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凝立小院之中,少年望着甲胄满身的将军在灶台旁的恭顺模样,还有于母面上洋溢的笑,顾萧也多么希望有母亲在厨中如此抚着自己,为自己做一顿饭。
一瞬失神,并未察觉母子二人已转身出了厨房,直至于母开口,方才让顾萧抽回思绪。
“烈儿,你怎的让客人在院中候着,快快引贵客入堂落座。”于母虽目盲,可独自生活多年,这方小院之中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她的耳朵,仅凭着院中风吹之声,就断定贵客不曾入屋。
于母虽是责备之言,却不见门前那班严厉神色,面上的皱纹皆是幸福笑意。
“见了母亲,太过欢喜,却忘了这等重要的事,母亲稍待。”于烈一拍脑袋,扶住母亲,转向少年,不知为何少年却显得心事重重,不过却未在意,立时
开口。
“木小兄,快快进屋。”
顾萧自知此刻客气,便是故作扭捏,当即上前同于烈一道,扶着于母入了主屋,随着于母放下手中饭菜。
“晚辈木一,拜见老人家。”顾萧恭敬行礼。
于母摸索上前,抓起顾萧手来笑道:“不必客气,快快落座,我家烈儿在军中多年,便是军中允假,也甚少带同袍归家,今日难得如此高兴,还望你不嫌老太婆粗茶淡饭。”
轻拍于母掌背,顾萧望向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虽只是糙米、小菜,但在顾萧眼中,比起单府之中的山珍海味更令人食指大动。
“老人家这是哪里话,我亦非富贵人家长大,而且比起那些宴席,这家宴才更可口。”口中说着,少年将于母扶上主座。
少年有礼之举,让于烈心生好感,见母亲坐定,忙邀少年落座。
虽是粗茶淡饭,顾萧却吃得极香,比起那些宴席之中要提防人心、下毒,这饭菜吃起来确踏实无比,于母虽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得到,放下碗筷,会心而笑。
“木小兄看来确是饿了,锅中饭菜尚足,于某再去帮你填些饭菜吧。”看着少年吃的香,于烈一扫心中戒备,心生亲近笑道。
顾萧见状,忙向于家母子抱拳道:“已吃得饱了,这顿家宴实是小子入了雁北城来,吃得最好吃、最踏实的一顿了。”
于母听出少年言语之中的诚恳,面上笑容更盛:“今日也是老身最近这些
日子来,最为开心的了,既是我儿同袍,若是不嫌,想吃老身做的饭,尽管来便是,只是这军中事务繁忙,切不可因私废公。”
此言听的顾萧心中暖意盎然,想起带来的满箱珠宝,心中定下主意,当即向着于母恭敬开口:“伯母训诫,铭记于心,今日来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备下礼物,正巧得了些许赏赐,正好借花献佛,转赠伯母,聊表心意。”
于烈一听,心中大惊,这一箱财富,足够寻常富庶人家生活几世,少年轻描淡写,便将这财富赠予自己,本欲开口拒绝,可母亲就在身旁,不敢放肆,只能垂首而立。
听得少年说的真切,本想拒绝的于母碍于礼节,便伸出手来,让于烈扶住自己,行至少年言及礼旁,伸手抚去。
这一模之下,不由大惊,少年口中的些许赏赐,竟是这满满一箱珠宝,当即开口推辞道:“这等财帛,老身实不敢受,先夫在时,亦曾告诫老身,便是再穷,切不可贪恋横财,不然必遭横祸,还望大人收回。”
顾萧没想到于家虽是家贫,于母却有如此气度,本想收回,可却不想看到老人家再独居这样残破小院,心神微动,正色开口道:“是小子草率了,还望伯母见谅...不过这些却不是我一人所受之赏赐,而是我和于将军同受之赏赐,既是伯母不愿收小子心意,那不妨留下于将军的一半,剩下的小子自带走
。”
“哦?我儿可是立下大功,这才得了这如此多的赏赐?”于母一听,面露喜意,转向一旁于烈。
深知少年心意,于烈本想实话告知母亲,可瞧向母亲佝偻身姿和家中残破,还有少年不停向自己使得眼色,感受母亲掌心的粗糙,稍作思忖,咬牙开口道:“大功算不上,只是小小功劳,所以将军才赏赐了些许。”
“伯母不知,于将军孤身入得敌营,与在下一道,擒住了敌方主将,立下大功!”少年担心于烈底气不足,于母听出端倪,忙开口用善意谎言瞒住于母。
果然,在顾萧从旁协助下,于母并未听出端倪,老泪纵横,扶住于烈手来,激动开口。
“好!好好好!我儿勇武,没堕了你爹爹名声,大丈夫从军入伍,理当如此,方能报效国家。”
于烈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入其中,思忖再三,改了主意,不想再欺瞒母亲,正欲开口,却听母亲再开了口。
“儿啊,承蒙你的将军如此看重于你,又赏了这么些金银,你要牢记,戍边卫民,切不可贪生怕死,不然勿需朝廷,我也饶你不得。”
于烈见老母难得如此高兴,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低头应下。
“去罢,切不可耽搁军中事务。”于母并未因儿子立下“军功”而洋洋自得,反是稍稍稳定情绪之后,催促儿子赶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