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源从前从未觉得这女人见识浅薄,现在才意识到她简直是愚蠢至极,竟然想当然的自说自话一厢情愿。此时还在关心儿子日后的前途,却不知道连眼前这关都过不了。要是白寄容真有个三长两短,白家人只要到秦王殿下面前哭诉几下,只怕儿子立刻就得给人家赔命!
回到内院,秋氏忙将洗漱用的水端上,又拿了干净的常服帮丈夫换上。
赵江源今日在白府吃了半天闭门羹,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半晌才缓缓道:“赵央在哪里你必定是知道的,叫人给他递个信赶紧家来。老躲着算怎么一回事,由着我这张老脸去替他四处给人赔不是吗?”
秋氏听得这话一句比一句严厉,哪里还敢辩驳,只得喏喏道:“他躲在我大哥家里,等会我派人叫他回来。其实他也是个胆小的孩子,老以为自己杀了人,白家的那孩子不是还没有死吗?瞧把他吓得家都不敢回了!”
赵江源沮丧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歪靠在大迎枕上想歇息一会,眼角余光忽地看见一件有些眼熟的物事。
那是一件鎏金螭龙耳瑞兽纹熏炉,看着不打眼却是前朝的古物,因做工繁复市面上早已绝迹。先要铜胎地上一遍遍地上金汞之物,然后拿玛瑙牙子一遍遍地揉搓,器物成形后古朴庄重典雅大方,最重要的是裴氏的嫁妆里也有这么一件器物。
赵江源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步走上前去将熏炉拿在手里细细察看,翻过炉盖就见盖心处用金文镂刻了一个小小的裴字。
很多年前也是在这间屋子,年青的女人苦恼地盯着这个名贵的薰炉道:“也不知道大哥也给我淘换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穿,拿来用吧又一想值上几千两银子又不舍得了。”
赵江源还记得裴氏这个神情格外可爱,难得有这位都舍不得用的物事,便哈哈大笑道:“好生收就是,兴许孩子们日后嫁娶时用得到呢?”
当初的笑语尤在耳,故人却不知所踪。赵江源忽地生出一段妄想,既然那孩子都好好的,那是不是说……裴氏也是好好的?这样一想心神便有些收不往,站起身在屋子里查看,结果又寻出几件裴氏陪嫁里的金贵之物。
赵江源简直气笑了,心想这就是秋氏所谓的家中银钱不够用?
秋氏叫人去大哥家把儿子唤回来,又忙着烧火盆煮柚子水给儿子去秽气,等忙完一切回到内院却不见丈夫的身影。她这几天心力交瘁也懒得多问,回头就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秋氏睡醒之后,就发现家里变了天。
首先被自己赶走的侯府总管赵全又回来了,带着几个小厮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将所有的贵重物搬得一干二净,衬得往日雅致的内室跟雪洞一般。秋氏简直懵了,揪着一对儿女要死要活哭闹着要见侯爷。
两天后赵江源终于现了身,满脸疲惫地将一本厚册子丢在桌几上,叹道:“这几天我拘着你在内院,就是请全叔协助我查清你到底动用了裴氏多少东西?呵呵,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裴氏将近十万两的嫁妆让你败得只剩三成,还新添了两处庄子在你的名下。你到我家来的时候只有几身换洗衣裳吧,这买庄子的钱莫跟我说是你自个赚的,这些年我送回来的那点银子只怕全不在你眼里吧!”
秋氏瞠目结舌,做梦都没想到丈夫竟然去查探自己的家底了。
赵央才闯了天大的祸事,与妻子小秋氏相视一眼后,都是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话。赵雪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头上新添的珍珠头面,又将手上的一对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掩了掩,这才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
赵江源似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缓道:“我拿了那两个田庄的庄契变现了银子,填补到裴氏的陪嫁里。有些字画首饰摆件被你处置了,一时也找寻不回来,就从家里的日常用度里扣。以后不要怪我苛求你们,实在是填补你们先前弄下的亏空!”
秋氏犹如五雷轰顶,做梦都想不到丈夫竟然如此维护裴氏。她以为此事曝出后至多被苛责几句,结结巴巴地道:“侯爷,裴氏早就身故了呀……”
赵江源猛地回转身子,原来这就是秋氏有恃无恐的原因。他冷笑了一声道:“裴氏是死了,可裴家人还没有死绝。裴氏的兄长如今还贵为二品大将军戍守九边,你若是不想孩子们日后成为京中的笑柄,就趁早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