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背着拎包,点了手机屏幕好几下。
她在等她妈季女士的通知,然而等了半小时也不敢催促,因为她妈季霜女士,在外交部工作,桌上常年堆积的文件一打又一打,电话也响个不停,她不敢打扰。
但阮念其实有点“内/急”。
她打开微信,看着自己的聊天列表,打开跟曾子怡的聊天记录,从两个小时前就是她单方面的一片绿色,曾子怡没回过。
倒不是两人关系差。
阮念在燕京临市津海市念了大学,两人是校友,还是隔壁宿舍,自然算是相对熟悉,后来毕业后阮念回了燕京,也不想跟家里住在一起,但这可是燕京,寸土寸金的城市,租金贵,只能合租。
她又不太敢跟陌生人合租,恰好曾子怡有意到燕京发展,俩姑娘合计着,在燕京市郊那儿租了个两居室。
但曾子怡一直没找到正儿八经的工作,长相算是不错,化妆技术很好,于是做了个小美妆博主,偶尔接个广告,整天昼夜颠倒剪视频,作息全崩。
今天阮念下午三点出门——曾子怡正要睡觉。
阮念上了地铁,翻耳机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急着出门,忘了拿钥匙。
她也不知道曾子怡到底睡着没,也不好直接打电话,于是微信发了十几条都没回应,偏偏房东又不在本地,找开锁公司么,她家那个老a级锁因为曾子怡忘拿钥匙都开了几次,师傅上回说再开一次就得换锁了,加之曾子怡浅眠,一点儿声音就醒,醒了就蔫一整天,然后一直絮叨抱怨。
住酒店么,她又没带身份证。
……头疼。
阮念翻着微信,她在燕京也是生活了多年,竟然找不到人收留自己。
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跟着季霜女士回家了。
阮念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她以为是季霜忙完了,结果看到上面跳动的人名,心又凉下去半截。
梁赫谦。
“跟你说,我搞定了,等会我就不去我奶那儿吃饭了,你跟你妈去就行,不然咱这情况见面多尴尬啊!”梁赫谦正开着车,隐约听得到风声。
“你怎么搞定的?”阮念松了口气,心尖儿却又揪紧,“你别啊,我和我妈在那我要死了!”
“今儿我大哥出差回来,我自告奋勇接我哥,我奶就答应了呗,等会接了我哥我找地儿去打牌,你要不来跟我打牌?”
“不来。”
阮念又低下头,手指没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裙角——那都是一帮纨绔少爷,她去了拘谨难受。
梁赫谦不是个心细的人,他是出身优渥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嘴不着调的京片子,眼下这节骨眼,他正经了点,敛了敛语气,尽量诚挚地说,“阮念,你可别觉得是你的问题。”
“嗯?”阮念无精打采,脑子里全是等会的饭局怎么糊弄过去。
“你妈和我奶想撺掇咱俩,但咱俩也算是发小,哥们,哥们懂么,咱俩互相没那感觉,我先说啊,我对你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心动,你对我也没有吧?”
“你放心,没有。”
“那丫不就行了,咱俩要能成早成了,咱俩就是发小,好兄弟,我可不能失去你这个发小,等会实在不行,我帮你打个掩护你也抽空溜了。”梁赫谦一脑补那饭局,就打了个寒噤,“你妈外交官,我奶教授,我爷电视台退休的老干.部,这饭局太难受了,算了吧。”
“那你帮我个忙。”阮念其实没把梁赫谦的话听进去。
她灵光乍现了。
今晚有着落了。
“说。”
“你给我找个地方住,我今晚忘拿钥匙了。”
“你家不就在燕京吗,你回家住呗。”
“你看我想和我妈住一块?”
“也是,你妈太怵人了,没问题,我给你找个好地方住,等会我跟你说。”梁赫谦一口答应,他手机震了一下,他瞅一眼,“不和你说了,我哥秘书说他马上下飞机了,我先去接我哥。”
“行……”
阮念话没说话,梁小少爷就挂了电话。
她明明是该松一口气,但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松一口气是因为梁赫谦态度明显:他俩不可能。她也确实不想跟梁赫谦有任何除朋友以外的任何关系。
不舒服么,当然是因为季霜,她向来强势,现在有意撺掇她和梁赫谦,缘由自然是“知根知底”,两人这发小关系么,也并没有那么亲昵,但又确实因为两家家长原因小时候常见,她混不进梁赫谦的圈子。
她也不知道季霜接下来会做什么,她只是对这个母亲,有一种常年累月的、本能的愧疚。
阮念又在长椅上坐了半小时,终于等到了季霜的来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像是一个学生见到师长的紧张。
她深吸了口气,才滑动接听,“妈。”
“在地铁站?”季霜声音略微拧紧,像是不太愉快,她其实面相和善,在外是和善老练的外交官,在内……阮念确实很久没见到她了。
她是个严厉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