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卧室的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了在门口,这个女人满身是血、手中还举着一柄尖刀,当她抬起头来时,陈家洛才发现此人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李香兰,对方此时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
一股灭顶的恐惧袭来,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下,陈家洛的身体机能都仿佛被停滞,他的头几乎被吓蒙,耳中似乎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甚至喉咙都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眼看李香兰越走越近,对方手中的尖刀也反射出了寒光,陈家洛蜷缩在角落,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看去时,他发现本来放在客厅的那把燧发枪,此时竟不知为何就在自己手边。
陈家洛早就知道父亲的这个收藏,也曾因为乱动这杆枪而受到了母亲的责骂,但现在的他顾不得什么,想也不想便将火枪从盒子里取出,脑中回忆着以前父亲装弹射击时的动作,手忙脚乱地装起了火药,最终又把圆形的子弹塞入了枪膛。
做完这一切,陈家洛慌乱地举起枪,哆哆嗦嗦地看向了前方,但此时哪还有对方的影子,面前的屋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上,只有满地的血渍与墙壁上那些血手印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突然间,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花瓶碎裂声,这一突如其来的响声也顿时惊醒了隔壁的陈炎夫妇。
陈炎起床查看,发现了屋外一地的碎片狼藉时,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进贼了。
“洛儿!”陈母的提醒使得陈炎也想起了自己儿子,于是立刻冲向了陈家洛的房间。
当陈炎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间,却只听儿子突然发出惊叫声,随后就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而自己肩头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随后就是阵阵麻木酸胀的感觉。
随着初期感觉消退,陈炎低头看去时,发现自己的肩膀竟多出了一个血窟窿,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受到了枪伤,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觉得浑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顿时跪坐在了地上,而那股巨大的疼痛也使得自己不停地嗷叫着。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家洛!快过来啊!”
母亲的呼声终于将陈家洛从失神中唤了回来,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正闯了大祸,于是急忙上前查看父亲伤势,却发现父亲因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
看着眼前一幕,陈家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心中一股巨大的痛楚袭来,而正当他揪着头发手足无措时,却突然再次被吓得惨叫一声,只因眼中又看见了令自己魂飞魄散的一幕。
走廊尽头,身穿红衣的李香兰竟然还站在那里,当她察觉到陈家洛在看向自己后,于是轻飘飘地一个转身,走向了楼下。
“你……你这个臭娘们!”
父亲的生死未卜使得陈家洛也感到了巨大的痛苦,但陈家洛也终于体会到了枪械所能带给自己的支配力,于是刚才遍布在自己全身的紧张、无措与恐惧感纷纷在这一瞬间化作为愤怒,愤怒之下的他紧紧握住那柄火枪,从而也有了勇气。
“臭娘们!一切都是你搞的!都是你搞的鬼!”
陈家洛回到屋内,重新将火药与金属弹丸装进了枪内,不顾母亲的阻拦直冲出去,当他走到楼梯时,发现满脸是血的李香兰竟还在楼下等待着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眼神就如同鬼魅般恐怖,但下一刻,对方却直接向着屋外走去。
“妈的!有种别走!”
陈家洛被愤怒迷失了神智,毅然追着对方冲下了楼。
推开大门后,他发现李香兰就静静地站在院落中,还是那身令人胆寒的红衣,而对方满是鲜血的嘴角却似乎在嘲笑着自己。
“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此时的陈家洛大声喝斥着对方,早已失去了理智,当他举枪准备射击时,却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了警察的喊声。
就在那天枪击案发生后,文四宝派了两组警员在别墅门口蹲守,虽然大家现在都清楚李香兰可能已死于昨日的山崖车祸,但没有接到法医组的具体认定前,他们还是决定将今晚的最后一班岗站好。却不曾想就在刚刚,别墅内部传来了一声类似枪击的声音,而当警员们赶来时,就发现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李香兰。
“头儿……见,见,见……见鬼了!”
任凭这帮警员们心理素质如何强悍,也无法接受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然而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手持燧发火枪的陈家洛又从屋内追了出来。
这帮警员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李香兰的出现使得他们心中感到刹那间的恐慌,但是当他们发现有人持枪行凶时,心中的责任感也立刻使几人恢复了镇定。继而冲向了陈家洛,以战术队形排开,掏出手中警枪对准陈家洛大喊道:“放下武器!我命令你放下武器!”
失去了理智的陈家洛哪还听得进去喊话,手中的燧发火枪一点点瞄准向了李香兰,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只要你死了就没事了!只要你死了……就没事了!你怎么就是不死……你这个臭女人!”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放下枪……”
警员们刚喊出这句话,便看见对方手中的燧发枪顿时冒出了火光,一声巨大的火药爆炸声传来,院落内也瞬间弥漫起了火药发射过后的烟雾。
钢制的金属弹丸从枪膛中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打向了李香兰。
李香兰早已做好了现如今这种失去性命的准备,她不闪不避,只觉迎面而来的巨大的推力直冲面部,将她的整个人都推倒在了地上。然而就在倒地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暖流沿着额头划过了自己脸庞。
伤口处的疼痛逐渐加剧,鲜血汩汩地流进了自己眼中,李香兰终于体会到了死前的滋味,也知道现在就是自己活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瞬间,但却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瞬间。
很快就可以与妹妹相见于另一个世界。
很快就可以告别这个充满冷漠的世界。
大仇已报,陈家洛一定会在今晚之后接受应有的惩罚,想到这里,李香兰不禁流下了眼泪,眼泪浑浊着血液流了下来,但她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惧怕死亡,甚至可以微笑而坦然地迎接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突然间,李香兰感觉有人将自己抱在了怀中,而对方身上那股温暖的气味也使得她睁开了眼睛,直到这时,她才察觉额头处的伤口越来越痛,而自己很早以前就听老人说过,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难道……难道自己没有死?
不等李香兰想明白这一切,徐天南就已用纸巾替她擦干净了血渍,轻声道:“香兰姐,我们成功了。”
“我……”李香兰喃喃问道:“我没有死吗?”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看向前方。
李香兰顺着目光看去,发现陈家洛被几名警员死死地在按在地上,以一种恐惧而又不可思议的眼生看着自己这边,嘴里不停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没死!为什么啊!啊啊啊!”
然而就在陈家洛持枪的右手,竟赫然插着一根银色的发簪,这枚金属所制的发簪长约5寸,有一半以上深深地刺穿了手背,鲜血沿着发簪缓缓流落在地面,这一场面实在令人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一种人才能将这种寻常的物品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香兰姐!”
慕容水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身边,只不过现在的她却披着一头如墨般的长发。
看见对方的样子,李香兰也顿时明白了,问道:“慕容姑娘,是你……救了我?”
慕容水得意地啧啧嘴,笑问道:“香兰姐,这下你总该知道我真正的实力了吧?咦?老大,你看我干啥。”
这是徐天南第一次见慕容水长发时的样子,在他的印象当中,对方不是将发束紧扎在脑后,露出一个硕大的侠女脑门,就是喜欢装模作样地戴着一顶猎鹿帽假装侦探,然而当对方此时的样貌真正映入自己眼帘时,徐天南也觉得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被慕容水狠狠地踹了一脚,也正是因为这一脚,徐天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自己看见慕容水时,对方身上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光芒。
“唔……没事,没事!”徐天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干咳两声缓解尴尬,紧接着立刻移开了目光,对李香兰道:“香兰姐,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真的去死呢,之前与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坚定你的决心。在我们的这计划当中,你是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因此我才会让你坚定舍弃性命的决心,只有一个真正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才能做到像你刚才那样坦然的赴死,才能逼迫陈家洛开出这最重要的一枪,才能有我们后续的计划。”
说完后,徐天南将目光看向了陈家洛道:“这小子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心中的鬼怪,香兰姐你看着吧,这小子的地狱,现在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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