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说妈妈吧。我一直以为您离开后妈妈不伤心,其实不是的。自从您离开后,妈妈就再没涂过口红,没穿过高跟鞋、也没穿过漂亮裙子。她不忙的时候经常发呆,一发呆眼圈就开始变红,我就赶紧假装没看见,因为如果我看见了她会很尴尬。
其实我很难过,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会想方设法地搞怪,让她开心起来。我发现妈妈很喜欢看我们姊妹打闹,我就会故意跟我姐打闹,故意使坏、故意撒泼、故意惹他们俩生气,然后他们俩就会打我(其实根本不疼),妈妈表面上骂我们,其实眼里全是纵容和温柔,还有一点点宠溺。每回这一幕都让我很开心和幸福。
我最让她们头疼的就是学习,其实我自己也很头疼,我一直很努力地学,但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全是各种零食,各种怎么玩、和幻想自己就是一个等待王子营救的落难公主。(悄悄告诉您,我有一个喜欢的男生,他学习很好,各方面都很好,是我们的年级标兵。每次老师讲什么趣事同学们笑,我都会不自觉地望向他)
但您放心,我不会早恋,我最近都在努力学习和提高自己,姐姐说只有自己优秀了,才能吸引更优秀的人。我现在早上五点就悄悄开灯复习,我想考上一所好中学。而且我有了一个理想,我想当一名医生,一名像钟南山爷爷一样的医生。一方面我想上中央新闻,被所有人尊敬和崇拜(主要让姐姐看,把她鼻子气歪)一方面我真心想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为那些得了绝症没钱看病的人治病,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分离)我之所以悄悄学习,是我想製造一种“天才”的假象,全家人都骂我吃才和笨蛋,我要一鸣惊人给他们看!
姐姐还是像从前一样霸道,没耐心,暴脾气,没理就打人骂人!(有理我们也不听,就不听、就不听)我们一不听她的,她就用暴力製服我们。可我丝毫不怕她,她虽然厉害但只是一个纸老虎。尽管她脾气不好,也爱骂脏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三鹅子一样,很爱黏着她,很爱惹她、也很喜欢她打我骂我。我就想永远做一隻跟屁虫,因为我知道姐姐会永远保护我。(将来我发财了,就给她买世界上最好的假肢。她要是嫁不出去或离婚了,我就会给她养老)
我很操心哥哥,他的心好像分了两半,一半在我们的世界,一半在他自己的世界。只要他在认真画画或想事,我就不敢去打扰,因为他会真正的生气(姐姐从来不会真正的生气)他是我见过最温柔和最矛盾的男生,我形容不出来那种矛盾,他会悄悄地哭,我夜里听见了好几回,我也不敢过去安慰。他开心起来就像晴天,难过起来就像雨天,但这几天他情绪不好,我看见他拿着美工刀,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我快吓死了,赶紧製造了一个大动静。(也许是真的,也许是我的幻觉)
哥哥是我最心疼的一个人,也是温柔起来对我最贴心的人,我很想拥抱他,安慰他、说我爱他(但我总是难为情,没有姐姐那么大方)妈妈老愁他画画养不活自己,等将来我赚钱了,我就分他一半,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画他喜欢的画。(其实我还发现了一个关于哥哥的惊天大秘密,但我不敢说,下回梦里我告诉你)
好了爸爸,不知不觉天亮了,我该起床洗漱上学了,今天第一天开学。回头我把这封信烧给您,您不要担心家里,咱们全家都很好,我也很好,而且会一直好下去。永远爱您的女儿,何袅袅敬上。】
庄洁合了信把它放回原处,把床褥恢復原状,顺势坐下摸兜里的烟,半天想起戒烟了,起身又去书桌前坐下。
她抽了一本黄冈小状元的数学达标卷,翻看了几页,把她最新写的两页一一批改,用草稿纸依次列完解析,最下面画了一个爱心,又写了句:笨蛋,暑假带你去长沙吃臭豆腐,去武汉吃热干面,去重庆吃火锅。(如果你能考上市里的话)接着又翻了她的英语和语文,极有耐心地给她一一批注。
听见她的自行车撞大门声,出来喊道:“何袅袅,你再跟鬼子进村似的,我把头给你打烂。”
何袅袅嘴里噙着棒棒糖,把书包往地上一撂,拿出一张语文 93 分的试卷,摇头晃脑的得瑟。
庄洁勾着她脖子夸道:“棒!等下带你去吃自助餐。”
“自助餐因为疫情倒闭了。”何袅袅说。
“你说、吃啥?”
“川西豆皮涮牛肚!”
“行,等庄研跟咱妈回来一块去。”庄洁弹她脑门。
何袅袅衝回楼上先写作业,庄洁给庄研换着床铺喊:“妹儿,你床品该换了。”
“好。”何袅袅应声,接着一道反锁门声。
庄洁换好床铺,把庄研的书桌也顺手收拾了,又拿着拖把拖了地,然后去整理何袅袅房间。她换好了床铺,拖着地和她闲扯,“你怎这么精呢?用我的帐号给咱妈买口红……”
“你上个月借了我 300 现金,口红 260,那 40 块钱我不要了。”何袅袅很大气。
“行,阔姐儿。”庄洁笑她。
“姐,庄研去哪了?”何袅袅写着作业问。
“写生去了。”庄洁看了眼时间,天快黑了,也该回了。
厂里忙完寥涛回家,她先解下工作服掸身上的灰,见庄洁站屋檐下打电话,问她,“煮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