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应了一声,自去了。他便又转头看着我,眼中有着复杂的神情,说道:“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地处偏僻,清军不一定能辨识你们的身份,如果以为你们跟我们是一伙的可就麻烦了。当然,若你们要留下,我也决不阻拦。”
我心头一暖,微微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怕拖累了你们。”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别这么说。应该是我拖累了你们才对。”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疑惑顿时有了解答,却也不好说什么。郑睿要安排撤离的事情,于是先出去了,但他命人将容若和月梅带来,又让我们一起来到大厅。
土楼里的人井然有序列队在天井里,大厅里面几个管事的人和一些亲信人员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见平时的训练良好。左边的一道墙壁如今打开来,露出一个可供二人通行的秘道口,秘道内透出点点摇曳的火光,想是自有火把照明,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清静干爽,并不见潮湿阴暗,让人不由得佩服设计的合理和维护的周到。
郑睿正和几个人商量事情,我们三个本来就是很尴尬的身份,此时自然不能也不敢再惹人注意,只好乖乖站到角落,小心提防着,容若更是全神贯注,双目如炬凝聚十二分精神打量着四周,以防不测。大厅里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人虽然难免对我们侧目,然而郑睿已经下了命令,倒也没什么人有胆量有时间来找我们麻烦。
不一会儿,只见舒荷苍白着脸从秘道里面走出来,走进郑睿便想附耳密报。郑睿抬手制止了她,道:“有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吧。如今生死交关,大家也有知道的权利。”
看着舒荷紧张几近于恐惧的神情,我不由有些不祥之感。果然,只听她力持镇静地说道:“公子,秘道口外也有清兵把守。”说话中却仍然掩不住颤抖的声音。
“哐啷”一阵响声,知道后路被堵的人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手中的东西纷纷坠地,郑睿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对于他所受到的打击,心里有着一丝不忍。
“官兵怎会知道我们的秘道出口?”一个人哑着嗓子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慌和疑惑,想必这也是在场众人共同的感觉和心声吧!
大家的眼神齐齐飘向郑睿,他的脸上挂起一抹凄然的笑容:“外人当然不知道我们的秘道在何处,知道的人,必是‘自己人’。”“自己人”几个字他说得幽恨惨然,可知心中的怨愤和痛苦。
大厅中一时陷入死般的沉寂,此处人人皆知郑睿与冯锡范等人不和,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惜出卖同伴,借刀杀人。
如果真的是内鬼通外贼,那此地的人们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公子,那我们”另一个人哆嗦着嘴唇,眼里带着绝望,看向郑睿。
郑睿垂着头,笼罩在阴影中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被阻隔在眼帘之后,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舒荷紧张地看看他,又看了看我们,咬了咬牙说道:“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用静茹他们作为人质?她是康熙的心头宝,纳兰容若也是康熙眼前的红人,官兵怎么也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我不由心头一紧。虽然被带来多日,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如今舒荷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捅了出来,虽说在他们的立场来说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好计,但又何尝不是变相的借刀杀人?果然,听到这话的众人,原来不知道实情的纷纷在最初的惊愕之后,露出狠辣的神色。我紧张地看向郑睿,他本人应该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然而此时危机迫在眉睫,如果不能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就算他是这些人的头领,也不能对我们“徇私枉情”
他皱起了眉头,看了舒荷一眼,说道:“不成。这些清军不过是地方兵勇,未免知道他们的身份;况且如果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逃生,就算逃了出去,我又有何脸面立足于天地之间?再说,利用他们突围,恐会落下‘勾结清廷’的话柄,日后再有人以此做文章,我们又该如何辩解?”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又在情在理,于是一些本来意动的人便也打消了主意。舒荷微不可文哼了一声,郑睿投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她一惊,急忙收敛起来,再不敢出声。
然而当前的危机并未解决,否决了舒荷的提议,大厅中又陷入了死寂。只听郑睿又是长叹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奈和痛楚,似乎要将胸中的浊气、闷气全发泄出来,然后振作起精神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惊慌,这条秘道不行,我们走另外一条就是了。”
“另一条?”众人都惊讶地叫出声来“还有另一条秘道吗?”
郑睿浅浅地笑了笑,说道:“是的,这条秘道是我当初修筑这个地方的时候秘密设计的,知道的人如今只剩下我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想得到的。我们就从那里走吧。”“他们”是指背叛者,也是指清军。他不愧是“玄机公子”做事总有完全的准备,防不胜防。
众人面上的愁容一扫而空,生机的显现使他们再次镇定下来,各种准备也继续井井有条开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