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故去已一年多,然而在她心里不过才几日。
潜意识她不愿穿艳丽的衣裳。
即便她不再是宫女英珠,也还是愿意守着那一方净土,那是属于英珠的,而不是喜塔腊贵人。
殿内方砖墁地,明间正中设一地平宝座,此刻惠妃纳喇氏正端正坐于其上,两侧各侍立着两名模样标志的宫女。
惠妃纳喇氏是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即便保养得宜,也仍免不了年华老去。
因进宫最早,此时的惠妃已称得上是个半老徐娘,除去有个争气的儿子,已经不再得宠。
常年身居高位,令她眉眼中有抹盛气凌人的傲气。
眼见着一个容颜秾丽的年轻嫔妃走上前来,惠妃要仔细回想才想得起这位喜塔腊贵人。
实在是这位喜塔腊贵人进宫两年,存在感太低。
除了刚进宫时侍寝过两三回,过后便失了宠。
至于失宠的缘由,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想起这事儿便有些气闷。
这位喜塔腊贵人也是没用,这么多年也没能重新得宠,三天两头病恹恹的,见了就让人生气。
即便一开始存了几分靠她笼络皇上的心思,后来便也淡了。
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一个满人嫔妃,进宫就是贵人,再进一步便是一宫主位,靠她笼络皇上有什么用?
眼见着没了用,她干脆不怎么叫对方过来请安,久而久之便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只记得自己宫里有这么个人。
听说对方又病了,她只请了太医过去,就没再关心了。
前几日还听说不大好了,眼下瞧着倒是好些了,竟主动来请安。
“奴才喜塔腊氏给惠妃娘娘请安。”英珠屈了屈膝,嗓音柔缓。
惠妃脸色缓了缓。
不论如何不喜,总归这人还是知晓点规矩。
病好了还记得第一时间来给自己请安。
惠妃道了声“免了”,命人搬了张绣墩过来,又问,“身子可大好了?”
英珠坐了半个身子在绣墩上,毕恭毕敬道:“劳娘娘关心,已大好了,多亏娘娘请了吴太医,奴才才能痊愈得这般快,是以特来向娘娘谢恩。”
实则太医也不乏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儿的。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小贵人,哪里会尽心?开些不好不坏的药方,压根治不了原身的病。
否则也不至于令原身缠绵病榻这么久,最终丢了性命。
惠妃不可能不知,不过是漠不关心罢了。
有时候上位者的漠不关心就足以要了底下人的命。
宫里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
一个不得宠的小贵人病逝,更不会有人关心。
惠妃纳喇氏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心狠着呢。
请个太医来不过是做个样子,免得有人说她苛待宫里人。
可不是发善心。
不得不说,英珠对惠妃还算有几分了解。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惠妃心地是好是坏不重要,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表面善心,实则心狠手辣的。
能活下来的算你命大。
机会总是有的
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即便再心知肚明,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惠妃很满意对方这副柔顺规矩的模样儿。
这喜塔腊氏能醒过来,可见是心里面有念想啊。
嗤,这宫里多少心怀念想,最终却郁郁而终的?
这喜塔腊氏白长了张好脸,却没什么本事,也是可惜了的。
这张脸真让人嫉妒,又年轻,又漂亮,都是她所没有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个年轻鲜嫩的花骨朵般的美人儿,瞧见了就忍不住想毁了。
偏偏又少不了这些个人帮你固宠。
但喜塔腊氏不同。
就这样一辈子窝窝囊囊地缩在自个儿的房间就好了,别来碍她的眼。
“好了也好,回去多歇歇,别总出来走动,也不必常来请安了。”惠妃神色有些淡淡的。
她可没兴趣常常见到这张年轻鲜嫩的脸,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年华不在。
“既然好了,本宫这就让敬事房把你的绿头牌挂上去,你且安心。”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从前不见她请安有多勤,这会儿这么急吼吼地来请安,不就是想说身子好了,可以侍寝了吗?
都这么久了,还认不清现实,心存妄想。
即便把绿头牌挂上去又有何用?若是有用,也不会多年未曾侍寝了。
皇上早忘了这号人了。
就是把绿头牌挂上去,皇上能不能看到还两说。
不过难得这喜塔腊氏沉默了这么久,忽然脑子开了窍,开始积极了。
“多谢娘娘。”喜塔腊氏起身,再次屈了屈膝,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实则是装的。
她压根不寄希望于惠妃能帮她。
恐怕惠妃巴不得她一辈子待在自己的小院儿,就这样孤独终老。
若惠妃愿意用她,早在两年前就给她争取了。
当然,也是这喜塔腊氏没本事,不懂事,否则凭这张脸早早就得了宠。
她以前不曾注意到这位喜塔腊贵人,因为太没存在感了。
也是此次重生,这才知晓还有这么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