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我没死的消息,既然雪庭已经得知,其他人就算现在还不知,再过些时日也必然会知。你能想到要回长安,别人肯定也能想到,从此处到去长安的必经之路上,定会有无数埋伏关卡。”
沈峤嗯了一声,这一层他也想到了。
晏无师哂道:“你当雪庭等人杀我,目标只在我么?”
沈峤:“他们真正想对付的,应该是周主。”
晏无师:“不错,我也曾说过,佛门想要扩大影响,只能通过当权者来实现,所以他们就万万不能落下弑君犯上的污点,否则就算没了宇文邕,将来任凭哪一个皇帝即位,也不可能重用佛门,至于突厥人,六合帮,法镜宗等,由他们来做这件事,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还会有重重麻烦,还不如让宇文邕身边的人动手来得快。”
晏无师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沈峤先前不曾涉及的区域:“皇后阿史那氏是突厥人!”
“孺子可教。”晏无师调笑一声:“阿史那氏被宇文邕冷落防备已久,自然很愿意帮段文鸯添上一把柴火。还有太子,太子好逸恶劳,镇日玩乐而不思进取,皇帝对其不满久矣,太子自己也明白,若不趁着老爹还没生出废黜之心前先下手为强,他的太子之位未必还能保住。”
沈峤为他的话所震,好一会儿,方道:“太子生为人子,当不至于……”
话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沈峤忽然想到郁蔼,自己与他的感情,难道会比皇帝与太子少多少?可对方还不是毫不留情地下了相见欢,天家向来以无情闻名,太子未必就做不出弑父之举。
晏无师叹了口气:“阿峤,你又不笨,唯有心软二字,时时牵绊住你,令你对人对事,总往好处去想,而不揣测其阴暗处,若没有我在身边,你可怎么办呢?”
若没有你在身边,我的日子怕只会更加平顺百倍罢!沈峤差点脱口而出。
但他温厚君子,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被对方这句话,反而将注意力拉回原来的话题上。
如此想来,这盘棋果真是步步惊心,环环相扣。
晏无师这边出事,浣月宗群龙无首,魔门其它二宗必然按捺不住给浣月宗找麻烦,边沿梅自顾不暇,肯定会疏忽宇文邕那边,皇后和太子,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亲儿子,边沿梅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皇帝身边,他们想对皇帝做点什么,那的确比武功高手直接去刺杀来得简单方便多了。
沈峤咳嗽两声:“那么汉中呢?”
晏无师:“齐王宇文宪在汉中,还有些兵力,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入长安。”
沈峤明白了。
晏无师觉得宇文邕凶多吉少,所以要提前一步找好退路,太子崇佛,对浣月宗没什么好感,晏无师也看不上太子,所以决定押在齐王宇文宪身上,在此之前,浣月宗必是对宇文宪也下了不少功夫的。
雪庭觉得他们会去长安,其他人必然也会这样觉得,只怕没人会想到他们反倒去汉中。
论狡兔三窟,没人比晏无师更精于此道。
山里的夜似乎来得尤其早,日头刚刚西斜,头顶树叶已经密密麻麻吸取最后一丝光亮。
洞穴中柴火噼啪作响,总算驱散春夜里的一丝寒意。
但沈峤没有运功,而是在睡觉。
与雪庭的这一次交手,他还是受了不小的伤,即使有朱阳策真气护体,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眼下境界与雪庭相差有些远,受的伤断不可能一两日便好,夜里还发起热症,额头滚烫,陷入梦魇。
梦中光怪陆离,各色人物纷纷登场,沈峤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最仰慕崇拜的师尊提着沾满鸟毛的山河同悲剑质问沈峤,为何将剑拿去剃鸟毛,沈峤满腹委屈地说:“师尊,那是晏无师干的。”
祁凤阁捏住沈峤的下巴,将剑拎到他面前:“你看这上面还有什么?