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一听“袖罗教”,心中起了一个激灵。
即使不是江湖中人,多少也听过一句民间歌谣“一庙一圣现尘世,一妖一魔灭无踪”。这“一妖一魔”中一妖,指的不就是天下第一妖教袖罗教么
卓然悚然道“那他们劫走的那个老太婆,不会是袖罗的教主吧”
小官吏呸了一声“可别乌鸦嘴了,她要是教主,我们今夜岂不是都得一起玩完儿”
不提还没发现,那堆人里其中董公子居然背着一个灰衣老媪,在其他人围成的保护圈中木然前行,董公子双眼无神,老媪亦是闭目垂袖,不省人事之态。
柳扶微忍不住插嘴问“你们大理寺自己抓来的人,自己都不晓得是谁”
卓然道“有些人犯事被捕,脑门上没刻名字哎,但愿这老太婆不是袖罗教教主”
她问“是又怎样”
“是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话音才落,公子哥们身手忽然变快,敏捷如飞凫,剑刃使得习习生风,简直化身成当世一等一的高手,顷刻间就杀到屋门前。
柳扶微生怕殃及池鱼溜回房内,卓然拔刀而出,在“先送人离开”和“先助阵”之间犹豫一瞬,转向那小吏“可见到言寺正了”
才说完“了”字,一道破碎的寒光疾闪而过,有两个掠影于半空中短兵相接,“当”的一声,言知行当先旋身落地,一抬眼,一道倩影轻飘飘地落在屋檐上,是个身着翠水薄纱的女子,明明头手皆戴枷锁,还不忘拢一拢头上发髻道“寺正大人未免也太凶了,往常你不都一向怜香惜玉的么”
言知行举剑在手“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去过百花阁了”
那女子见他气急败坏,掩唇一笑“来百花阁有什么可丢人的你们少卿还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呢”
“妖女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寺正大人不乐意见我,何不放我们离开,总好过让这些贵人少爷跟着我们受累呢”
言知行冷然道“你以为单凭这几根傀儡线,就能将人从大理寺带走别妄想”
那女子红唇一勾,忽尔双臂高抬,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朝后背扭转,众目睽睽之下竟将自己的脸和双手从铁铸枷锁中“缩”了出来,但听“咔咔”几声诡异的响动,她又将自己扭曲的脸庞扶正,恢复了那一番芙蓉娇嫩之貌“那就试试嘛。”
她手中软绸成了条节节带刃的长鞭,反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冰刃如雨水般袭向大理寺守卫言知行飞身劈去,转瞬挡下大半,双方打出了旁观者都看不清人的阵仗。
卓然再不能袖手旁观,对那小吏道“柳小姐拜托你照顾了。”
那浑身是血、站都站不太稳的小吏道“哎”
卓然人已掠身加入战团。
小吏无奈,一瘸一拐踱到窗边,将佩刀递进来“柳小姐,不是我不想护你,主要是我现在看你都有三个重影来着”
一口气没换上,人已栽倒在地。
柳扶微“”
一墙之隔,是一群不知是鬼魅还是傀儡的玩意儿在大杀四方,按说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无端遇上这阵仗没吓昏头都算胆量过人,此情此境她还能顾得上把小吏拽进屋做简单的包扎,若非双手染了血,她简直想给自己来点掌声鼓励鼓励。
约莫是这两日发生的离谱事太过密集,以至于她内心开始对“不就是见鬼了么”形成某种适应,甚至产生诸如“敢不敢让我更倒霉些”的念头
好吧,权当赌气一想。
诚然她仍有点懵,大致上也晓得这妥妥是遇上了邪魔外道的劫狱现场了。
要说这类场面在各类奇侠怪志里是屡见不鲜什么几大名门正派围攻某魔教教坛、死了十几年的鬼王重生归来血洗某城、要么就是蒙受不白之冤堕入魔道的回来复仇
姑且不论结果,通常在收尾处都少不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种无人在意且必可少的惯用词。
嗯,说的就是外边那拨摇摇欲坠的大理寺守卫、以及隔“墙”观火的路人甲譬如她。
柳扶微自知力有不逮,只求觅得一个藏身之处待他们这波打完再出来。可四面八方打的如火如荼,厢房内也是够简陋的连个柜子也无,床底还是实心的,要藏也得说有地儿。
不然躺尸装死
一想起前头薛达那疯样,以及卓然他们提到的“见人就砍”,又飞快打消这念头。
她重新蹲回去,手扒着窗沿探出一双眼,但看卓然几度欲要欺近那老媪,都被公子兵的剑阵拦下,其余人马更处处挂彩,颇得狼狈。她很快会意公子们身份尊贵,大理寺唯恐有闪失担待不起,这才捉襟见肘,但这保守打法,又撑得了几时
缠斗中的言知行一个倒跃站在墙头,冲下方的人大声道“操纵傀儡线的另有其人,就在当中,速速找出”
那妖女脸色微变,显然被言中。她又笑道“言寺正果然厉害,不错不错,若非扮成你们的人,奴家又岂能轻易脱身只是”
未说完,手中长鞭分成好几股细线,形态宛如八爪鱼似的缠住言知行,叫他抽不开身。
眼见公子兵越杀越疯,若停止抵御,自势如破竹闯出,可再拖延,她估摸着要是左殊同赶不回来,凭这么几个残兵怕是顶不住了。
毕竟这袖罗教的手腕着实邪门,又是缩骨功又是傀儡线
话又说回来,这傀儡线能把人当木偶使,直接搞大理寺不就好了唔,想必在人身上种线是需要特定条件的
柳扶微得出结论这一连串事件是早有预谋,失踪案也只是为了把大理寺的主力兵引开,从一开始,这些公子哥就已经被锁定为砧板上的人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