,所以基本上自治,进去要走挺险的山路,平时很少有人去。”

景元咬着筷子,思索了会儿,觉得接下来的事不该再拖累刃了,既然有此线索,他不如先通知符玄等人,让他们先去探查一番。

“那村里人不多,都是熟面孔,基本上只有两家姓住在里面,一个外人自己去,估计没法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什么东西。”刃似是看穿了景元心中所想,给对方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刃所说倒也不差,强龙也怕地头蛇,再怎么样办事他也得遵纪守法,而人家要存了心思抵触他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先叫符玄去探查的话,倒确实有可能打草惊蛇,要是可以借着村里某一人的关系进去打探就好了。

思及至此,景元抬起了头来,正巧见到刃也看向了他。

“年前我有一个……算是我上司的人,二婚嫁到了那个村子里。倘若你不介意的话……”刃沉吟着。

景元这次嘴比脑快,“哥,你可愿意借着要嫁给我的名义,咱俩一同去向你那上司登门邀请她来操持婚礼?”

话出了口,刃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算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的,不过这样的话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景元想起来刚才自己险些说漏了嘴,立即摇了摇头,将嗓子捏得更嗲了些:“不会的,哥,你为了帮我找彦卿学妹,竟然陪我做到如此地步,我真的谢都来不及。”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具体该说的话做的事的细节,之后才端着快凉了的饭吃了起来。

刃瞧着景元吃了三碗米饭半盘子春卷,脑子里某种推论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可靠了。

刃不是本村的人,事实上他甚至都不是本国的人。

在还没人大腿高的年纪,刃作为难民来到了这儿,之后他算是较为幸运的一个,受了不错的福利和教育,虽然歧视这种事较难避免,但他还是好好地长成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大人。按照道理来说的话,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和跨国连环杀人犯这个词扯到一起。

不过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离奇毫无道理,从不会给人留出半个小时的心理准备时间,就直坠而下,跌进深渊。

被这个臭名昭着的犯罪团伙发现时,彼时还叫应星的刃手里拿着一把刀,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叫他抓不紧刀把。

他被他们带走了,满世界当间谍干坏事,这份工作薪资很高,待遇也不错,包吃包住包下午茶零食奶茶团建都挺多的,就是和他的职业规划不太一样。

刃的心理有些问题,一直好不了的那种,即使杀人如麻虎口都磨出枪茧了,他还是会午夜梦回,被好友的死状而惊醒。

他觉得他活着没什么意思,一切毫无意义,世界与未来皆是一个敞在白日光下没有干枯无味的死路。

这毛病挺难治的,而且因为他是个冷言话少的帅哥,同事还以为他那恹恹的状态就是帅哥的高冷人设,一直到他瞅着楼下的雪松树的尖尖儿,觉得活着好累,二话不说咵叽一声跳了下去。

倒霉的是,雪松树尖尖没捅穿他的五脏六腑,而是挂住了他的衣服。

目睹了一切的同事发出尖锐爆鸣声,几个人把他送到了心理医生那里诊断出了重度某种疾病,大把大把药灌他嘴里,又决定带他回老家旅游散心,看看什么治愈人心的大高原,净化一下心灵。

后面因为偷了辆跑车去创偷了他们房车油的油耗子,开车的刃被老家警察抓到,塞进了局子里。

局子里就是不一样,规律作息思想改造陶冶情操义务劳动加上定时吃药,刃进去待了俩礼拜后精神状态居然好了点儿。

同事们当时忙着执行某个任务去了,回来要保释他时,发现他眼里似乎有了点光,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出来的样子,便让他留在局子里再疗养一阵子再说。

后面刃出来了后,一直没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工资倒也照旧在给他发,但刃被介绍到这个在深山里看水库的工作上时,他有点迷恋上了养鸡的日子了。

至少这时候他脑子里全是咯咯咯咯的小黄鸡和该怎么弄死偷吃的黄鼠狼。

死去多年的朋友似乎很久没有入梦过了,过往的记忆也如同被谁锁在生了锈的铁匣子里,不依靠工具,仅仅用指甲完全难以抠开。

刃也很久没有吃药了。

除非打破他平静生活的事太多。

在曾经满世界当大反派干活时,刃也有在某些文化区别挺大的国家生活过一阵子。

龙蛇混杂流动人口多的区域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所以刃在一个乱糟糟的街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因而刃对于那些性格与身份非常古怪的人类都接触良好。

一段时间里,住在他隔壁的是个天天戴着金色长卷发的男人,画着很浓的妆,香水味与体味都挺强的。有时候翻着白眼背后蛐蛐他,说他一看就是那种无聊死直男,有时候又大声地敲他家门请他吃味道很怪的甜食。刃喊过他“先生”,被她隔着门骂了半个小时,第二天改口喊她“女士”,她又送了一堆甜食给他。

刃看着蹲在卷心菜旁边,手里捧着一个小黄鸡,脑袋上顶着一个小黄鸡,穿着红裙子的景元。

他回过头来朝刃惊喜地说:“哥!它刚刚用喙在亲我哎!”由于太激动,没夹住的嗓门有点低沉。

刃:“你当心点它们拉屎。”

刃又瞧了瞧他过分宽阔的肩膀,在有些模糊的记忆里检索着那个词。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酷儿。

刃决定很尊重景元的性别认同和性取向。

抛开毛茸茸的腿粗大的指节宽阔的肩膀低沉的嗓音过多的饭量……

景元和其他女大学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嘛!

那边菜地里的红裙少女拎着裙角,握着一只小黄鸡开开心心地走到了刃的面前。

“哥,你看,它一直都在亲我的手指头!”

刃:“有没有可能它是在咬你。”

景元大吃一惊。

订婚的事儿很快就传开了,刃和景元去了镇上订请帖和卖喜糖。

看着在铺子里和老板交涉的刃,景元觉得有种诡异的甜蜜。

便衣的符玄与彦卿趁着刃在店里,到了景元面前对一下进度。

目前警局的人是不能大张旗鼓地进那个下山沟,但是他们搞定了婚庆公司的人,到时候可以把接亲的司机换成他们的人,摄像师也会配合录下婚礼上所有人的面貌。

他俩让景元最好能把婚礼搞到下山沟去办。

景元绞着发尾说符处,你说我和阿刃要不要去拍套婚纱照呢?你说是秀禾服比较好还是婚纱比较好?这样会不会更真实?

符玄说你不要让我现在就吐到你身上。

景元连忙拢了拢自己的小纱裙,说这可是我们家阿刃给我买的!

符玄说啊啊啊受不了了你再恶心我我就要把你的x罩扯出来!

景元:哇啊啊非礼啦!

刃抱着一箱糖果出来,见到那天的粉色头发小丫头正扯着景元的衣领,愣了一下,“你们在干什么?”

符玄松了手,拍了拍景元的领口,“啊,我,我们在量领口尺寸,咳咳,给他做衣服嘛。”

彦卿脑袋点得如同捣蒜,“没错,我们已经量好了,我们先走了,下次见。”

刃狐疑地看着飞快跑来的二人。

刃把糖果放到了电动三轮车的车厢里,对着坐在后面的景元说道:“你等我会儿,里面还有几箱没拿出来,你可以先尝尝这些糖味道怎么样。”

景元瞅着他离开又去搬箱子了,心里觉得自己真该死啊,坐在这儿好吃懒做的,又担心自己帮他时力气太大会露馅。

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他也不知道这个离谱的任务结束之后,究竟该怎么跟刃解释或者告别了。

对于刃的卷宗也查清了,似乎只是为了抓公路上偷油的而借用了豪车,不小心把那豪车撞坏了而已。

怎么看,刃都只是一个再淳朴不过的好心人了。

而自己居然欺骗他利用他的好心,让他无偿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甚至为了这场假结婚,真金白银地在准备婚礼的一切事宜。

看管水库的工资并不高,刃甚至清贫到需要自己种地养鸡才能维持生计,而现在他居然为了这场婚礼,挑了店铺里最贵的糖果。

瞧着单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着屏幕朝他走来的刃,景元觉得自己这种辜负真心的人,吞一千根针都不为过。

“卡芙卡: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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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刃,海上的落日很美,咱们还没有一起看过。下一场狩猎在南太平洋的游轮之上,你会愿意来吗?

:求你了叔,赶紧回来吧,我真的要无聊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只能又去你那儿找你了。

:什么时候回来[表情]

:手机刚刚被她俩拿去了,不想回来也没关系的,记得按时吃药哦,阿刃。

:对了,老板说这个月工资已经打到你的卡上了。”

“刃:嗯。”

“xx宝到账70万元。”

刃摁灭了手机,把又一箱糖果放到了车斗里,抬头便看到嘴里塞满糖果眼含热泪的景元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刃问道。

景元:“……没什么。”

刃的单身汉快乐小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了,到处也是张灯结彩,红色的囍字贴到了差点儿被景元戳了个洞的灶台上,就连菜地里偷吃的小鸡崽子屁股上也被抹上了红颜料。

景元瞧着摇着红色的屁股的小鸡崽子,庆幸它们还没长大,不然估计是逃不过他和刃假结婚这道劫了。

他和刃办了个假结婚证作为局长自己办假证,说起来多少有点儿监守自盗的意思,红底上两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看起来甚是相称。

景元到底不是真的女人,穿了白衬衫拍照后无论怎么摆出娇嗲的表情来,也藏不住自己那股子“男人味”。不过令他吃惊的倒是,刃看到这样的他,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根本没瞧出来他和往日有何区别,只当他还是那个俏嫩女大。

拍照的活是青镞干的,她也是景元的手下,拍了照后景元连发三条信息嘱咐她一定要把自己修得漂亮一些。

青镞不辱使命,拿到手后景元比刃小了半个头,水汪汪大眼睛长睫毛嘟着红唇看起来像从某些不太正经的凹他的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景元觉得青镞这p图的手艺离开了局里后也是讨生活的一个好手艺。

青镞说多亏了青雀从旁指导。

景元冲她皮笑肉不笑,拿了照片出了文印店,给了刃看了看。

刃:“嗯,很漂亮,和你平时一样好看。”

在各类少数群体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刃虽然沉默寡言,但情商被磨砺高得令同事发指。

而且漂亮程度只是个主观定义,怎么说都并不算是说谎。

景元觉得刃可能真的眼神不太好。

二人讲照片塞进了假证里,坐着三轮车开了俩小时的山路,四瓣儿屁股颠成了四十八瓣后到了下山沟里头。

到了那给刃介绍工作的女士家门口,刚好是赶上了晌午吃饭的时间,这姓樊的女士正好敞着家门炒着菜。

樊女士在下山沟唯一一个小学里当老师,这学校里只有十个学生三个老师,樊女士既是老师也是校长。本来也是在镇里做工作,后面和下山沟里的一男人结了婚,天天两头跑太远,于是做了下山沟小学的老师。

瞅着俩高个男人站在门口,樊女士脑子里努力回想了一番自家那口子是不是借了什么网贷,刃开了口:“樊姐。”

这熟悉的低音炮终于叫她想起了眼前人是谁,这不是原来从监狱里出来的那无业游民的小伙子吗?后来还是她给介绍的工作。

她招呼了二人进来一起吃饭,炒了最后一个菜后端了上来,两人也说明了来意。

樊女士盯着景元看了又看,这人……虽说下半身穿了个黑色长裙,但怎么看都是个男人。

刃给她看了他俩的结婚证,景元那名字下面标的也确实是“性别女”。

二人年纪似乎还差了个七八岁的样子。

樊女士合起结婚证,感慨一声,现在奶粉就是不一样了,加了激素似的,二十没出头的孩子长得和奔三的一样成熟了,个子也是,女孩儿长得快赶上成年男人了。

刃不太擅长说谎,于是来龙去脉由景元捏着嗓子说,大抵便是他与刃哥一见倾心,相处下来后郎情妾意,但奈何他二人都无父无母,樊女士于阿刃有如再造之恩,所以想请樊女士暂代父母之位,到时候让景元从她家里头出嫁。

樊女士当然是乐意成就一桩好事,只不过她怎么瞧着景元都觉得怎么不对劲,总感觉这女大学生似乎有些油腔滑调,不知道暗地里存的是什么心思。

三人说完之后,午饭也结束了,樊女士扯着刃到了屋子里叮嘱,叫他小心一些景元,她总觉得这姑娘没那么简单。

她有种预感,刃一定会在这姑娘身上栽一个大跟头。

刃敷衍点头,只以为是她觉察出了景元在说谎这件事。

这样一个被拐进深山、楚楚可怜、面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坚持做自己、每顿能吃三大碗、喜欢小鸡崽子的坚强小白花能让他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吃什么亏。

如此这般交代完毕,二人回了刃的单身汉小屋里,次日开了辆小卡车把给景元的“嫁妆”运进了樊女士家中。

酒席准备了两场,下山沟里一场,镇子里的酒店一场。自称是景元“娘家人”的那些警员自然会在留在下山沟里面参加那一场,而镇子酒店上的就是他俩儿结婚的地方。

两场酒席均会收份子钱,弄了本儿花名册用于记录参与酒席的名单。当然也为了避免下山沟里这些人与刃并不相熟所以不来,烟酒和伴手礼都是尽可能准备到了最好的。

这事进行得飞快,本来还想整个什么订婚宴,现在直接一键跳过了,没过一个礼拜就到了举行婚礼的时候。

做戏得做全套,婚礼前夜景元住进了樊女士家里,与他一同的还有符玄与彦卿二人。樊女士冲沟里人说景元是自己义女,于是晚上来登门拜访的人算不得少。

二人说是景元的表弟表妹,一左一右地站在旁边,扣子里藏着的针孔摄像头将来访者的相貌一个又一个记录到了局里。

等到彻底歇下来,局子里的受害者仍然没有从这些人中认出来一个人。

于是明日的婚礼无论如何都要进行了。

景元对于这场婚礼表示很遗憾,这毕竟是他人生第一次结婚,然而符玄与彦卿二人居然一个都不愿意给他上妆,最后叫他顶着个素颜坐进了婚车里。

符玄把头纱恶狠狠地盖在他脑袋上,道:“反正婚礼结束后结果就应该出来了,不会有人知道你盖头下面长啥样。”

景元钻进车里,手里捏着捧花,心脏怦怦直跳。

不,当然不是因为结婚。

好吧,可能有百分之二十的原因是因为结婚。

而另百分之八十是因为符玄的话,婚礼结束后,他就得跟刃摊牌了。

向刃承认自己自始至终都欺骗了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女大,而是一个警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刃曾经是个罪犯刃:当下也还在其他国家被通缉,他为了不引起刃对他的警惕所以一直欺骗着刃,利用着刃对他的同情。

他可真该死啊。

婚纱是驭空给他租来的,白色的长袖高领缎面,能遮住喉结也不显得他魁梧,上面还别了不少珍珠花,有点二十年前的风格,不过也挺好看。

走了红毯,隔着头纱瞅见了穿着黑色正装的刃,景元头晕目眩了。

操。

真好看啊。

这老实本分庄稼汉,沉默寡言偷车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景元是知道刃长得够俊的,不过以往乱七八糟的丑衣服穿着,也不打理,多英俊都不会有这种……

堪称光彩夺目的效果。

酒席上的人也跟他一般盯着刃的脸盯了半天,效果堪称某游戏里被金人勾魂使打了一晚上脑袋的眩晕效果。

当然除了脸,那地方和那地方也叫人移不开眼睛。

景元有点想去辞职然后把这个假结婚假戏真做了。

司仪也被新郎的外貌给控住了一会儿,见到新娘才反应过来,这二人站在一起倒是极其养眼,景元虽说高大,但婚纱选的好后,再高大的人塞进去只会像朵盛放的白色牡丹。

而且还有婚纱遮着脸,旁人只看得见那披了一肩的白色浓密长发,凭着头发和这挺拔的身姿,便可判定为绝世大美女。

交换了戒指又喝了交杯酒,司仪眼珠子一转,加了个以往都有但本次婚礼没有的环节来:

“来,新郎新娘亲一个咱们就礼成送入洞房了!”

刃瞧着婚纱下面脸朦朦胧胧的景元,景元隔着婚纱瞧着犹豫吞吐的刃。

下边鼓起掌来。

此时二人面对面站着,手牵着手还没松开。刃回忆了半天,也不记得给司仪的流程里包括了这个。

但此时不亲又看起来不真……

只是景元一个女大,从某些观念上来说和他假结婚就已经算有些受委屈了,现在又要和他打啵……

刃轻轻地凑上前去,在景元的耳边道:“无妨,你接受不了的话我便找个理由咱们先下去再说。”

景元抬起了半张婚纱,盯着刃的嘴,犹豫再三,扯了对方领带亲了上去。

就是这个啵嘴爽。

宾客乐乐呵呵大声鼓掌。

局里伪装成宾客的警员装作没看见,埋头狠狠干饭。

刃避之不及,嘴唇被景元的撞到时还闷哼了一声,嘴也很笨拙的,像个木头似的任由景元亲着,只是呼吸有些紊乱。

本就只是碰个嘴儿的流程,要是在礼堂里大伸舌头展示法式深吻,台下父老乡亲也会掉一地鸡皮疙瘩吃不下饭的,于是这一吻也就两三秒便结束了。

亲完之后,两人均是侧过脸去,刃尴尬地整理自己的领口,而景元紧张地在自己的裙面上抚了又抚景元:小兄弟别抬头别抬头我求求你就亲个嘴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下面乡亲调侃了些什么两人均是没看见,司仪看了这对“俊男靓女”啵了嘴嗑到了后,立马让二位“送入洞房”了。

闹洞房之类的环节自是没有,本该两人一同换了敬酒服去敬酒的,但其实景元另有别的任务要去做。

于是刃一人换了衣服后回到礼堂里敬酒,而景元去了收份子钱的旁厅。

只是刚才那会儿,嫌疑人已经被锁定了,人贩子一家人在下山沟的宴席上被当场按在了桌子上,而这边还有个同党。

通过询问收钱的老高后,景元找到了这人所坐的位置。许是收到了消息,景元一进去时便见到此人正在起身离开。

他没去管正在敬酒的刃,转身抄近路往楼下跑去,同时从裙子底下掏出了对讲机指挥在场警员包抄那个漏网之鱼。

剩下的这人仗着对镇子上足够熟悉,东躲西藏,又劫了人质和一辆车,开上了省道将景元一行人甩在后边。

景元也没管身上的婚纱,只把头纱扯到一边去,开了警车带着几个愣青头就追上去,一边让局里调省道上的监控判断那条漏网之鱼逃跑的方向,一边联系隔壁省的在前边进行拦截。

景元办案向来不顾自己,他虽然计划向来周全足够四两拨千斤,但也有自己是那“四两”的时候。

车在开出省之前被截停了下来,景元拿着喇叭喊话安抚,说:不就是拐了一个大学生嘛?你又不是主犯,还是赶紧下车吧,屁大点事至于这样吗?

逃亡的人贩子以为自己以前做的事没有被发现,而前段时间逃出去的那学生的案子上,他顶多算是有一点关系,于是终于放下刀来,举手接受了逮捕。

一切忙完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婚纱自然也变得破破烂烂,两大码高跟鞋早跑丢不知道哪儿去了,脚上这双鞋运动鞋还是景元从手下那儿“剥削”来的。

剩余的事交给符玄处理去了,他开着自己的车到了镇上的酒店里,打算跟刃摊牌。

此时酒席早已结束,连气球和彩带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大堂经理在给员工训话,见到白天的“落跑新娘”回来了,均是一愣。

“新郎呢?”景元这次没捏着嗓子,用清亮的男声问道。

这声音又让几人一愣。

大堂经理如梦初醒,“哦,他回去了,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要找他直接回家去就行。”

刃对大堂经理说这话时,脑子里存了十个g终于有用武之地的狗血的大堂经理正同情地看着他:

什么痴心不改,温柔的贴心男二啊!

景元上了车,开了半小时又回到了山上面。

月亮已经升到半空了,林子里给照得亮亮堂堂的,景元一下车便听到了说话声。

等他走到屋门口,见到的是和刃一起蹲在地上数着小鸡崽子的老高。

“大晚上的……怎么了呀哥?”景元没忍住又开始捏着嗓子。

老高数清了小鸡,把它们装进了自己的篮子里,起了身叹了口气对刃道:“那你以后多多保重。”

说罢,惋惜地看了看景元又看了看刃,离开了。

刃站了起来,景元注意到他有几分醉了,脸上有一丝酡色。

“找到你学妹了吗?”刃问道。

景元点了点头,他想跟刃解释来龙去脉,此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刃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好。等你俩回家后,我也要出发了。”

“你要去哪儿?”这次景元没捏着嗓子了。

刃对他这声音似是根本不意外,只是说道:“这我不能说。”

晚风凉丝丝的,景元出的一身汗早已干了,刃那一头半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了,他把脸颊边的一缕捋在了耳后。

景元也许此时该把一切说清楚的,但若是再说这些,倒真是浪费这月色了。

他上前一步,坦坦荡荡,“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刃轻轻抬起双臂。

他将人搂在了怀中,刃喝了酒后体温有些高,在这寒风中拥搂像个火炉一般。

夜晚的林子里有夜枭飞过,南去的大雁连叫声也似是一串儿地从人头顶飘过,一两声虫子有气无力的鸣叫。

他用手环住他的腰,在泠冽如水的月色中,缓缓地晃动起身子来。

或许人相爱时就想起舞。

此时此刻,当他们互相倚靠着对方的身体,毫无目的地轻轻踏在满地落叶上的沙沙响的脚步上,便成了最简单的一种双人舞。

脚步在月下、树丛间,不急不缓地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圈,穿着破破烂烂婚纱的假新娘引导着他那醉醺醺漫无目的的假新郎,跳着黏在对方身上永不回分开的舞。

进入了屋子后,两人就不知怎地坐到了刃的单人小炕上,景元的脑袋枕着刃的肩膀,这姿势有点儿小猫依人,但是刃的肩膀很好靠,景元忍不住。

“那个……”景元眼珠子转了转,落到了刃的大腿上,准备开口说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

“嗯?”刃有点儿燥热,酒精让他的脸颊还有些红。

按理来说他这时候不该还浑身发热才对,只是回来后老高来找他时,见他在收拾行李,以为他为情所伤太深,又拉着他整了些高度的喝到刚才。

刃说自己没伤心,老高说我不信。

刃说景元没有抛弃他,老高说你瞅瞅,伤心得说胡话了都,再来一杯。

刃不说话,继续喝酒,老高满眼心疼:伤心到只能喝闷酒了这是。

不过景元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老高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他只知道刃扯开衣领露出的锁骨与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饱满让他有点儿移不开眼睛。

“哥,天冷,我给你扣上,别着凉了。”景元说着要去帮刃把领口扣上。

刃有点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大晚上的,本就要换衣服洗漱睡觉了,景元还要给他扣扣子。

手指接触到那具散发着热量的躯体上时,景元的脑子“嗡”了一下。

刃低下头,看着景元给自己越扣越开的衣服。

“哈哈,好像是有点热哈?”景元笑着抬起一只手在脸颊边扇了扇风。

刃的脑子有些迟钝的精神也有点儿错乱的,但是记性还行,他看着弯腰在给他扣扣子的景元的脑袋顶儿问道:“你想说什么……”来着?

他话没能问完,红着一张脸儿的景元蓦地抬起头来,话比脑子还快:“哥我喜欢你。”

刃愣了一下,他有点儿不知所措,背后似乎有点儿发热,脑袋似乎也更加晕乎了,心里面好像有个什么软乎乎的地方被谁挠了一下。

景元看到刃嘴角翘了起来,因着酒劲的缘由,看上去似是有点儿呆。“嗯。”刃说。

景元把人给压到床上去了。

一大团的白色婚纱一大堆的白色头发压在身上,刃只觉得自己被什么蒲公英精给裹住了,等到牙齿被人挑开,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是景元正在吻他。

他的衣服里钻进来了一只手,从泛红得皮肤上划过,刃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真是糟糕,因为喝了太多酒,刃毫无生理反应,什么都像隔了层膜在挠着他,连脑子也像被套上了一个袋子一般慢慢的。

但是他觉得很舒服,景元抱着他的后背呼吸喷洒在他的肩膀上时,景元在他的脸颊与下颌亲吻时,都很舒服,让他的心里有点儿软软的。

景元从上往下瞅着被他吻得有些呼吸困难的刃,脸也热得不行了。

衬衫的扣子早被他扒拉开了,那对足够饱满的乳肉就在灯光下面,随着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这样的视觉刺激有点强,景元呼吸微微一滞,觉得他哥有点太勤快能干了,怎么把这个炕烧得这么热。

他俯身压了上去,两具身躯相贴,刃如雷的心跳震颤到了他胸腔的肋骨。景元给他解裤子的手算得上挺快,刃还在迷迷糊糊着呢,就感觉到下身凉飕飕的。冷意叫他清醒了一点儿,残存的一些理智告诉他今晚这场“一夜情”也许不应该发生,毕竟他没有办法对景元这“小姑娘”负责。

不过没等他开口,内裤也被景元扒了下来,嘴还被这个“小姑娘”堵着,景元的体重压得他反抗不动,喝醉了酒的肢体像有了自己的想法,刃想叫它们往东,它们偏偏往西。

景元的舌头送了进来,暧昧地从他的口腔上颚划过,引发一阵痒意。婚礼上浅尝辄止的吻现在一次又一次地续上了,,奈何喝醉了的人只知道吮着对方的口水,也不知道唇齿厮磨,你来我往。

当臀肉被景元的指尖分开时,刃也没有觉察出那些不对来,此时景元终于松开了嘴唇,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喘着粗气的刃。

刃本就醉了,又被他吻到了缺氧,更是只觉得两眼发黑,世界似乎在身边融成了一团浆糊,温暖地将他包裹住。景元瞧着身下人嘴角还残留的因亲吻而溢出来的些许水渍,他抬起手指,将刃的唇角上的涎液抹去了,手指将他抹在了刃臀缝之间的密处。

醉得厉害的人和入了梦区别不大,理由逻辑一切都是颠三倒四,刃只觉得他在与景元做爱,于是发生的一切他便也不再去追究哪里不对了。

那张被刃握住时暗暗感叹好生粗大的指节,此时则是在一寸一寸地陷入了刃的身体之中。未被开拓过的密道干涩紧致,排斥着一切外物的逆行。

景元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插入,疼痛与异物感让刃皱紧了眉头。不过这于他而言算得上可以忍受,肉体之上的痛苦他的忍耐度想来很高。

“嗯……”刃从鼻腔中低低地哼了一声,景元这才意识过来让他觉到了疼痛。他立即俯下身去,炽热的呼吸铺洒在人体最为脆弱与敏感之处。

刃不自觉地收拢紧了双腿,大腿根的软肉像是被呼吸炙烫到了一般,接着,湿润进入他的身体,柔软的唇舌将密道挑开,唾液均匀地涂抹在了肉洞之中。

修长的两条腿绷紧了,难以言喻又犹如隔靴搔痒一般的快意让刃的小腹不自觉地收紧,为了索求更多又像是为了逃避一般,他的腰往上抬起。

景元没有用舌头故意挑逗多久,醉了酒的人没那么多的耐心,总是像想要就要立即得到的孩子。拿着一点点儿的快乐折磨着他哥,未免太过残忍。于是景元的手指再次进入,这次是两根。

并拢的手指刺开紧紧收拢的肉穴,刃在这次的隐痛中尝到了明确地快感。

叫那口肉穴操弄出水没花景元多久的时间,刃很配合他,身体足够放松,他一边吮吸玩弄着他哥胸口上那两颗肉豆,一边手指在刃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分泌出的淫液过早地流了他满手,刃许是快到了,也没有抑制自己因快乐而产生的喘息,沙哑的嗓子在景元的耳边响着,叫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又软又硬地挠着。

三根手指抽出之后,景元扶着自己的性器插了进去。躺在身下的人被压着轻轻地喘了口气,两具有些灼热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景元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刃在他的身下一呼一吸。

于是他开始了动作,性器挤开柔韧的软肉,硬戳戳地插进深处里,里面的体温很高,内里的淫液并不多,只是亲密无间地将他包裹住,景元只觉得自己的性器像被一张过分紧窄的嘴吮吸着,肉穴内部的层层肉褶被他的老二撑开撑到了平滑,此时正与他的每一厘每一毫肌肤紧贴在一起。

景元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它在他的胸腔里像一头暴躁的公鹿,疯狂地将过量的血液泵入他的头脑。

肉棒被缓缓抽出又徐徐进入,被压在床上挨操的人似乎还不太明白现状,只觉得刚才被挤压揉弄的快感似乎变得慢了很多,又伴随着令人难堪又难以忍受的肿胀感,存在于他的身体之中,压迫着他的内脏。

不过或许性爱本身就是难堪的。

刃睁着已经不太清晰的眼睛朝上看去,只看到了一位穿着白色婚纱的人压在他的身体上耸动,他的腰被谁的手抓着,然后,快感突然一重又一重地强烈了起来。

被压在身下的人声音紊乱了起来,景元捏着他的下巴小口小口地吻着他的嘴唇,二人交合之处很快随着快感的强烈变得湿润得一塌糊涂,刃的手掌抓住了景元的胳膊,本想是叫这人动作慢些儿,但颤抖的手起不上任何作用,只是让景元以为他想要拥抱自己,想要更多的皮肤接触。

于是埋在他体内的性器进入得更深了,异物感越发强烈,刃难耐地在景元身下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摆脱这种难堪的异样。

景元把他的舌尖叼出来含着吻着,粗长炽热的性器捅进深处反反复复地抵着里头的软肉插着,这情况对于刃来说实在没那么好受。他喝多了酒,因而欲求不是很强烈,脑子里更多是混乱而非情欲,下身的各种肿胀的怪异感觉伴随着有些尖锐的快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本来在景元的手指玩弄下快要高潮的身子硬是又被延长了时间。

于是在景元松开双唇时,身下的人还没来得及将被他拽到外边的舌头收回去,只是不安地紧皱着眉毛喘着热气。

这谁忍得住,景元想,尤其是这不太开心的却挂着潮红的一张脸,让那根深埋在刃的肉洞里的性器又是大上一圈硬上三分,挺翘的头部顶得身下人紧实的小腹硬是凸起来了一点儿。而刃的那根可怜的性器,被二人的身躯夹在中间,因着醉酒过度的缘由,本就是半软不硬的,这会儿被刺激过多,前端可怜兮兮地倒在一边儿吐着水。

景元决定不再为难他哥,让刃少受点儿“折磨”。于是刃朦胧的醉眼便看见“骑乘”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婚纱的白色长发“女大”骤然间加快了速度,硬物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撞进他的身体里,压着他的身体里什么敏感的地方反复折磨。刃真的不太喘得过气了,五感似乎丢了三感,眼睛里也看不进什么东西,只余下景元一声又一声的喘息以及下体源源不绝涌上来的过度的难以控制难以压抑的难堪的快感。

腹下传来一片湿热时,景元低下头去,瞧见他哥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被他操得昏了过去,他的小腹上沾了一片刃泄出来的粘液。

“晕了正好。”景元美滋滋地想着,把他哥翻了个面。

刃睁开眼睛时只觉得浑身疼痛异常,哪哪儿都在作痛。他揉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朝着身边看去,却没见到景元的影子。

昨晚的记忆支离破碎东倒西歪,自从开始进行大幅度运动之后,刃的意识就没那么清晰了。

想来想去他只想起来景元穿着婚纱,坐在他的身上一起一伏。

他扶着头下了床,此时哪哪都不对劲倒也没让他具体去想究竟哪儿不对劲,最难受的倒是胃,宿醉的恶心让他险些没忍住吐在床边。刃喝了几口冷水后才觉得好一点儿,喘过气后又觉得哪儿不太对,扬起声音喊了两句景元,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昨晚许是性事结束之后洗了澡,此时身体倒是清清爽爽,只需要换件衣服便行了。刃一边洗漱着一边找出衣服,打开衣柜后,发现景元的那几件裙子全都不见了。

刃愣了一下,想到倒也是,昨日景元找到了学妹,如今也没有留在这里的任何理由了。

但是在昨夜二人如此相拥缠绵之后就离开吗?

刃有些不安,但是既然是景元的选择,他也对此无话可说。

只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始至终他居然连景元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景元说自己是被拐进来的,身上自然没有通讯设备,而刃平日也不爱用,这么多天二人天天同吃同睡,居然没一个人想起来要交换联系方式。

不过景元既是自己走了也没有将他叫醒,想必也不想要二人以后有什么纠葛了吧。

想来也是,哪个被拐了的人愿意回想自己被拐到深山里的时光。

刃刚换上了最后一件衣服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女声一如既往那样温柔细腻,“阿刃,准备好了吗?我们来接你出发了哦。”

两年后。

一个犯罪团伙在作案时碰上另一个犯罪团伙倒也真是……世间罕见的事。

银狼抱着脑袋满脸郁闷地和身边的一大片人群一起蹲了下来。

“快点!把身上所有值钱的全都放进袋子里来!”蒙着头套左手拿枪右手拎着个布袋子的劫匪大声喊道。

银狼摘下了手上的腕表,丢进了劫匪的袋子里。

劫匪见她年纪不大,身上不像会存放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转身走向了下一个人。

银狼抬起头,朝着劫匪的方向看去,那边蹲着一个白色长发男人,被劫匪用枪指着脑袋往袋子里丢东西。

手表、手机、戒指、太阳镜、领带夹、串珠、护身符、怀表、一沓厚厚的钱……

谁家好人随身穿十万块钱在口袋里啊?!这一看就哪哪儿都不对劲好吧!

长发男人仰着脑袋摆手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劫匪扒掉了他的大衣外套,又伸手把他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给拽掉了。劫匪没有丝毫怀疑哪里不对劲,拿着东西美滋滋地走了。

白发男人抱着脑袋蹲在原地伤心欲绝。

银狼:好好好,那我晚上就顺手都收下了。

她的腕表里有个定位仪,小队里人人身上地电子元件基本上都要经过银狼的手捣鼓改造一番,市面上大多的检测器都无法查到她动过的手脚。

酒店里的刺杀活动进行时,银狼负责在大厅里放风。刚好这儿的宴会厅举行了个什么富商聚会,银狼也是因此莫名其妙地被卷进了这场抢劫案里。

等到这群劫匪离开时,那边刃和萨姆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电话里传来浴缸水溢出来后一滴滴落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刃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腥气,“收工了。”

三人走出酒店时,卡芙卡正戴着一顶新的宽沿平顶帽站在车子边等着他们,手上还拎着几个纸袋子,想必刚才在引开追踪后还有不少空闲时间,又去了商场里逛了一圈才过来的。

上了车后,银狼这才将刚才的事全部说了出来,邀请三人晚上一起去黑吃黑。说到那个被绑匪从身上掏出来十万块现金的白毛男时还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不幸的消息很快传来了,老板的电话打进了车里,他表示银狼上一次在某国行事太过高调,露出了一些马脚被看了出来,现在需要去收拾一下她的烂摊子。

老板选了萨姆这个做事干净利落的和她一起,银狼悲鸣一声,只得无奈应下,将定位器的信号“托孤”给了刃,并且表示他与卡芙卡去的时候一定要现场直播给她,她真的很想和那群人打个招呼。

刃答应了,小姑娘工作刚干完就要加班已经实属不易,还是让她开心些吧。

夜晚。

xx废弃工厂。

“谁把儿童手表也抢来了?”劫匪老大拎起来了一条银紫相间的手表,皱起眉来厉声问道。

“是我……”劫匪一号弱弱举手。

老大将手表丢到了他头上,“怎么,你要挂咸鱼卖啊?”

“我寻思蚊子再小也是肉……”劫匪一号缩着脑袋解释,接着为了将功补过,他立即又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堆东西,“大哥,这些也都是我抢来的!”

劫匪老大看着地上的巨厚的一沓钱,微微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蹲下身来,拿起钱来抖了抖。

“叮”地一声,一个小小的金属原件掉到了地上。

劫匪老大竖起了眉毛。他又把其他那堆东西翻了翻,手表、手机、戒指、太阳镜、领带夹、串珠、护身符、怀表……甚至那个厚实的大衣,除了珍珠项链,其他每一个上面都被装上了定位仪。

一共十个定位仪。

劫匪老大目眦欲裂。

“举起手吧。”一个有点儿懒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劫匪一号朝着身后看去,白天那个白发男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后面还跟着俩小个子警察,一人手里端着一把枪,枪口正对老大的眉心。

许是对后面这俩小警察的放心,白发男人几步走上前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从地上找到了那串珍珠项链,狠狠地仔细擦拭干净又揣回了兜里。“还好没擦痕什么的,这可是我结婚那天戴的呢。”

粉色头发的警察翻了个白眼。

老大紧盯着男人的脸,半天后终于认了出来,“景元……”

景元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但下一刻视线越过了老大的肩膀,似是看到了什么人,神色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

劫匪老大回过头来,却见到一个黑发男人手中拖着一个什么利器,与一个高个子粉紫色头发的女人缓步走来,利器在地上拖行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但从他的胸口,却传出了少女的笑声,“哈哈哈那个身上揣十万块钱的怎么也在?”

景元:“……哥?”

刃的脚步一顿,手上握着的利器往后拢了拢,眼神也变得有些心虚起来,“咳,景元?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人隔着劫匪们对视,有心虚有疑惑有欢喜也有一些什么暧昧……

卡芙卡轻轻咳了一声,从刃的口袋里拿出来了揣着小小银狼的手机,轻声道:“阿刃,你先与这位故人叙旧吧,接下来的事我与这两位小警官解释清楚就行。”

刃点了点头,轻轻地将手里的利器尽可能地人不知鬼不觉地丢在地上,与景元对视一眼,二人朝着工厂外走了出去。

坏消息:还是没解释清。

好消息:但是说通了。

二人坐在工厂二楼的露台上,肩靠着肩,对着楼下的枪支与器械碰撞的声音充耳不闻。景元委屈地说自己找过来的原因是这群人抢了他们结婚时他的项链,他才不得不报警跟着警察来的。

刃说自己是为了找回来自己小侄女的手表。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找到这儿,二人很有默契地无视了。

景元又说当初刃的不辞而别让他伤心很久,刃说自己醒来后看到一些景元的东西都没了。景元羞涩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说自己是回家了一趟和父母回报一下刃的事,探了口风后就回来把刃带去见自己的父母。实际上是连夜把女装带回家藏了起来以免第二天上面过来给刃颁个“见义勇为”奖时被发现

刃没怀疑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自己把人睡了后还不告而别挺不厚道的。

景元说没关系,你让我睡回来不就行了。

刃:你不是男跨女而且……

景元:没关系,人家又跨回来了。

刃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什么性别流动的理论。

刃说好吧。

劫匪兄弟几个被符玄彦卿塞进了警车里,卡芙卡带着银狼的小腕表坐上了他们开来的豪车,对着刃眨了眨眼,道:“玩得开心哦。”

宾馆里景元脱着上衣接到了上面的电话,说有几个什么国际逃犯进了他的辖区了,让他小心点儿。景元一边嗯嗯嗯一边挂了电话,且不说这伙国际逃犯的事跟他们也没有关系,而且……

嫌疑人就被压在他下面呢,能做出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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