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勾起一抹浅笑:“你困了就睡吧,我还不困。”
泰芬珠想了想坐起来:“其实我刚刚特别困,这会儿反倒脑子清明了,您还在琢磨佟家吗?”
胤禛抿了下唇:“我觉得汗阿玛也不是完全信任佟国维,要不然孝懿皇后就不会当了那么久的皇贵妃,等到临终才被汗阿玛封为皇后,汗阿玛英明睿智,佟家的野望也是路人皆知,只不过九妹嫁给舜安颜,佟国维是舜安颜的玛法,本来我和他们家就掰扯不清了,这又多一层关系,搁不知内情的外臣瞧了,还以为人家佟国维与我多亲厚呢。”
泰芬珠沉吟道:“佟国维毕竟是汗阿玛的母舅,舜安颜也算是咱们的表兄弟,虽然人家不很搭理我们,但是如果太不亲近了,也容易被外人说嘴。”
胤禛笑了笑:“所以我提前走了,佟国维在公主府摆舅公的款儿,一口一个温宪肯定能和舜安颜过得好,我和十四弟想听的是舜安颜肯定会待九妹好,他扯什么表兄妹过不好才是怪事,那舜安颜更荒唐,他看大哥那崇拜的眼神我都挺想笑的,敬了一圈酒干脆坐到老大那儿了。我胤禛没打算通过九妹和他们套近乎,真心不用他们如此表态。”
泰芬珠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鄂伦岱的夫人倒是挺与我和十二妹妹亲热。”
胤禛嗤笑道:“能是为了什么?自佟国纲在二十九年去世,佟家就是佟国维说了算,鄂伦岱自恃是长房长子,不服气,可偏偏当上汗阿玛老丈人的是佟国维,他只能低头。又自幼养成的骄纵脾气难改,对我们这些人竟然低不下头奉承,人家是阿哥们的舅舅嘛!说什么本性暴躁说话粗直和佟国纲一脉相承,不过是有恃无恐,他阿玛佟国纲在汗阿玛没亲政前,可是让人如沐春风的。”
泰芬珠挑眉:“也就是说他只愿意让夫人表示一下亲近之意,却不乐意自己与您低头,想让您主动?”
胤禛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差不多吧,就是痴心妄想,前年虎宝出生,人家想来洗三,结果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不亲近他们,咱们在宫里膳房的那个王嬷嬷你还记得吧?”
泰芬珠点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整顿三所下人的时候敲打了管着膳房的王嬷嬷,然后过了几天寻了个由头把她打发回了内务府。
胤禛笑叹:“我前年打听过,王嬷嬷不在内务府干了,打着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由头回了家,在鄂伦岱的庄子上找了个差事。”
泰芬珠无奈地摇摇头也躺下不再说话了,人家鄂伦岱理直气壮,都没有遮掩那嬷嬷是他们家人的事情,估计理由也很硬气,帮着薨逝的孝懿皇后照顾胤禛嘛!
胤禛闭着眼睛:“其实礼贤下士不是不行,只是佟家这些人不能这么干,我要是真笼络了他们,汗阿玛不可能高兴,佟国维今儿不就没有对老八特别亲热吗?何况他们就是爬着裙带关系上来的,本人能力都一般,品行基本没有,对着京城勋贵都倨傲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一地父母官?又怎么可能真的得到衙门众人的敬服?”
泰芬珠以手撑头支起身子,静静听着胤禛理清思绪,佟家的优势就是得康熙喜欢,可问题是接近了佟家康熙就会不高兴,那这最大的优点也不是优点了。康熙是希望让佟家保持中立疏远胤禔胤禩,可是不大现实,佟家就是想要从龙之功。
胤禛拽了拽泰芬珠:“快睡吧,别想了,没用,政治立场这种东西就不是一场联姻能解决的,除非我跟着老大混,那对舜安颜来说九妹嫁过去才显得有分量,帮着老大拉拢到我了嘛!估计老大更喜欢他了。可惜我还不想死呢!”
汗阿玛就是不想让佟家站老大老八那头儿,让他把佟家往回拉一拉,胤禛要是敢和佟家老大亲如一家,就是明摆着与汗阿玛作对了。
泰芬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躺下了,胤禛确实没办法啊,佟家知道九格格要下嫁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顶多是佟国维收敛了一些,不再老与胤禩一同出现在各种聚会上,但是给直郡王府和八贝勒府的年节礼物一如既往地贵重。
温宪公主嫁在京城,婚后自然要进宫一趟,算是三朝回门,太后对九格格还是喜欢的,笑着问了她和舜安颜些话,就乐呵呵道:“九儿去永和宫见见你额娘和嫂子,让额附回衙门办差吧,他不好去的。”
温宪笑着答应,“我这就去了,祖母好好用膳好好睡觉,我改天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笑着点头,看着温宪和舜安颜出去,收了笑容叹息道:“这么好的姑娘,嫁到科尔沁多好啊,我可以写信让他们都好好待她,虽然是不比留在京城可以时常看到娘家人,可是嫁出去就要过自己的人家了,九儿这人家八成过不起来。”
多兰也是无奈:“您也同皇上提过,也算是尽了这份心了。”
太后心情有些低落,到底是她从小看大的女孩子,多兰安慰道:“这天下是有和睦的夫妻,如神仙眷侣一般,可到底少,大部分人不都是凑活着过吗?等有了孩子,一心盼着孩子长大,小夫妻总能有话说。”
太后不是滋味道:“嫁出去的公主里,纯禧是两个儿子,荣宪两女一子,端静去年得了个儿子,她女儿已经五岁了。恪靖原本最让人揪心,可是在归化城很得赞誉,敦多布多尔济对她百依百顺,今年老土谢图汗去了,敦多布多尔济成了土谢图汗,又进封和硕亲王,恪靖既是公主又是亲王妃,这日子越过越顺当,九儿不会连个孩子都生不下吧?”
多兰劝慰道:“您想多了,这才刚刚成亲,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太后叹道:“我没想多,要说我也挺奇怪,纯禧也是我养大的,她就很能立的住。打小儿就没在恭亲王府待过,可她与常宁这个生父就能正常来往,心里很平和。这两年常宁不得皇上待见,纯禧也不为此事着急上火,照样年节往宫里和恭亲王府送年礼,照样在科尔沁好好的过日子。”
多兰点头:“纯禧公主很能稳得住,能顾好自己。”
太后认真道:“本来就是嘛,有个公主府,她只要能看好下人,府门一关她就是唯一的主子,常宁还是亲王,皇上还是她汗阿玛,守着规矩她什么都不用怕,怎么九儿就这么看不起自己呢?”
多兰迟疑道:“公主没有看不起自己啊?”
太后瞪大眼睛:“她不就是害怕佟家吗?觉得佟国维得宠,我就不信了,要是九儿真受了大委屈,皇上会不敲打佟家一二?”
多兰不解:“可您不也说佟家确实自视甚高吗?皇上到底亲近舅舅。”
太后拿手指了指多兰:“你得去外头溜溜了,闷在宁寿宫,你快要傻了。”
多兰低头笑了笑,才认真道:“您的意思是给舜安颜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对公主得敬着。”
太后点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舜安颜那小子刚刚进来行了礼就默不作声,对温宪说话也很随意,可见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抬高了,想压住温宪,这会子就得找几个刺儿来和舜安颜闹几场,让他识相些,可不敢这会儿就落了下风,那以后可咋过?”
顿了顿,太后接着说:“我也没叫九儿和佟国维对上,其实皇上都能被大臣们叫回来给乡试出题,正视察的永定河都得放弃然后推到下个月再去,佟国维更不可能是无所顾忌的人,他也不可能敢真的指示孙子欺压公主,当然那得九儿能立起来,要是被欺负了也不吱声,那我这老婆子也只能干瞪眼了。”
多兰笑叹:“您说得对,奴婢也是脑子糊涂,听着公主说得也对,与佟家相安无事也不错。”
太后喝完羊奶才接着说:“是相安无事最好,让德妃劝劝她吧,她想的太多,其实她要是把公主架子端起来,自己和舜安颜吵架,和她那婆母闹腾,这都可以。九儿还是小,她不明白,她把她和佟家的关系定为她自己的事儿就好,佟国维不是自称舅公吗?她为什么要时刻记着自己还有两个皇子兄弟要顾及?说到底,看不起自己,不把四阿哥挂嘴边,她就没底气。”
多兰又给太后倒了碗羊奶,轻声道:“您别太担心,奴婢瞧着德妃娘娘是个聪明人。”
太后轻哼一声:“德妃确实是个厉害人,就是有点儿被佟家吓着了,之前教九儿要安生些低调过日子,把九儿说得有些胆怯了,这点上还是指望四福晋这个嫂子和十二格格这个妹妹说几句明白话吧,九儿的身份压一个舜安颜绝对没问题。我不好直白地在九儿面前提佟家,毕竟皇帝额娘是他家的,让九儿去永和宫听听正理儿吧。”
多兰点头,太后也不再说话,反正刚成亲,还有的是时间想明白。
永和宫里,泰芬珠早就在坐着了,与德妃和十二格格说说笑笑,等着九格格过来拜见德妃,待到温宪进来,德妃赶紧把人叫到身边,又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德妃关怀道:“怎么样?佟家什么态度?舜安颜如何?她的额娘马佳氏怎么样?”
十二格格无奈地看向四嫂,泰芬珠示意她稍安勿躁,十二格格压着性子听姐姐含糊不清的回答和额娘发愁的话,心里都想哭了,她简直和额娘说不通。
额娘说姐姐得和四哥一条心,十二格格很同意,前朝是在夺嫡!四哥又是被汗阿玛看重的说话有分量的皇子,这种大事上九姐当然应该听四哥的,她要是跟着舜安颜反对四哥和他背后的太子,十二格格不想知道四哥能把九姐当妹妹多久,毕竟除了血缘关系,四哥对九姐喜欢什么可能都不知道。
但是,这不意味着九姐得对佟家笑脸相迎,十二格格又听到德妃这么说话了:“九儿,你在佟家不要过于计较他们的话,就只在公主府里安生过日子就好,佟家与你四哥不亲近,他们对你本身也不会多看重,太子和直郡王争斗得厉害,佟家又这么敏感,额娘不希望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九格格乖巧点头:“额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十二格格忍不住说话了:“那舜安颜的额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格格叹道:“能怎么样呢?她丈夫早逝,只有额附这么一个儿子,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这两天都是在公主府待到天黑才走,我说要不就让她也来公主府住吧。额附说这样自然最好。”
德妃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行啊,你可不能犯傻,你怎么能叫她去你府里住呢?”
九格格无奈道:“她就想要天天见额附,问我能不能叫额附回家住,这刚成亲怎么能这样呢?我也是无奈之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