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乍起,吹动那乌黑的发丝。她唇边的笑意逐渐隐没,目光一沉,深邃如渊。旁人,明明不知她想着什么,却已被倾天的恨意所围,疼得心底发颤,满身皆是凄然。
梵无梦强压住颤动的心神,抓着缰绳的手指,不知不觉刺破掌心。然,这破掌之苦,哪里抵得上胸中那撕心裂肺的抽痛。
梵无梦压下喉间的苦涩,深思。她是谁?倾国,年仅十五的深闺之女,怎会有这般凄凉的笑意,和那恨不得付之一炬的眼神。如非亲眼所见,他岂会相信,一介女子,居然有武将亦无法披靡的威慑之力?还有那过尽千帆,看等闲的傲然。
无梦以为女儿姿态娇柔,如幽幽芳草。孰不知,疾风之中,才能知劲草。此时,湖畔的那缕身影,仿佛烙铁般搁上他的心头,烧得他疼痛欲死,又巴不得融入自己的骨血才好。
如果说,先前倾国骑马的英姿,使他钦服。那么,此刻她只身的孤寂,害他心痛,怜惜。想抱住她,想亲吻她,倾其所有只愿挥走她眉间的一缕忧愁。
梵无梦闭目苦叹,他此生见过多少娇娥?美人恩,胭脂泪,俱是春风一度化作尘。他的薄情,毁了无数的春闺梦?而今,竟也有这么一道漠然的身影,刻入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往后,恐怕再忘不了终年冰霜的黑眸,与那疏离的容颜。
嘶嘶。
梵无梦座下的白马轻轻嘶鸣,点蹄欲行。无梦一惊,俯探坐骑,收紧缰绳,却不知马匹因谁而动。一看,一拉,再复望倾国。
只见一匹黑马,舔舐着倾国柔嫩的脸颊。他以为倾国会推开,没想,她任由黑马亲昵,伸手温柔地抚摸马鬃。
无梦心口一顿,拧得发疼。倾国凝视黑马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好比看着自己的爱侣。此时,她的眸中,除了黑马,再无其他。倾国揉着马首,展颜一笑。顷刻间,悲怆之气荡然无存,腻得化不开的柔情,悄悄融于风中。吹不散,挥不去,慢慢回旋与一人一马之间。
她透过马,看什么?难道活生生的人,还及不上一匹马?梵无梦叹息道,任谁,在那多情的目光下,皆会俯首称臣。奈何,她看的却不是自己。他想知道,是谁,使她这么伤感,又是谁,让她会心一笑。
无梦轻踢马肚,踱向倾国。他心下暗道,这情字真是沾染不得,一旦陷入,便不可自拔。他一腔的滔天醋海,怕是昨日的自己,难体会万一。
倾国听得脑后马蹄声,却不回头。不过须臾,背脊一暖,陷入温暖的胸膛。一左一右,两条强健的臂膀,把他紧紧置身怀内,柔软的唇贴着他白皙的颈项。
对此,倾国早有所料,却仍是遽然一惊。他明知男人没有歹意,但这感觉太暖,太柔,只会使他丧失防备,掉以轻心。他今世虽是女儿身,内里毕竟还是铁铮铮的男儿郎。他不要呵护,不要同情,更不信任何人!有所求,必有所失,他早就绝望,不!该说他早已习惯,只靠自己而活。
倾国托起梵无梦的双臂,身子一缩,钻出对方的胸怀,转身与男人对面而立。
梵无梦怀中一空,顿失柔情。他凝望着岸边的倾国,只要再退一步,她便失足,落水流逝。无梦的心猛然一颤,他对上的,是一双何样的眼睛?寒如秋波,好似早看透这世间无常。目光辗转,平如死水,仿佛要带着一身寂寞,沉入这断情湖中。
“别!”梵无梦一跃而上,揽住倾国的蛮腰,把她牢牢困于怀内。神色慌张、心痛、急切,哪还有平日他笑看风云的洒脱?但,此时无梦的心底,除了怀里的倾国,再无其他。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