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说道。
一旁骑马的虞和、惠普听到白衍的话,没有言语。
然而身后猗忠哭泣的哀求声,虞和、惠普双眼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不忍,他们二人与猗坊,亲如手足,结为世交,他们二人也视猗忠如家人一般。
他们二人比任何人都清楚猗忠心性到底有多高傲,固执,这也是为何当初得知其父猗坊效力李牧一直抵抗的秦国后,根本无法接受的原因。
眼下看到猗忠对着白衍下跪,央求白衍。
他们二人都很难想象,这一刻的猗忠到底有多痛苦,多渴望才会如此。
“将军,吾父随将军舍身往死,如今将军为何连一个复仇的机会,都不能给吾?”
猗忠跪在地上,以膝盖跪地行走,在一个个边骑将士战马之中,逐渐落后,不甘的猗忠朝着白衍,大声喊道。
泪水弥漫着猗忠的脸颊,低落下颚,脑海里全都是昔日那个叫做父亲的男子,祥和的对他说话的一幕幕,对他的一句句嘱咐。
再多不满,再多埋怨,当得知那个父亲战死后,当得知其头颅甚至被砍下来挂在关口。
报仇!
猗忠脑海里,此刻全都是报仇,为他报仇。
“将军!”
虞和最先忍不住,转头看向白衍,眼神中满是央求,为猗忠求情,想给猗忠一个机会。
说完后,虞和看向惠普。
惠普见到虞和的眼神后,也带着丝许伤感,看向白衍。
“将军,能否……留下他!”
惠普轻声问道,与虞和一般,也终是开口。
在虞和与惠普眼里,猗忠是猗坊的长子,并非独子,若是猗忠真有心为父报仇,就算日后会战死,或也可给他一个机会。
在虞和、惠普的目光中,白衍拉住战马,缓缓停下。
随着白衍的举动,一行人全都停下。
猗忠抬起头,泪眼模湖的双眼中,终于看到,最前方那个乘马的年轻人,停住战马。
正当猗忠以为看到希望之时,正当猗忠双眼布满希望之时,少年转过头,远远的看着他。
“他要找我,想要报仇,怎么报仇?挥军北上?”
平原上,一句轻飘飘的话响起。
猗忠的跪在地上,满是泪水的双眼,怔怔的望着那个少年。
随后,猗忠就看到,那少年微微调转战马,侧头望着他,目光直勾勾,带着一抹伤感与沉重。
“上郡高奴城外,不下四千多座坟土,那些,都是曾经跟随我白衍,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就在数日前,我白衍,亲自命人,送数乘财物,备以厚礼,送给害死那些将士的仇人!”
少年的话,轻轻的在平原上挥挡,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这一刻,别说四周所有边骑将士,乃至猗坊、惠普等人,连从未领兵过的猗忠,听着少年的一番话,都清楚的体会到,少年那话语中,沉甸甸的痛楚,不甘。
看着那个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年轻的少年,从方才的话中,谁都无法想象,那少年肩上背负多少。
不仅要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逍遥快活,还要亲自送去一乘乘财物,供起享乐。
望着那一脸疲惫的少年,轻轻的说出方才那句话,不知为何,猗忠那饱含泪水的双眼,轻轻低下头。
猗忠没有询问,白衍为何要那么做。
猗忠不傻。
然而,当脑海里浮现父亲昔日的模样,响起与父亲的一幕幕,以及最后离别时,父亲的模样,猗坊还是忍不住,满心都想要复仇。
他不是白衍,不是大名鼎鼎的秦将白衍,不是那个深受嬴政宠信的白氏子弟,他只想给那个男人报仇。
死也无怨无悔!
“将军,猗忠想要报仇!求将军指点!”
猗忠再次跪在地上,带着热泪,对着远处骑马的那少年磕头,呜咽着的语气中,满是祈求,祈求白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就好,他只要一个机会。
这一次。
猗忠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声音响起。
“北方地域辽阔,人烟罕至,无论山川地域,还是匈奴习性轨迹,全都一无所知,贸然北上,随时都要覆灭之危,故而匈奴若不南下,秦国不会下令铁骑北战,我白衍,也不会擅自率领大军北上,更不可能让数千将士跟着你去复仇。”
“之所以不留你在大营,是至少五年甚至十年内,你在我这里根本没有复仇的机会,除非你能把秦国的顾虑解决掉,把北方所有山丘、河流,匈奴人日常的生活习性,全都记下来交给我,或还有一丝机会!”
话音落下,随着马蹄声再次响起。
猗忠那绝望的双眼,抬起头时,望向拿骑马离开的少年,目光中,终于浮现一丝希望。
望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猗忠把那少年的话,牢牢记在心间,烙印在脑海里,对于这一丝希望,一张在心中力誓,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到,他要让整个草原部落,为他父亲陪葬。
···············
善无城内。
在白衍的府邸中,赵秋原本是准备要找魏老,询问一下北方那边的情况,毕竟那白衍答应过她的事情还没兑现,她可不希望白衍死在匈奴人手里。
然而走到院子,就从侍女哪里得知,今日那四个君子再次来拜访魏老,魏老如今不在府内。
四个君子。
赵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蔺安顺、荀州那四人。
这段时日,蔺安顺与荀州倒是数次前来拜访,但每一次,赵秋都会有意避开,没打算去见那二人。
赵秋清楚,如今知道她在善武的人越少越好。
“你听说了吗?白将军当真厉害,连匈奴部落的首领,头曼单于都差点死在白将军手中。”
“可不是,以前听说白将军武艺高强,后面亲眼见到白将军时,见白将军的模样还不敢相信,谁曾想……”
走廊拐角处,两个侍女端着茶水,小声的交谈着,不过刚刚走过拐角后,全被吓一跳,差点连木盘上的茶水都要掉在地上。
“奴婢见过申姬!”
“见过申姬!”
两名婢女见到赵秋后,连忙低下头,毕恭毕敬的打礼道。
如今在院子内,所有人都知道,白将军有两个美人,而且都是万里无一的绝世美人,也是有这两个美人在,那些王上赏赐白将军的舞女、美人,才不敢生出丝毫心思。
眼前这个申姬便是其中之一,听说是大儒申老的孙女,不仅模样让人惊叹失神,其底蕴背景,也让人望而却步,不怪白将军从来都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时常在申姬房内直至深夜方才离去。
“你们方才说什么?”
赵秋看着两个侍女,询问道。
两个侍女见状,对视一眼,连忙把方才交谈的事情,以及知道的其他事情,全都说出来。
得知经过后。
赵秋缓缓松口气,亏她还为白衍担心,没想到如今整个城内,都已经在四处流传白衍在云中山脉内的事迹,其中最为人乐道的,便是从大营内的那些边骑将士流出的消息,听说就连边骑将士,都在津津乐道,回忆着在云中山脉,见到白衍杀了多少人,以及不少人,都亲眼见到白衍与头曼单于交手的详细经过。
“走吧!”
赵秋知道事情后,便没有再拦住这两个侍女,待两个侍女离开后,赵秋便朝着暴氏的闺房走去,这段时日最担心白衍的可不是她,而是暴氏。
片刻后。
赵秋尚未去到暴氏的闺房,便得知暴氏在书房,听到暴氏在书房,赵秋有些疑惑,带着疑惑去到书房,然而方才进去,就看到一个少年,正躺在木桌旁熟睡,一旁的暴氏见到赵秋,示意止声。
回来了?
赵秋看着白衍那熟睡的模样,一脸惊讶。
看样子,应该刚回到府上没多久。
“连将士都说,他这段时日,都没睡过,将士所有人都休息了,就他不管战前还是战后,都一直在忙,没停下来。”
暴氏起身来到赵秋身旁,看向白岩,对着赵秋轻声说道。
这时候,溪也拿来一把小叶扇,暴氏拿着小叶扇便来到白衍旁边,给白衍驱散为数不多的热气。
赵秋来到木桌旁,看着白衍连脏兮兮的衣物都没有缓,躺在卧席呼呼大睡的模样,不知道说些什么,与白衍接触那么久,这也是赵秋第一次见到白衍这般模样。
显然是真的累坏了!
幸好此时魏老、蔺安顺不在府邸内,幸好这几日数次前来拜访的景骐与昭母尚不知道他已经回到府上,否则,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