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元宵,陆晟如今越发喜欢清静,往常还会在宴席上应付半刻,如今是连去也不愿意去,只躲在乾政殿与青青并元麒两个开一桌慢慢吃。
元麒吃饱了就睡,逗一逗就笑,无忧无虑。
他老子也一样,撤了饭菜便拉着青青一道倚在罗汉床上说话,原是与她讨论先闲书画,宫里难得有个能在汉学上与他谈古论今的,又还是红袖添香一美人,他自然倍加珍惜,一口气说到靠口干舌燥,才想来叫她递茶,只青青这厢却仿佛失了魂魄似的,待他连喊两声才回过神来,伸手去端小桌上温热的茶盏。
陆晟接过茶盏,皱眉望着她,“你怎么回事?怎失魂落魄似的?说不过就要哭?”
“我才没有。”她口中说没有,眼睛却不敢看他,只敢盯着对面墙上一卷《伏牛图》发愣。
陆晟大约口渴得很,端起茶来一饮而尽,青青支吾着,要阻止也来不及。
他放下茶盏,疑惑道:“你盯着朕做什么?”
青青慌忙摇头,心里一阵一阵发堵,“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恍。”
他瞥一眼窗外,冬日的阳光似碎金一般铺陈满地,暖洋洋催人懒。他不自觉身子向后靠,“朕眯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就去里头躺着。”话一说完,仿佛被人点了睡穴似的,倒头便昏睡过去。
青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子如同长在他身上一般,眨都不眨一下。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才壮着胆子走到他身边,伸手试他鼻息,适才发觉他呼吸微弱,如将死之人。
她看着他安详睡颜,是她永生也不能忘却的一张脸,他亲手勾勒她的半生悲苦,也将自己紧紧锁于其中。
她恨他,却也仰慕他,渐渐这爱与恨都融在一起,分辨不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对他是爱得更多,还是恨意更深。
就这样吧。
她伸出手轻抚他侧脸,“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却不肯听。鹤顶红是封喉药,神仙也难救,如此一来,你与我之间也总算有个了结。”
眼前的陆晟眉目舒朗,无知无觉,像个半大孩子似的惹人怜爱。她情难自禁,低下头亲吻他眉心单单一道褶痕,流着泪说:“我恨你,更恨我自己,恨我为何控制不住去爱你。”
“你说得对,你死了我亦不能活。”
她端起茶盏,痛快饮尽余下半杯茶,继而与他躺在一处,头枕在他手臂上,整个人蜷缩着藏在他怀里,她闭上眼,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风轻云淡,鸟雀嬉闹,春之始,万物荣发。
她听见风声,吹过树叶沙沙响,如一曲温柔挽歌。她说:“真好,从此不用再做梦,梦见人人都来戳我的脊梁骨,骂我自甘下贱,委身于灭国仇敌。”
她揽住他宽厚坚实的背,心中满溢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四叔,我不是下贱,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爱错人……”
她声音细小,仿佛他话里藏着一只四处流浪受人折磨得小猫,历经艰辛,今日终于找到一处温暖住所可供依靠。
她哽咽着说:“我做了这样的事,四叔再不会喜欢我了……”
“谁说不会?”
忽而腰上一紧,那个本该凉透了的人忽然拥住她,下巴摩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