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跟扁栀说的时候,扁栀坐在阳台上,眼睛还暂时看不见呢,周岁淮在给他念这两个小丫头的医案。
即便这些她已经倒背如流,医案的资料也因为翻阅许多次卷了一个小边,但是扁栀还是安静且认真的听着。
胖子敲门进来,扁栀还讶异了一下。
扁栀看不见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房间里,胖子他们只知道她会偶尔瞧不见,可当那双原本水汪汪的眼睛茫然的望过来时,胖子的心还是狠狠的落了一下。
“怎么了?”扁栀看不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惋惜的表情。
胖子说明了来意。
“刘书意不配合么?”扁栀很惊诧,表情都愣了一下,‘她说为什么了么?’
“说是要见你。”
“见我?”扁栀又愣住,“这个时候应该她应该休息做明天的手术准备了,见我做什么?”扁栀考虑了一下,“是因为害怕么?那你跟她说明天手术前,我会出现的。”
她这会儿眼睛看不见,怎么见她,见了刘书意等于见周恩幼了。
“不行,说不通,而且——她两知道你眼睛看不见。”
这话落下,扁栀的眉头皱起来。
她当然知道胖子几个不会说的,所以是她们自己发现的?
扁栀抿了下唇,说:“知道了,明天见手术前见吧,让他们把检查做了,李思月的手术结束后,中间有休息五个小时的时间,我会抽空见一面的。”
胖子点点头,出去了。
胖子转达了扁栀的话,原本还以为刘书意会固执的要立马见到扁栀,可却没有。
刘书意听完后,直接下了床,进入卫生间换上了病号服,然后站到胖子的跟前说:“现在可以去做检查了。”
胖子嘴巴都长大了。
他们几个浑身解数弄一小孩弄了整整一天了,都搞自闭了要。
结果人小孩压根不停,他过去一趟,就带个话回来,她就听话了?
“你就这么肯定这不是缓兵之计?”胖子带人去做检查的时候,闲着无聊笑问了一句。
刘书意小脸冷漠,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这小孩好像天生不会笑。
哦。
小时候笑过,后来越长大,就越不会笑了。
比林灵还不爱笑,身上没一点活人的气息,像是真的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听见胖子说的,刘书意淡淡的说:“院长妈妈不会骗人,”妈妈这两个人又恢复成了之前,声音淡的几乎听不见那两个字,终归是心虚的不敢的,觉得这两个字神圣,自己叫出口,都是玷污,“另外,如果你没去说,我到时候见不到人,我不会上手术台。”
口吻很坚决。
胖子笑了一下,抬手揉了一把这孩子的头,没什么脑子的蹦出一句话,“也不知道像谁。”
胖子一开始没想到,后知后觉回味过来这句话时,刘书意已经去拍片了,他站在门口有些懊恼的揉了把后脑勺,一转头就对上了周恩幼晃了晃脑子无语的表情。
得。
又被鄙视了。
十五个小时后,李思月的手术结束了。
出来的时候,高矮胖瘦都等在门口,刘书意也坐在门口,看着手术室的门一打开,矮高胖瘦一窝蜂的涌上去,忐忑又焦急的问扁栀怎么样了。
他们的表情很急,也是真实的关心,在扁栀疲累的摘了口罩说:“手术很成功”时,几个已经过了四十几岁的成年人在手术室门口拥抱着大哭出来,胖子嚎啕的声音整个走廊都听得见,李思月被推着出来的时候已经醒了,虚弱的小手在空中比了个点赞的姿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高矮胖瘦再一次哭出声来,很不含蓄,也很真情流露。
刘书意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从紧张到狂喜再到抹着眼泪趴在床边低低的跟床上的小丫头说话。
别人的喜怒,刘书意向来不能共情,有没有人等她,她也不是很在意。
她也从来不渴望有人会在手术室的门口焦急的等自己出来,她觉得那些都是麻烦。
可当扁栀脱了身上的手术服,穿着一身白色的医生服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头时,刘书意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她用始终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扁栀。
听见扁栀轻声的,用近乎保证的声音对她说:‘放心,你的手术也一定会很成功,你会跟普通孩子一把,能够有情绪起落的时候,别怕,院长妈妈在呢。’
刘书意看着扁栀许久,而后,沉默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有点想跟扁栀笑一下,可她好久没笑了。
最后便只能点点头,跟扁栀说:“嗯。”
其实,活着,跟死去,对刘书意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这个世界上,除了扁栀,再有一个周恩幼,其余的人她都并不在意,她连自己都不在意,只要这两个人好,她现在即便悄无声息的死去,她也觉得没什么。
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没有赋予太多的意义。
不过她是院长妈妈拼命救下的,她便觉得为了这份努力,她也应该继续活下去。
刘书意的才不过刚刚过十岁,心态却已经老成的像个迟暮的老人了。
“听说你们两个小家伙有话跟我说?”
扁栀去餐厅吃饭,这个点,餐厅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厨房里的扁妖妖跟站在她身后的周岁淮。
周恩幼跟刘书意对视了一眼。
周恩幼先开了口,‘妈妈,我希望书意的手术之后,你答应我一件事。’
周恩幼很经常耍赖卖萌,但是这么正式是头一次。
看着对面正经执拗的孩子,扁栀忽然有些恍惚,孩子真的长大了。
“什么事?”
扁妖妖把饭菜端上来,她真的只是来照顾人,端上来之后就走,去了厨房收拾。
“我希望,你把毒蝎交给我。”
周恩幼没有卖关子,也没有说等手术之后让扁栀先答应下来才来提条件。
她很坦荡,一如扁栀。
扁栀的脸上的笑在这一刻凝固片刻,她捏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而后,才抬眸看向周恩幼。
周恩幼的神情很严肃也很认真,腰杆坐的笔直,大眼睛里已然有了弑杀的气势,上位者的气场浅浅围绕,模样倒是有几分样子了。
扁栀就顿了那么几秒,而后笑了。
她继续低头吃饭,周恩幼双手搁在桌面上,“母亲是嫌弃我年纪小么?可你当年掌管毒蝎比我如今也还差不多呢,你得公平看待我,别把我当小孩。”
扁栀点点头,没在看周恩幼,很认真的喝着眼前的汤。
周恩幼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如今倒是沉稳下来,没急急忙忙的追问,就等着扁栀喝完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